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刑警大隊。
「你讓我聯繫省局的警探,和他們配合抓捕疑犯,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理由嗎?」武彪陰沉著一張黑臉對慕容雨川說。
「我不是剛才已經說過了?」慕容雨川反問。
「你說兇手有可能不在C市。就這個?證據呢?」
「具體的我也說不太清。你可以和陸小棠聯繫一下,她可能比我知道的更加詳細。」
「我為什麼要跟她聯繫?」武彪譏笑道,「她還在停職反省呢。」
「因為昨天在死者陳夢瑤體內找到的子彈並不是兇手的,而是陸小棠的。」
「憑什麼證明是陸小棠的,就憑上面的十字?」
「……」
「誰會往子彈上面刻字,他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嗎?你如果說是別人,我或許還有可能相信,你說是陸小棠,打死我都不會相信。我跟她在一起工作了兩年,她有沒有信仰我還能不知道?」
「那和信仰是兩碼事。」慕容雨川強壓火氣,「那是出於她對死者的哀悼。」
「哀悼?呵,警察的子彈殺的都是罪有應得的人。」
「我怎麼跟你就是說不明白?」看見武彪得意揚揚,慕容雨川越火大。
「講不通道理的事怎麼能夠說得明白?」武彪慢條斯理的反駁,「首先,你憑藉子彈上的刻痕就判斷兇手不在C市,是不是太武斷,也太荒唐了。」
「我又沒有肯定。」慕容雨川顯得底氣不足。
「兇手如果在S市,那他作案時,難道還要先跑到C市廣播學院附近租一個房子,然後再埋伏起來蹲守嗎?」
武彪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慕容雨川沉默。
「再則,即便子彈是陸小棠的又能夠說明什麼問題?說明陸小棠和殺人兇手有關嗎?」
武彪這句話的暗示很惡毒,同樣有道理。慕容雨川發現,面前這個粗魯的男人一點兒都不蠢,其實,他相當狡猾。
如果要像日本電影《大逃殺》那樣搞一個生存競賽,把慕容雨川,陸小棠和武彪一同扔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最後倖存下來的人肯定不是慕容雨川,或者陸小棠。
「其實,我剛才就在想,」武彪露出更加狡黠的表情,「你這麼聰明的小子為什麼會跟我提出這麼荒唐的建議。而且,既然涉及陸小棠,為什麼她本人不來跟我說呢?」
不等慕容雨川反應過來,武彪自問自答:「是不是你們之間串通好了的。藉此把她再找回來主持工作?老實說,這個點子想的也真夠絕的,你們年輕人腦筋就是好使。」
慕容雨川氣呼呼地離開隊長辦公室,身後傳來武彪低沉的冷笑。
警員們在各自忙碌著,誰都沒有功夫理睬這位非在編的大學生,連實習的資格都沒有。
陸小棠不在他們中間,少了一個副隊長,他們照常工作,幹勁兒十足。這個地球離開誰都照轉不誤。
慕容雨川感覺有點空虛,他並不像陸小棠那樣,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人生最大的困難,往往不是堅持或者放棄,而是你不知道應該選擇哪一種。慕容雨川很想知道,陸小棠現在在什麼地方。他嘆了口氣。
這時,一隻手輕拍他的肩膀。
他回頭,看見一張學生氣十足的臉,鼻頭上還有一個紅色的青春痘。
「怎麼啦?」曹青態度很友好。
面對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警察,慕容雨川感覺舒坦了一點兒。
「陸組長……她還好吧?」曹青問話時顯得有些忸怩。
「哦,當然。」
慕容雨川心說,好得不能再好了,受了那麼重的槍傷,昨晚上還能作威作福。
「如果,她有什麼困難,你儘管說,我……我儘力。」曹青說完這句話,神色又忸怩了一下。
「嗯?」慕容雨川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你,」曹青有些慌亂,「你怎麼這樣看我?」
「你們陸組長是遇到了些麻煩。」慕容雨川眨眨眼睛。
8月22日,星期一,小雨。11:03
曹青開著警隊那輛老舊的捷達,載著慕容雨川,偷偷摸摸地離開C市。
高速公路兩旁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田地,被整整齊齊分割成無數的方格,期間零零散散地點綴著磚瓦房。
細雨隨風飄蕩,天地間一片青灰。遠方的遠方,隱隱約約還有房屋。
慕容雨川看見地壟上有一個小男孩撅著屁股挖什麼東西,一條黃狗搖著尾巴好奇地張望。
「要不要找個路邊飯店停一下,吃點東西?」慕容雨川問。
「到S市去吃吧,路邊飯店太詐人。」
慕容雨川笑笑:「我請客,又不用你掏錢。」
「誰的錢不是錢!」曹青很實在地說。
「謝謝你肯陪我一起去,沒有你的這身警服裝門面,我自己去調查,人家會以為我是敲詐的。」
「也不用這麼說,都是為了早點抓住那個兇手嘛。」
「我有點好奇。」慕容雨川說。
「怎麼?」
「連你們刑警隊長都不相信我說的話,你為什麼相信呢?」
「其實,我不是相信你,你說的我也沒太聽懂。」曹青笑了,「但是我相信陸組長。」
「是這樣。」慕容雨川尷尬地撓撓腦袋。
馨月灣舞蹈培訓中心地處省會S市西城商業區,四層樓,建築風格古樸,牆壁上的馬賽克由於年久已經開始剝落,從外表看冷冷清清,在熱鬧繁華的商業街里顯得不太協調。
有了警官證件就是不一樣,慕容雨川和曹青沒費力氣就見到了培訓中心的負責人。儘管這位塗著一臉厚粉的矮胖中年婦女不太熱情,還是勉強接待了兩個不速之客。
「我們想了解一下,關於花藝表演藝術學校的事。」曹青說明來意。
王主任原本平常的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警官先生,我想你們弄錯了,我們這裡是馨月灣舞蹈培訓中心。」
慕容雨川接過話:「馨月灣舞蹈培訓中心的前身叫花藝表演藝術學校,樓址原先是省話劇團。話劇團倒閉之後,樓房被恆遠傳媒公司買下,成立了表演培訓學校。曾經一度聞名業界,也陸續向演藝圈推出了幾個小有名氣的演員。」
他說完,王主任乾笑道:「既然你們事前做過調查,不知道你們兩位想了解什麼?」
曹青說:「我們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這裡的舞蹈老師?」
「一個學生。」
「我們的學生出什麼問題了嗎?」女人肥厚的兩腮緊張地抽動起來,粉渣不停地往下掉。
「請您不要緊張,不是現在的學生。」曹青解釋,「是兩年前在花藝表演藝術學校上學的一名學生。」
「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男的女的?」
「女的,名字叫遲菲菲。」
「遲菲菲……」
「你知道她嗎?」
王主任搖搖頭:「她是以前花藝的學生?我不清楚。」
慕容雨川忽然插嘴:「聽說你這裡有一些老師,過去在花藝也干過?」
王主任打了個哈哈:「不知道你們是聽誰說的。事實上,花藝一倒閉,老教師們就都另謀高就了。後來,舞蹈團把這裡收購了,建起了現在這個舞蹈培訓中心。」
「當初的花藝和電視台有什麼合作項目嗎?」慕容雨川問。
女人怔了怔。「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許是有吧。我們舞蹈中心和電視台也有合作呢,經常到各地演出,有些是電視台安排的,互惠互利嗎。」
「你不認識遲菲菲這個人嗎?」慕容雨川把話題又拉了回來。
「呦,你剛才不是問過嘛,我確實不認識。」王主任回答得很肯定。
「據我們了解……」慕容雨川從懷裡夾克掏出了一摞材料,翻了兩頁,開始念,「花藝表演藝術學校,校長李墨,副校長馬騰,教務主任王華雲。李墨同時還是恆遠傳媒的老總,而王華雲……」
他停下,瞅了瞅面前的女人,微笑。
女人那張胖臉彆扭地擰在一起,說不出是笑還是哭。她張了張嘴,沒說話。
慕容雨川又補充了一句:「遲菲菲曾經是你手下的學生,別告訴我,你連她也忘了。如果是普通學生,你想不起來情有可原,但是兩年前轟動一時的持槍殺人案,你不會也不記得了吧?」
王華雲似乎收縮在座位上。她嘟囔著:「既然警官先生,你們都了解得很清楚,還要問我做什麼?再說,那起兇殺案不是早就結案了。聽說嫌疑人跑了……」
她忽然抬起頭,看著慕容雨川和曹青:「難道嫌疑人抓到了?」
曹青剛想回答,慕容雨川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他的手。
慕容雨川並不回答王華雲的問題,他說:「我們想更加全面地了解這個學生的情況。希望你配合。」
王華雲表情很沉著,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