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鬼魅的女人

11月26日,星期六,12:51

沙坪壩村坐落在一個小山坡上,幾十戶破舊雜亂的碎磚房歪歪斜斜依地勢而建。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沒法想像在這種地方竟然有人居住。這種地方甚至還住過一位貌美如花的女人。

兩人一進村,家家戶戶的狗就叫成了一片。躲在籬笆後髒兮兮流鼻涕的小孩,好奇又警惕地注視著陌生人。

慕容雨川很容易打聽到藍香琴的家,它算是這裡最整潔的一棟房子,還是兩層。藍香琴走後,丈夫李海軍獨自一人住在這裡。

慕容雨川站在門前拍拍門,無人答應。

一個領著小孫子路過的老頭兒探過頭說:「小夥子別敲了,趕緊走吧。」

慕容雨川問為什麼。

老頭兒小聲說「:是不是爛山藥借了你錢沒還?算了吧,別要了,要也不能給。」

「爛山藥?」

「村裡人都這麼叫。一喝酒就賊豁豁,太兇殘了。我勸你趕緊走,今天一早他就喝得醉醺醺的回來。」

美奈子瞅著老頭身邊的小男孩直咂舌,她還從來沒看見過這麼髒的孩子,簡直是從泥球兒里滾出來的。

小男孩也好奇地看著美奈子,他抬起小黑手摸摸美奈子的衣服,又撓撓她的手腕,以為上面裹了一層麵粉。

慕容雨川讓老頭兒說得有些猶豫,畢竟找藍香琴家沒有特別大的意義,犯不上糾纏一個拎著酒瓶子到處打人的醉鬼。但他又有些好奇,正這樣想著,目光無意間落在腳下,不由得怔了怔。

門前的黃土地上有一個硬幣大的小坑,隔著半米遠還有一個。慕容雨川的目光沿著小坑數下去,連成了之字形的線段。

他問老頭兒:「聽說李海軍老婆離開他好幾年了,他後來又娶老婆了嗎?」

「沒有,那麼漂亮的婆娘都讓他打跑了。誰還敢把孩子給他?」

「他現在跟女人一起住嗎?」

「沒討婆娘哪裡來的女人?」老頭覺得慕容雨川的問話荒唐。

看來當地民風還很傳統。

慕容雨川蹲下身,仔細打量著地上的小坑,前面有模糊不清的鞋印,尖頭。毋庸置疑,這是高跟鞋留下的。一個女人來過這裡。

只有來時的鞋印,沒有離開的。

那個女人進門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也就是說,房子里現在至少有兩個人。他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裡面的動靜,裡邊安靜異常。

「雨川君你在幹什麼?」美奈子好奇地湊上來。

「噓。」慕容雨川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美奈子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慕容雨川感覺著房間里似乎有聲音,斷斷續續,難以形容。孤男寡女在房間里有可能發出各種古怪的聲音,但都不是慕容雨川現在聽到的。

他拍了兩下門,沒人應聲。他猶豫了一下,學警匪片里用肩膀往門上撞,沒想到給木門彈了回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美奈子攙扶起他:「要不要緊啊?」

奶奶的,太丟人了。慕容雨川撥開美奈子,爬起來,攢足全力衝上去。

門被撞開了。

慕容雨川收不住腳,一頭栽進屋中。差點兒撞到一個人身上。

屋裡的確有人。那人靠坐在灶台邊,滿臉是血,怔怔地瞅著慕容雨川,古怪的聲音正是從他喉嚨里發出的。

慕容雨川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身後的美奈子適時地發出了尖叫。

那人沒動。破裂的喉嚨擠出了一個音調。

慕容雨川仔細打量那個人。是個男人,臉上有一道深深的砍裂,皮肉外翻,露出了骨頭。男人的半邊下巴破碎,喉嚨也被割開。

但他還沒有死。

沒有馬上死。

慕容雨川問他:「你是李海軍?」

男人目光散亂,喉嚨里發出「咯咯」聲,酒臭與血腥混合在一起。

「他……他死了嗎?」美奈子顫抖著問。

慕容雨川注意到男人的嘴唇在動。他把耳朵貼近,聽見了幾個模糊的詞語,他說:「大聲些,你在說什麼?」

他不知道男人現在是否還有意識,他已經快不行了。

突然,他清晰地聽到三個字:「藍……香……琴……」

慕容雨川大驚:「你說什麼?」

男人眼珠凝固,喉嚨里的聲音也停止了。

14:34

油萬鄉派出所三個民警接到村民報案趕到李海軍家,慕容雨川和美奈子正在進行現場勘驗。

慕容雨川手裡沒有任何設備,只能憑靠肉眼尋找線索。

派出所的民警只當他是北方城市來查案的刑警,不曉得他具體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們看著慕容雨川一會兒蹲在死者面前,一會兒繞著他轉圈。終於,趙所長忍不住問:「你在幹什麼?」

「我想弄清他是怎麼死的。」

「他是怎麼死的?」

慕容雨川說:「兇手使用兇器連續擊打了四次。第一下劈開了被害人的面部,形成6厘米長的哆開式傷口,並造面骨成舟狀凹陷性骨折。砍第二下時,被害人用右臂搪架,造成腕骨骨折。第三下,兇器打碎了被害人的下巴。第四下是最致命的傷害,兇器斜下砍開了被害人的脖頸,雖然沒有傷到頸動脈,卻劃破了被害人的喉管。」

「那是什麼兇器?菜刀?斧頭?」所長問。

「斧頭。能形成如此深如此重的砍創,而且每一次攻擊都造成了明顯骨折,只能是斧頭。」

有一個民警認識死者,他說:「爛山藥平時挺能打的,照你這麼說,他根本沒有反抗啊!」

慕容雨川說:「因為他喝醉了。兇手第一下出其不意地劈碎了他的臉,雖然沒有立即要他的命,但已經把他打懵了。」

他心裡還有一個假設的原因沒有說。也許死者跟兇手認識,李海軍根本沒想到對方要來殺他。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兇手留下的痕迹嗎?」趙所長懷疑地看著慕容雨川。他並沒有期望慕容雨川回答,他自己也什麼都沒看出來。

慕容雨川說:「兇手比較謹慎。離開前把屋子裡的腳印清理了一番,但在小屋的窗台上發現了擦拭過的模糊腳印。他從前面進來,從窗子離開,唯獨卻沒有來得及清理門外的腳印。」

「哦?」

「是高跟鞋留下的。」

「你是說兇手是女人?」所長和兩名民警面面相覷,似乎難以相信。

慕容雨川說:「我剛才測量過門外的腳印。39.5碼的鞋長,中心適中,腳步比較均勻。說明是中等身高。赤腳長度大約是33.5左右乘以6.876,大約170厘米的身高。不過看鞋底的壓痕。這個人體重在130斤左右。這些數據只供參考。畢竟沒有專業的測量儀器。」

「一米七零的身高,一百三十斤體重的女人?」趙所長對兩名民警說,「你們去問問附近的村民,看看有誰看見過這樣一個女人。」

沙坪壩村並不大,但是路不好走。兩名民警出去轉悠了一圈,帶回了消息。有村民在上午時候,看見過一個身穿夾克衫的女人走向李海軍家。

趙所長把那幾名村民叫來問話,他們說都沒看清那女人的長相。有一個說:「那女的低著頭,走得太快。我感覺著她好像爛山藥的媳婦……」

派出所的人並沒有特別吃驚,慕容雨川和美奈子卻大為震驚。

慕容雨川問那個村民:「你能確認那個女人就是藍香琴嗎?」

「藍香琴?」村民遲疑了一下,「你說的是莎一妹,我們這裡都這樣叫她。」

「能確認是她嗎?」

「這個可不大好說。從背影看像,也是長頭髮,身高差不多。就是莎一妹沒她胖。」

另一個人插嘴:「也不算太胖,反正莎一妹原來身材是很好哈。」

慕容雨川回想起李海軍臨死前說出的那三個字——藍香琴。

難道真是她?

他們一致認為藍香琴可能是一個未曾被發現的被害人。

被害人怎麼可能回到千里之外的老家殺人?

當然,藍香琴有足夠理由殺死自己殘暴的丈夫。但是為什麼現在才動手?而且正好趕在他和美奈子來貴州查案的時候,是不是太巧了?再說那個人真是藍香琴嗎?她怎麼變胖的?

慕容雨川百思不得其解。

兩名民警從鄉衛生院借來一副擔架,把屍體用床單蒙上抬下山坡。

不久之後,一把邊緣沾著血跡與毛髮的斧頭在山腳下的草叢裡被發現。

當天下午,慕容雨川在鄉衛生院,在缺少工具的情況下草草給屍體做了一個檢查。他告訴趙所長,兇手砍了李海軍四斧頭,每一下都使足力氣。案發現場不凌亂,屍體上也沒有顯示出打鬥的痕迹,說明李海軍與兇手之間不是因為偶然事件發生的衝突,兇手有備而來,目的就是為了殺死李海軍。何況,被害人李海軍是當地有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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