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邪惡致幻

8月21日,星期日,05:31

護士給陸小棠打了一針鎮痛劑,陸小棠迷迷糊糊睡了一晚,矇矓之中看見慕容雨川站在床前瞅著她笑。

「把你那對兒色迷迷的眼珠子拿走,別等我親自動手。」她迷迷糊糊地說。

「組長……」

陸小棠霍然把眼睛睜開。「曹青?!」

曹青窘迫地走到陸小棠床前:「你醒了,組長。」

陸小棠想坐起身,杜冷丁的藥力已過,一陣鑽心的疼痛讓她差點叫出聲來,她咬牙忍住。也許現在最好的選擇是重新躺下,安安穩穩地睡到明天中午。

「我的外衣呢?」陸小棠問。

「你忘了,外衣上沾滿了血,已經扔了。」

「我總不能穿著病號服到處跑吧?」

陸小棠的神情里露出幾分狡黠:「你的衣服是多大號的?」

「XXL。」曹青老老實實回答。

「稍微大了一點兒。」陸小棠琢磨了片刻,「把你的衣服脫了。」

「什……什麼?」曹青的臉一下子紅了。

「我又沒讓你都脫了。」陸小棠吃吃一笑,「把你的外衣借我。」

「組長,你要起來嗎?」

「難不成我穿著你的衣服躺在床上?」

陸小棠穿上曹青的衣服,扶著床沿吃力地站起來。

曹青有幾次想上來攙扶,可是一看陸小棠,伸出的手就顫抖,臉上呼呼冒出熱氣。

陸小棠捂著腰,長長地吁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說道:「雨川跟我說,省藥學研究所的專家今天10:00來,給我們進行一堂『顛茄講座』。我不知道有沒有時間過去聽。還有……」她想了想,「我們上次調查的那個小渾蛋,叫什麼名字來著……噢,崔博。」

她試著挪動腳步,「我還得找他,談談他最後一次看見陳夢瑤的情形。」

「你上次不是問過了嗎?」曹青說。

「我總覺著,他沒有完全告訴我。」

曹青抬起了眼睛:「我們已經找到陳夢瑤了。」

「什麼?」陸小棠一驚,「什麼時候?」

「昨天,就是慕容雨川在鐘樓里發現的那個女孩。」

「她現在……」

「經過搶救,她暫時脫離危險了。」

陸小棠鬆了口氣。

曹青接著又說:「可是她的表達能力好像出了問題。她……」

陸小棠從曹青的躊躇中感到了某些可怕的東西。

曹青關上病房門,把昨天親眼所見的一切大略講給陸小棠聽。等他講完了,陸小棠按著腰傷,一瘸一拐地在屋裡踱了一個來回。

「她被釘在十字架上。」她喃喃自語。

曹青點點頭。

「對了。」曹青想起了什麼,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紙交給陸小棠。

「這是什麼?」

「昨天,慕容雨川從那個女孩的嗓子里掏出了一個塑料袋,裡面有一團紙。我把它們帶回了局裡,把上面寫的字按照原樣抄了一份。」

陸小棠把注意力落在紙上,上面寫著:

她如可愛的麋鹿,可喜的母鹿;願她的胸懷使你時時知足,她的愛情使你常常戀慕。

這是一首如此純潔優美的情詩,居然被兇手塞進被害者嘴裡。在兇手的眼中那可愛的母鹿和優雅的母羊代表誰呢?十字架上奄奄一息的女孩嗎?只有瘋子才能將最美好的事物與最醜陋的行為聯想在一起。

「這是……」陸小棠看著曹青。

曹青聳聳肩,做出困惑的表情。

「也應該是《聖經》里的摘抄吧?」陸小棠說。

她最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她幾乎可以肯定,殘害陳夢瑤的罪犯和虐殺李淑珍的是同一個人。

曹青湧上一股激憤:「也許,我們根本不應該聽信那個混賬律師的話,輕易放走了崔博。」

陸小棠沒說話,她心裡也在想著同樣一個問題,也許這真的是她的疏忽。

她說:「我想先去看看那個女孩。」

「她昨天一整夜都在睡,到現在還沒有醒。」

「沒關係。我只是去看看。」陸小棠說不出心裏面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懷著一種深深的內疚,似乎陳夢瑤所遭受的傷害,她也要承擔責任。

……

電梯停在了二樓。

滑動門自動打開,陸小棠和曹青一前一後走出了電梯。

他們走進陳夢瑤的病房時,女孩兒已經醒了。她茫然地注視著窗外,彷彿沒有覺察到陸小棠和曹青進來。

陸小棠來到床前,輕聲問:「你叫陳夢瑤,對嗎?」

女孩依然望著窗外,沒有反應。

曹青說:「從她昨天被救醒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

陸小棠順著女孩的目光望向窗外,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她猜不出是什麼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黎明的冷光透過窗子,天空飄浮著大片青灰色的雲。

「陳夢瑤?」陸小棠又喚了一聲。

淚水毫無徵兆地從女孩眼中流出,她仍然沉默。

陸小棠沖曹青使了個眼色,兩個人退出了房間,掩好房門。

「她昨天醒來之後就什麼都不肯說。」曹青說。

「一個字都沒有?」

曹青點點頭。

「武隊他們已經通過校方通知了她的父母,他們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估計最遲明天中午也能到。」

「看來我們的時間不太多了。」陸小棠說,「她父母一到,勢必會延緩我們辦案。現在時間對我們很重要。想想,從李淑珍被殺到這個女孩失蹤間隔了多長時間?」

曹青也冒了汗。可能現在,在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已經又失蹤了一個年輕女人。

「我需要兩三個小時時間和她單獨在一起,她是唯一能夠辨認出兇手的人。」陸小棠透過門玻璃望著病床上的女孩。

陸小棠的槍傷開始周期性發作,每隔幾分鐘就要折磨她一陣。她不停地擦去額角冒出的冷汗。鎮痛劑的副作用讓她的大腦左右晃動,她現在只要栽到床上,便能像嬰兒一樣呼呼大睡。然而,現在實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她很感謝慕容雨川他們把陳夢瑤從死神的手裡奪了回來。否則,她只好束手無策地面對著兩具受害者的屍體。

程夢瑤遭受的殘害證明兇手的作案正在升級。他從最開始闖進衛生間的突然襲擊方式,發展為把一個女孩囚禁幾天供自己虐待。陸小棠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他不會就此停手。

那些連環行兇的罪犯會通過一次又一次的犯罪行為總結經驗。他們尋求的生活方式就是以最佳的方式獲取獵物。眼前這個兇手,這個異常聰明的傢伙,正在迅速地熟練自己的技能。如果不能儘快抓住他,他將變得更加狡猾、謹慎,就像歷史上那些永遠無法偵破的懸案。

曹青是一個很好的講述者。陸小棠儘管昨天沒有在現場,但仍然可以把整個事件的脈絡串聯在一起。

「通過昨天的觀察,我想聽你講一講,陳夢瑤總體上給你的感覺。」她問。

曹青思索片刻說:「恕我直言,我覺得她有的地方看上去不太對。」

「怎麼說?」

「她看起來很正常。」

「正常?」

「這恰恰就是不正常的地方。」曹青想了一下,「她遭到強姦,又被釘在木樁上。然而,她表情平靜得就好像這些傷害沒有發生在她身上一樣。」

「你確信嗎?」

「雖然目前還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她遭到過強姦。但是,慕容雨川說她的身體用漂白劑擦洗過,目的是為了清除掉痕迹。從這一點上幾乎可以斷定兇手對她做過了什麼。我們把她從十字架上救下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可是她的表情卻跟我預料的完全不一樣。我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起來實在不像一個強姦受害者。」

陸小棠忍不住問:「強姦受害者應該是什麼樣?」

「至少應該難過,無助,讓你看著心痛。」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接觸過強姦案件。我審問過罪犯,我知道他們心裡想的是什麼。他們選擇的犯罪對象都很柔弱,他們絕對不會選擇那些有可能全力反抗的女人。」

「你這樣認為?」曹青思考著陸小棠的邏輯。

「性犯罪者通常意義上都有心理疾病,尤其是那些專門跟蹤俘獲女人的男人,他們不會選擇那些有力量的女人。他們的選擇對象幾乎全部是那些懦弱的、膽小的,看上去就不會反抗的女人。比方說李淑珍,比方說陳夢瑤。」

曹青點點頭。

「目前為止,你們對她的檢測結果都有哪些?」陸小棠問。

「她口腔前面的幾顆牙齒被拔掉,她的四肢有被捆綁過的痕迹。」他頓了頓,「還有,你已經知道,她被漂白劑擦洗過。慕容雨川說,她是被從裡到外徹底地清洗了一遍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