8月23日,星期二,小雨轉多雲,10:07
C市廣播學院,教務室。
老師們都知趣地離開了。
崔博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胸前,滿不在乎地瞅著慕容雨川和曹青。
慕容雨川一早晨給陸小棠打了幾通電話,回答都是「用戶已關機」。
她到底在搞什麼名堂?難道真的放棄案子,去遍嘗美食了?
慕容雨川疑惑不解,曹青也丈二和尚。他實在有點兒看不明白慕容雨川這東一耙子西一掃帚的辦案方式。想想自己一個專業警校的優等生,居然跟著一個毫不靠譜的傢伙到處瞎折騰,是不是有點兒犯傻?
10分鐘以後,崔博家人聘請的華東律師事務所首席律師章軍,滿頭大汗地趕到。
「上次就是他三言兩語把人領走的。」曹青對這個40歲的禿頂眼鏡男很有成見。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慕容雨川倒顯得不以為然。
章軍坐在崔博身旁,雙手用力按著桌面,擺出十足的鬥牛架勢。
他以一種不容置疑地口吻說:「警察同志,我們只有十分鐘時間把一切都解釋得清清楚楚,我的委託人還要上課。」
曹青對談判不太在行,慕容雨川只好暫時假冒警察,反正章軍也不認識他。
慕容雨川學著陸小棠的口吻說道:「如果你的委託人不配合我們,我們就不得不再花10分鐘了。」
章軍沒有針鋒相對,他一言不發地先給慕容雨川和曹青相面,嘴角泛起一絲不屑。
慕容雨川可不打算跟他比腦筋急轉彎,他單刀直入地說:「我們只想問他幾個問題,如果他回答得夠好,我們可以考慮免除對他涉嫌使用和攜帶毒品進行起訴。」
「別胡扯了。」崔博說,「我一直都跟你們講,那條褲子不是我的,寢室衣櫃里那些『冰兒』也不是我的,有人故意陷害我。」
「崔博,我們現在可沒有時間跟你談論這個。要是你想的話,我們可以直接把材料遞給檢察院,你到時候可以在提審時,跟他們去理論。」
崔博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那你想問我什麼問題?」
章軍咳嗽了一聲,不滿地瞅了瞅崔博,他早已經準備好對他私藏毒品一事進行辯護,但他的委託人卻咬上了慕容雨川拋出的魚鉤。
慕容雨川說:「我想問的是關於李淑珍被殺和陳夢瑤被強姦的事……」
他的話顯然讓章軍很震驚,崔博沒有跟他說過自己和被害人陳夢瑤之間的瓜葛。他開始研究慕容雨川的表情,想從中了解一些更多的東西。可是,慕容雨川板著臉,沒有表情。
章軍趴在委託人耳邊,低聲說:「你對他說的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
曹青耳朵很尖,他替崔博回答:「他是陳夢瑤被綁架以前,最後一個看見她的人,他還是她的男朋友。」
崔博好像被觸到了神經,叫喊起來:「我告訴過你們,那不是我的褲子。別總來煩我!」
慕容雨川沉下臉,冷冷地盯著他。
沉默是一種聰明的談判技巧。
狡猾的章軍覺得氣氛不對,馬上對崔博說:「如果你真知道什麼,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們……」
崔博甩臉瞪著他:「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哪頭的?我剛才說過……」
章軍搖搖頭,一臉嚴肅:「孩子,你要明白,我一直在幫你。你現在可以什麼都不說,但之後你假如被起訴,那就必須在看守所里把真相告訴檢察官。」
看章軍的口氣已經明顯站在警方這一邊了。慕容雨川和曹青知道,他當然不會為了區區一萬塊錢,冒風險為一個殺人嫌疑犯辯護。
崔博生氣地看著他的律師:「你是我爸媽花錢請的辯護律師!」
「但首先,得看是什麼事情。」章軍反唇相譏,「我聽說了,那兩個女人遭到了殘忍地虐殺。一旦你因為一級謀殺罪被起訴,跟你兜里揣了幾包違禁藥可不是一個概念。我的小朋友,如果你真的在這方面出了問題,建議你的父母給你另請一位律師。」
聽到對方這樣說,崔博立刻氣焰全無。他心虛地瞅了瞅慕容雨川和曹青,囁嚅著說:「當時我的確在圖書館看見她了。」
曹青立刻問:「她離開圖書館時,你有沒有跟蹤她?」
「是的,我從圖書館追到校園裡。是我攆她……」崔博恨恨道,「你們不就是想知道這個嗎?」
「然後呢?」慕容雨川問。
崔博猶豫了一下:「我想跟她說話……可是,她卻不想搭理我。」
慕容雨川點頭。能想像得到,陳夢瑤看見崔博就像看見了瘟神,躲之唯恐不及。
「不管怎樣,我們說了幾句,發生了一點兒小小的爭執,大概是想約定一個下次見面的時間。」
「然後呢?」慕容雨川問。
「不等我說完她就走了。她夾著一大堆書本。她說,她之後會跟我見面。然後,就離開了。」
「那你有沒有看到有誰跟蹤她?任何可疑的人?」
「沒有。」崔博回答,「她獨自一人。如果當時有人跟蹤她,我能發現。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當然得時時刻刻看著她。」
慕容雨川瞧著他,又問:「也許不一定是陌生人。不一定是那種看上去就不懷好意的社會人員。譬如說,你們分手之後,她也許和別人約會了……」
崔博用鼻子不屑地噴了一下:「她不會同任何人交往的,她一直愛的都是我。」
「那你有沒有在校園裡發現可疑的車輛?比如說,家用小轎車一類的。」
崔博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什麼都沒看見。」
曹青插嘴問道:「你們遇見時,是你提出來想約她之後再見面的,對不對?」
崔博回答:「是她約我。她提出來要在那棟廢磚樓10點鐘見面的。」
「10點鐘的時候,她沒有出現是嗎?」曹青跟著問。
「沒有。」崔博回答,「我在那棟廢樓周圍轉悠了很長時間,我當時膩煩透了。後來,我去找她,去她宿舍找她,她也不在。」
慕容雨川問:「她的室友王莎莎當時在宿舍嗎?」
崔博又嗤了一聲,「她不在……」
在這種男人眼裡,所有的女人都有問題,這種人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兇手,但至少,人品肯定是有瑕疵的。
慕容雨川神色平靜地繼續問說:「你的意思是說,陳夢瑤沒有赴約,也沒有在寢室。」
崔博點點頭。
「那你之後做什麼了?」
「回我的宿舍,上床睡覺唄。」
慕容雨川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把自己知道的都講出來呢?」
「我都講了呀。」崔博聳聳肩。
慕容雨川冷冷一笑說:「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會有這麼蠢的人,他寧願啃窩頭,穿囚服,也不想花5分鐘來說幾句實話。既然如此,我們就到此結束吧,有機會的話,3年之後,等你出來了,我們再聊。」
慕容雨川說完就站起身要走。
「等一下……」崔博凝視著慕容雨川,似乎要伸手拉他。他顯然被恐嚇住了,他委屈地說:「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你了呀。」
「不,你沒有。」慕容雨川說,「你把最關鍵的部分省略了。」
崔博轉動著眼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慕容雨川俯下身,對視他的目光:「你給我聽清楚,渾蛋,只要我一走出這間屋子,我就準備好一切手段,把你送到法庭為止。」
崔博的目光哆嗦了一下,他轉頭看章軍。
章軍伏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了什麼,崔博臉色慘白。儘管慕容雨川不太喜歡這個唯利是圖的律師,但至少,他的話起作用了。
崔博說:「我一直跟著她出了圖書館。」
「嗯。」慕容雨川重新坐下。
「就像你說的,她是跟一個男的見面了。」崔博很不自在地擺弄著手指,「我想攆上他們,但是他們走得很快。」
「很快是多快?」慕容雨川問,「她跟著那個男人走嗎?」
「不是。」崔博囁嚅著,「那個男人用胳膊挾著她。」
慕容雨川大吃一驚,他裝作鎮定,說:「你一點兒都不覺得這很可疑嗎?你的女朋友被一個男人挾走了?」
崔博垂下頭:「我是一個傻瓜,行了吧?我讓她把我都弄瘋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知道她不打算跟你再見面,」慕容雨川說,「所以你跟蹤她。」
他用鼻子哼了一聲。
「然後,你親眼看見那個男人把陳夢瑤挾持了?」
「是。」
「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們走了?」
崔博動了動嘴唇,頭低下。
曹青這時插嘴:「那個男人長什麼樣?」
「比我高點兒,我感覺。」崔博說,「但是我沒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