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棠此次探望慕容雨川還是頗有收穫,這傢伙果然沒讓她白來一趟。胡新月被害之謎漸漸清晰。她或許是被兇手引到了某個地方,或許意外發現了兇手的蹤跡,她找到了兇手的棲身之地,看到了隱藏兇手秘密的記事本。兇手匆忙之中將她殺死,移屍到小土崗。
新的問題隨之產生——
假如陳曉松的日記對撕臉殺人案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那麼蔣浩天綁架葉倩穎又是怎麼一回事?他與撕臉殺人案到底有沒有關係?
陳曉松、蔣浩天。
兩個人交替出現在陸小棠腦海里。
慕容雨川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路:「我這幾天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被害人不反抗?」
這是另外一個讓陸小棠頭疼的問題。她說:「即便前三位被害人不反抗,可以解釋為他們心甘情願被殺死。但是,胡新月無論如何不會是這樣的人……」
慕容雨川說:「沒有人會心甘情願被殺,而且還是被緩慢地掐死。」
「那你又該怎麼解釋這種怪異的現象?」
「唔……我只是不太確定我的眼睛……」
「什麼意思?」
慕容雨川瞅著手裡的照片陷入沉思。
「莫非你發現什麼了?」
「……」
「你快說啊——」
「你先看看這個。」慕容雨川又把一張該死的照片遞到陸小棠面前。
陸小棠硬著頭皮把目光落上去。幸虧不是被撕掉的臉部,不過軀幹上那個巨大醒目的Y形縫合仍然使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除此之外,她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這是胡新月的屍體。」
「那又怎樣?」
「你注意看靠近腋下的部位。」
「沒有什麼啊。」
慕容雨川神情嚴肅地瞧著陸小棠,陸小棠只好湊近再看,似乎隱約有一點點紅斑。
「這不是濕疹嗎?」她反問慕容雨川。
「你覺得是?」慕容雨川似乎也不確定。
「難道不是?」
「我也說不準。胡新月的屍檢照片相對比較清晰,頭三具屍體拍得太業餘,簡直沒辦法看。儘管如此,這張照片距離仍然太遠,也不是特寫,看上去很模糊。」
「你在懷疑什麼?」
「我想知道,是其他三具屍體上都有類似的紅斑,還是只在胡新月身上有。」
一小塊普通的疹斑就像胎記一樣極容易被忽略,可能是由於真菌感染、皮膚過敏、無意中的擦傷……陸小棠問:「有怎麼說?沒有又怎麼說?」
慕容雨川賣起了關子:「現在別問我,沒有十分之十的把握,我不會輕下結論。你現在最好回去找李涵,按照我說的,重新對四具屍體做一遍檢查。」
「你知道重新屍檢得花費多少時間?被綁架的女人很可能就已經被害了。」
慕容雨川拍拍陸小棠的肩膀,嘴角歪出不以為然的微笑。
「我只是給你提供一種可能有用可能沒用的調查的方向。決定權完全在你的手裡,女超人,大偵探。」
陸小棠急匆匆走後,慕容雨川獨自躺在病床上,剛才的興奮一點點消失。
他信手拿過手機,並沒有給誰打電話,只是安靜地望著屏幕。屏幕上的女孩兒略帶羞澀地露出萌萌的微笑。乍一看還以為是小蒼老師,只是更稚嫩、更單純。
慕容雨川嘆了口氣,盼望著什麼,失落著什麼。
14:57
陰雲密布,山嶺重疊。
破舊的吉普在起伏不平的山間公路顛簸行駛,道路兩面人工開鑿的山崖凸伸出鋸齒狀的怪石,隨時都有一種從崖壁上鬆脫壓向車窗的趨勢。
已經將近半個小時,對面看不到一輛車駛過。葉倩穎被反綁的胳膊又酸又麻,現在更增添了幾分緊張。
開車的人面色始終冷酷,時而用眼角斜睨她一下,確保她沒有掙脫綁繩。
葉倩穎已成驚弓之鳥,即使現在放開她,她也沒有勇氣逃走。
她實在忍不住,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蔣浩天冷笑一聲:「去一個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什麼地方?」
蔣浩天猛然踩住剎車板。巨大的慣性把葉倩穎拋在儀錶盤上,撞得她一聲慘叫。蔣浩天帶著冷酷之意瞧著她。葉倩穎發出低聲的嗚咽。
蔣浩天一把抓住她頭髮,使她面對自己。
「你是不是又在跟我裝傻?」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葉倩穎臉色驚恐。
「不明白?真的?」
葉倩穎吃力地點頭。
「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
「那好,你裝傻也好,真瘋也罷,你不是說自己總做噩夢嗎?總能看見沒有臉的人出現在你的夢裡?」
葉倩穎吃驚地看著他:「你知道?」
「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真相,你想不想去?」
葉倩穎下意識地點下頭。忽然見到蔣浩天目光里閃現出兇殘,她馬上後悔了。「我……我不想去看了。」
蔣浩天把她拋到副駕駛座位,一踩油門,吉普猛地向前竄出。鑽進更深的大山裡,這個地方已經把M縣遠遠地拋在後面。
驚嚇過度,筋疲力盡,葉倩穎索性任人擺布,她閉上眼睛,神志模糊,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過了很久很久,天色似乎陰暗下來。朦朧中,凌亂的光暈在前面旋轉,逐漸匯聚,形成一個形體,形體逐漸清晰,赫然化作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
女人就懸浮在她眼前,整張臉宛如一團漩渦變幻不定。
她驚恐萬分,卻又無法逃離。夢中的鬼魂從來沒有此刻這般清晰。
「你到底是誰?」她戰慄著聲音問。
女人發出嗤嗤冷笑,漩渦的臉慢慢變成實體……
在某一個時刻,無比清晰——
竟是她自己的臉。
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樣逼視她。
她一聲驚叫,頓時清醒。才發現自己仍然在車裡,面前那個女人還在,只不過是擋風玻璃反映出的自己。
擋風玻璃里的女人疲倦而驚恐,坐在她旁邊的是那個身材巨大恨自己入骨的男人。
她不知道是仍然睡著好還是醒來好。
在夢中有那個無臉的魔鬼。
在現實中她被人挾持。
她已走投無路。
吉普車仍然在飛速行駛,窗外已經天黑,有樹的影子,房屋的影子,卻都難以辨認。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被帶到了什麼地方。
某一個時刻,吉普戛然剎車。
蔣浩天推開車門走出。路對面有棵粗壯的楊樹,樹下停著一輛紅色的馬自達轎車,一半隱在樹的陰影里,一半暴露在外。
蔣浩天走到引擎蓋前面,沖著黑漆漆的擋風玻璃說:「出來吧,一路跟蹤到這裡,何必再遮遮掩掩。」
躲在裡面的兩個人沒有辦法,硬著頭皮走出轎車。蔣浩天高大的身軀形成一個巨大的黑影,將兩人遮住。
兩個人唯唯諾諾。
蔣浩天一臉輕蔑。
「救救我——」尖叫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這個臭婊子!」蔣浩天咬牙罵。
街上一片空寂,沒有路人,葉倩穎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繞過蔣浩天跑到那兩人近前。
「這個人要害我,求求你們幫我。」她已經掙脫了繩子,指著身後的蔣浩天,滿臉希望地看著面前一男一女兩個人。雖然他們身材都不高大,但是多少也能壯壯膽氣。
蔣浩天冷哼一聲,沒動,斜著眼睛瞅著葉倩穎。
那兩個人瞅著葉倩穎也沒有表情。
葉倩穎一時間有些發矇。
「你覺得會有人救你嗎?」蔣浩天冷笑著走過來。
葉倩穎趕忙躲在那個胖男人身後。蔣浩天伸手越過胖男人去抓葉倩穎,胖男人沒有阻止,宛如木雕泥塑,沒有絲毫反應。
葉倩穎的心頓時沉下。
蔣浩天像抓小雞似的把她提到跟前,拖著她走向吉普車。葉倩穎奮力掙扎,尖叫連連。那兩人似乎已被蔣浩天的煞氣震懾,只是眼睜睜地看著蔣浩天把女人塞進車裡。
吉普車重新開動,蔣浩天探頭到車窗外瞅著兩個人。那眼神似乎在詢問——你們也想跟來嗎?
沒人知道蔣浩天會將這個可憐的女人帶到哪裡。
也許是地獄。
陳曉松借來姐夫單位的一輛金杯小貨車,開了4個小時才鑽出崎嶇複雜的山區公路,地勢變得平坦,這裡早已遠離M縣。他一路開車向東,估計已進入到臨市地界。
他還沒有看到城市,遠處間或出現一兩座小村莊。
他的腿傷已經不太影響他的行動,他的槍傷原本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嚴重,倒是蔣浩天那一棒子讓他左肩膀直到現在還腫著,一用力就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