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詭樓

「殺你?」喬凱打量她,「你就是那個日本模特?叫真野什麼的……」

「真野琉璃。」

「原來是一個小丫頭。他綁架一個小丫頭做什麼?」他似乎話裡有話。

慕容雨川問:「你說的話怎麼讓人莫名其妙。你剛才不是說,是你綁架真野琉璃嗎?」

喬凱說:「我只是參與綁架。事實上,動手的不是我。」

慕容雨川問:「你說你參與綁架真野琉璃,綁架者又不是你。那你幹什麼?」

喬凱說:「我只是負責潛伏進那個賓館,裝扮成擦窗子的清潔工,待在一個升降架上。只要我下方七樓那扇窗子里有人探出頭看我,我就迅速逃走。」

「迷惑陸小棠的人竟然是你?」

「陸小棠?!那個追我的人是陸小棠?!」喬凱嗤笑,「真是冤家路窄,跑到另外一個城市都能撞見她。」

「那麼是誰僱傭你?」

慕容雨川心跳驟然加速。

灰色毛髮、自殺視頻、舞台上的魔鬼、The Choice Of Sisyphus、答案居然隱藏在一個在逃犯的口中。儘管這個人所說的一切都有可能是編造的謊言,慕容雨川還是想聽他說出那個名字。

喬凱說:「我不會告訴你。」

「你這渾蛋!」慕容雨川幾乎衝上去揪住他。

喬凱毫不在意。

「那個人既然連你都出賣了。你為什麼還要袒護他?」

「我並不是保護他,我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只是不想我與他之間的恩怨由別人插手。」

「那個人是不是叫趙天磊?」

慕容雨川死死盯住喬凱的眼睛。

喬凱沒有表情,你看不透他的想法。逃亡的生活將他原本沉穩的性格打磨得愈加堅韌,他的一切情感都深深地封閉在那副殘缺的軀殼裡。

他這一刻與你木然交談,下一刻就可能扼斷你的脖子。

「是不是趙天磊?」慕容雨川重複。

喬凱一笑:「是不是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你真正要關心的問題是能否活著離開這裡?」

他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昏暗隱藏了每個人的恐懼。

過了很久,有人在低聲啜泣,是邱詩嫣在哭。

慕容雨川嘆了口氣,不得不改變話題,他問喬凱:「我們真的出不去嗎?」

「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看,我倒很希望你能找到逃出去的辦法。」

喬凱說完重新坐到地上。

慕容雨川當然不相信他的話,他現在只相信他自己。

推開連接客廳和走廊那扇褪漆木門,走廊里比他想像中還要亮一些。四扇門,其中三扇門的玻璃上透過灰濛濛的光,玻璃完全漆黑的那扇門是廁所。

這棟房子很有年頭了,被潮氣與油煙浸透的牆壁散發著一股餿味,翹起的牆皮暴露出裡面的紅磚。每個房間都十分狹小,沒有陽台,有些像六七十年代的仿俄建築,北方戲稱「紅眼樓」。那個年代,只有高幹子弟能住上這種雙腳可以懸空的樓房。

慕容雨川小心謹慎地邁進走廊,三個女孩魚貫跟在身後,沒有人敢留在外屋跟一個殺人犯待在一起。

慕容雨川推開一扇玻璃上有光亮的門。

磚砌的灶台,水缸,爛木桌,牆角還有一小堆煤渣。月光從殘破的木格玻璃窗透進來,在地面上畫出六個方格子。

慕容雨川摸牆上的開關,摸到了燈繩,他一拉,燈繩斷了。

正如喬凱所說,窗框上焊著鋼筋,鋼筋釘在磚縫裡,慕容雨川用力扳了扳,紋絲不動。他往窗外瞅,地面果然很遠,即使沒有這些欄杆,他們也未必能出得去。樓下幾乎看不到像樣的街道,附近有幾間平房和三四層高的磚房,都黑著燈。借著月光,看到的是一片破敗,到處雜草叢生。

「媽的!這是什麼鬼地方?」他忍不住罵。

忽然聽見真野琉璃喊:「那邊有燈光。」

慕容雨川回頭,只看見美奈子和邱詩嫣。真野琉璃不知什麼時候溜出去了,慕容雨川在隔壁只有一張木板床的狹小卧室里找到她,她正扒著窗框上的鋼筋往外張望。

慕容雨川摸摸她的頭,挺燙手。

「你是燒糊塗了吧?」

「就在那裡呀。」真野琉璃指著月空下的遠處有很大一片燈火。

慕容雨川估計那裡就是S市的城區,也就是說,他們被困的地方距離城區少說也有五里地。他原本還期望陸小棠能趕來救他們,現在才知道他們的處境有多糟糕。這是一塊與世隔絕的孤島,一座小鎮的廢墟。

環繞著S市的城鄉結合部有很多這樣的荒地。失去土地的農民們去城裡謀求生路,年輕人變成農民工,留守的老人留守。開發商已經在圖紙上勾畫出未來的圖景。3年之後或者5年之後,慕容雨川他們腳下的危樓可能變成高檔寫字間、豪華娛樂中心……但眼下,這裡是一座活人的墳墓。

鬼知道那個渾蛋綁匪是怎麼找到這樣一塊地方的。

邱詩嫣急切地問慕容雨川:「怎麼樣,想到出去的辦法了嗎?」

慕容雨川用力捶著鋼筋,苦笑道:「除非我是蜘蛛俠。」

邱詩嫣叫起來:「那個變態為什麼要把我們關在這裡,到底想把我們怎麼樣啊?」

「你都說了他是個變態,變態的想法你也能猜到?」

邱詩嫣蹲在地上又開始啜泣。

慕容雨川推開站在門口的美奈子,徑直走到外屋,喬凱依然坐在那裡。

慕容雨川問他:「你那位僱主為什麼要把我們都困在這裡?」

喬凱研究著慕容雨川的表情。

「他為什麼要抓我們這幾個人?肯定有他的用意吧?」

「你認為我知道?」

「難道你不知道?」

喬凱笑了。

這時,走廊盡頭悚然傳來邱詩嫣的尖叫。慕容雨川轉身跑進走廊。

喬凱皺了皺眉:「真是個煩人的女人,早知道就把她殺了。」

「怎麼了?」慕容雨川跑進裡屋房間。

三個女孩都在,都好好的。

慕容雨川忍不住罵道:「大驚小怪,我還以為死人了。」

邱詩嫣哆哆嗦嗦地指著木板床:「床上有……有刀……刀上還有血……」

「什麼?」慕容雨川來床前。

床板上斜斜地插著兩把短刀,刀上凝結厚厚著一層漆狀的污漬。

他伸手拔下一柄刀,用指甲摳下一點兒污漬,放到鼻前嗅了嗅,說:「誰告訴你是血?」

「不是?」邱詩嫣鬆了一口氣,撫著胸口說,「可嚇死我了。」

慕容雨川依然拿著那把刀,夜色隱藏了他臉上的不安。他確信刀上的污漬是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人血。

真野琉璃揉著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我們也許應該檢查一下其他幾間屋子。」

慕容雨川心頭一動,他領著三個女孩,來到另外一間卧室。他們之前只顧著尋找出路,並沒有留意房間里到底有什麼。

這間卧室比剛才那一間稍大,也有一張床,多了一個五斗櫃,一張老式辦公桌。

這一次,是美奈子在敞開門的五斗櫃里發現了一捧半乾的野花。鈴鐺形狀的花瓣緊密地簇擁在一起,好像一個雞毛撣子。她學著慕容雨川的樣子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如果是新摘的,味道一定更濃。她忍不住想舔一舔,說不定會有甜味。

突然背後伸過一隻手,一把奪走她手裡那束花,她嚇得叫出聲,回頭看見慕容雨川怒氣沖沖地瞪著她。

「不管什麼東西就亂碰?」

「只是以前的房主留下來的野花而已。」美奈子生氣了,發生矛盾前,慕容雨川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凶過,他現在故意找茬。

慕容雨川冷冷道:「這間空房子不知道被遺棄多久了,這束花還沒有干透,你都沒有一點兒懷疑嗎?」

美奈子噘噘嘴,還有些不服氣。

慕容雨川把花瓣湊到眼前,借著窗外透進的月光,仔細辨認了一下,然後把那束花丟在了地上。「這個叫鐵棒錘,也叫馬錢子。烏頭屬草本植物,花葉莖根都有毒,根部劇毒。從中提取的生物鹼就是大名鼎鼎的烏頭鹼,主要毒理作用是麻痹神經系統和心血管系統,造成心律失常,嚴重可至心室纖顫而引起心力衰竭。通常致人死亡時間4至6小時,最快8分鐘。現在滿意了,大小姐?」

美奈子啞口無言。

慕容雨川丟下她離開房間,真野琉璃和邱詩嫣像兩個跟屁蟲寸步不離。

在廚房的灶台上放著一卷繩子。

真野琉璃抬頭看著棚頂,慕容雨川和邱詩嫣順著她的目光往上看,磚縫裡嵌著一個鐵鉤。

邱詩嫣擺弄著那捲繩子,說:「我們有救了。」

看見其他人瞅她,她喜滋滋地說:「慕容雨川,你和那個殺人犯一起使勁,說不定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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