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紙頁上的線索

1月17日,星期二,9:34

胡新月被害當天曾經跟蹤過一個身穿紫色羽絨服的男人,陸小棠派兩名縣民警,根據胡新月當天的行蹤一路打聽,居然獲得了一條意外的線索——一個常年在街邊擺地攤的人,在案發當天看見過胡新月,也看見過穿羽絨服的男人,碰巧的是他認識那個男人。這就是在幾萬人的小城鎮辦案的好處。

穿紫色羽絨服的男人叫董樹強,在黃土崗下的太平街開一家複印社。

陸小棠得到消息立刻帶人趕去。可惜,複印社大門上鎖,人已經不在。

經過調查,陸小棠發現此人平平無奇。39歲,中專畢業,離異,獨居。有吸毒史,曾經被兩次強制戒毒。沒有複雜的社會背景。唯一的興趣愛好是鋼筆書法,多次在縣市級比賽中獲得過證書。

陸小棠一時間還真看不出這個人與撕臉殺人案有什麼直接聯繫。他跟葉倩穎、蔣浩天他們完全是生活在兩種階層的人。他作為兇手同樣缺少犯罪動機。

陸小棠難以理解胡新月為什麼要跟蹤他。

但是有兩個事實不容忽視——

胡新月因此被害。

胡新月找到了陳曉松的日記。

假如董樹強的確保存過陳曉松的日記,那麼,當天的案發經過應當是胡新月跟蹤他找到了複印社,發現了四本日記,後被董樹強殺害。

等等,這個推理存在一個矛盾的地方。

董樹強首先來到胡新月家,引起了胡新月的懷疑。胡新月隨後開始跟蹤他,直到發現日記。假如董樹強這樣做是故意引誘胡新月上鉤,那未免風險太大,容易暴露自己(事實上他已經暴露自己了)。況且,他又為什麼要讓胡新月看到那幾本日記呢?

反過來說,假如董樹強不是為了引誘胡新月上鉤,那他去胡新月家又是為了什麼?

而且,即便陳曉松的日記保存在董樹強家裡,又怎麼會轉移到陳曉松的藥店里呢?他兩個人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把這幾本日記調來調去?

陸小棠一凜。抓住了一個奇怪的疑點——日記。

郭淮最早在陳曉松家發現了三本日記,接著日記失蹤。後胡新月在董樹強家中發現了四本日記,胡新月被害。後在陳曉松藥店後門口發現了四本日記。

為什麼日記本會離奇地出現在不同地方?

兇手為什麼要把日記本來迴轉移?

為什麼郭淮看到的是三本日記,後來出卻現了四本?

還有日記本上胡新月臨死前留下的奇怪撓痕又暗示著什麼?

陸小棠站在複印社門口,冥思苦想。路過的人都不禁多看她幾眼,面露驚奇。一條街附近基本上人人都熟識,還以為董樹強人到中年走了桃花運,討來一個仙女似的小媳婦。

陸小棠正在發愁,手機作響,攪得她更煩。一看居然又是慕容雨川,頓時火冒三丈。她幾乎對著手機喊:「你是不是閑得沒事幹啦?你是不是覺得姐現在不忍心碰你,就得寸進尺?」

「喂喂,螳螂你瞎呱呱什麼?吃青蛙肉了嗎?」慕容雨川也不示弱,反正陸小棠現在夠不著他。

陸小棠發現正在搜查複印社的幾位民警都小心翼翼地瞅她,她趕緊收斂兇惡的嘴臉,對話筒說:「說吧,有什麼事兒?」

「我可是在幫你,螳螂,你居然還罵我?」慕容雨川不依不饒。

「我知道,我知道,趕緊說吧什麼事兒?」

「我跟李涵聯繫了一上午。讓他把四具屍體都檢查了。結果你猜怎麼著?就像我懷疑的那樣,每一具屍體上都發現了些許紅斑。」

「每一具屍體?」

「如果只有其中某一具屍體上有,那也不足為奇。任何人身體上或多或少,在某一段時間都會出現一些濕疹,或者過敏癥狀。但是,假如四具屍體上都有,而且顏色、形狀相近,那就能說明問題了。」

「那能說明什麼?」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被害人被兇手扼死時,為什麼不反抗嗎?」

「跟紅斑有關?」

「我現在可以百分之百告訴你,那不是濕疹。這種癥狀有一個專業醫學名詞——劉易斯三聯反應。」

「什麼?」

「也叫劉易斯綜合症。是由於強烈穩定的電流穿過皮膚引起的連環式生理反應。首先,在受傷的皮膚上出現紅色的條紋,接著條紋發生擴散,最後形成類似於濕疹狀的腫塊。」

「你剛才說是由電流造成的?」

「說白了。兇手是用電擊器把被害人擊昏。在被害人失去知覺的情況下扼殺了他們。」

「你是說他們先被電暈了,才被殺害。就這麼簡單?」

「難道你還真以為是巫師念了咒語?」

陸小棠撲哧一樂:「你發現了固然是好。可是看上去也沒有太大用處。倒是能提醒我們,一定要以科學的發展觀看待問題,杜絕封建迷信。」

「輕看我是不是?如果我告訴你,我能根據劉易斯三聯反應的程度看出更多呢?」

「更多什麼?」

「暫時保密,我還得再讓李涵好好幫我檢查檢查,只能躺在床上就是不方便。」

「那你先去死吧。」陸小棠正掛斷電話,忽然想起了什麼,「等一下,先別掛。我還想讓你幫我看一下東西。」

「我已經死了,等我一會兒緩過來再說。」

「別貧了,我說正經的。我發現胡新月在臨死前正在讀陳曉松的日記。她在其中一頁划了一道很深的痕迹,好像暗示什麼。但我實在看不出那頁日記有什麼玄妙。我已經用手機拍下來了。現在發給你,你幫我看看。」

照片發給慕容雨川之後,過了十幾分鐘慕容雨川都沒有反應。陸小棠等得不耐煩,給他打回去。

「怎麼樣?看到了?」

「我正在看,也沒有什麼啊。」慕容雨川把日記的原文念了出來,「『2011年7月3日,星期日。藥店顧客不多。下午看了兩部電影,一部西班牙的,一部美國的。看完之後又是無聊,比起在C市的生活節奏,這裡等同養老……』」

「這些我都反反覆復讀了好多遍。就是琢磨不出這些話里能暗示出什麼線索。我想不明白,一個普普通通的縣公安局小女警,她真能從這些文字里看出什麼與眾不同來?」

慕容雨川把接聽調成擴音器模式,一面聽陸小棠喋喋不休地發牢騷,一面瞅著照片。聽陸小棠一講,他也覺得胡新月臨死前的舉動很怪異。照片里那道指甲劃痕十分清晰,有些字跡都被刮掉了,深的地方几乎要劃破紙張。

可是這段文字本身實在看不出什麼含義。

陸小棠說:「實在不行,我再問問羅炎麟。他專門搞犯罪心理研究的,也許能看出什麼不一樣……」

一提這個人慕容雨川就火大,兩個人好像天生犯沖。

「搞犯罪心理學有什麼了不起,小螳螂你什麼時候也開始盲目迷信了?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導我們,要發奮圖強,自力更生,豐衣足……」

他忽然收聲。

話筒里鴉雀無聲,陸小棠莫名其妙,問:「怎麼了?」

慕容雨川所答非所問:「小棠,你剛才說,這是陳曉松的第四本日記對嗎?」

「對。」

「你發給我的這一篇日記,是日期最近的一篇嗎?」

「不是啊,後面還有很多,包括犯罪計畫都有記錄……」

「可是我想告訴你,這篇日記卻是胡新月看到的最後一篇日記。之後的那些篇日記,她都沒有看到。」

陸小棠大為震驚:「你怎麼知道?」

「是她留下的劃痕告訴我的。」

「……」

「她用力在紙頁上摳出一道痕迹,不是在告訴我們日記的內容有什麼特別,而是想告訴我們這一頁本身有問題。我們只關注日記內容,卻忽略了一個基本的疑點。」

「在哪裡?」

「你仔細看劃痕,很深是不是?」

「對呀,我知道。」

「有沒有看出什麼問題來。」

「哪裡?」

「劃痕經過的地方墨漬都被刮掉了。尤其是上半段,可是到了劃痕下半段,書頁幾乎已經被刮破了,墨漬卻依然在。你不覺得奇怪嗎?」

陸小棠一激靈,說:「難道說這些字是後來寫上去的?」

「我們想到一塊兒了。這應該才是胡新月在臨死前想傳遞給我們的訊息。她當時讀到了『2011年7月3日』這一篇日記,也是最後一篇日記。但是她發現,日記只寫了一半……」

陸小棠接著他的話說下去:「誰會用當天發生的口吻來寫幾個月之前的日記?而且看刮痕,胡新月讀到這篇日記時,還沒有寫完。也就是說,這是一份仿照的日記。胡新月意識到這一點時,便遭到了兇手襲擊。她在最後時刻,反應相當機敏,她幾乎猜到了兇手仿造日記的意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在紙頁上留下刮痕,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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