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胡新月的疑心

郭淮把紙交給技術科一位民警,讓他比較紙上的筆跡與案發現場兇手留下的筆跡,是否同一個人。

李東生對郭淮說:「下午在醫院發生的事我聽說了。你覺得這個人有多大嫌疑?」

郭淮這回學乖了。他反問李東生:「隊長你怎麼看?」

李東生遲疑了一下,說:「你之前認為陳曉松是兇手,葉倩穎是被害人。雖然最終結果還沒有定論,但在這個時候葉倩穎遭人襲擊,時間上是不是太巧合了?」

「巧合……」郭淮考慮著。

「我也同意隊長的說法。」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郭淮扭頭看見了胡新月。

「你怎麼來了?」

「你看看都快9點了,我把晚飯給你帶來了。」胡新月說。

立刻有人讚歎:「真羨慕郭科長啊。看人家小胡,標準的賢妻良母吶。」

胡新月臉上微紅,眉眼卻是喜滋滋的。

郭淮打開保溫飯盒,滿滿一盒熱氣騰騰的餃子。他招呼其他人一起吃。

胡新月這才接上剛才的話:「葉倩穎遭襲擊的確有些蹊蹺。」

郭淮說:「就算蹊蹺,那又如何能證明蔣浩天與撕臉殺人案的關係?」

「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講過犯罪心理學方面的知識,給了我啟發。」

郭淮記得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都是為了讓她崇拜自己,囫圇吞棗,現學現賣而已。現在他差不多都忘光了。

胡新月說:「你說過,根據犯罪現場可以分析出有組織力兇手和無組織力兇手。有組織力兇手,會預先策劃犯罪,暗中監視被害人,自備兇器到犯罪現場,離開時會清理痕迹。而無組織力兇手往往盲目地進行犯罪,殺死被害人後,現場也十分混亂。所以顯而易見,撕臉兇殺案的罪犯是一名有組織力兇手。他作案謹慎,耐心地剝掉被害人臉皮,在牆壁上寫字。說明這個人頭腦十分冷靜,完全是有目的地施行犯罪計畫。」

「你說得很對。」郭淮點頭。其他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著警花。

胡新月受到鼓勵,繼續說:「有組織力兇手還有一個很突出的性格特點,那就是擁有強烈的控制欲。他會十分關心警方對案件的反應,以及偵破的進度,甚至還會大搖大擺地走進警方視線里,然後從容脫身。」

李東生吃驚地問:「會有這種可能?」

胡新月點點頭,徵求似的看著郭淮:「你還告訴我,有組織力兇手喜歡冒險和挑戰,從中充分享受操控全局的樂趣。如果他有能力把警察玩弄在股掌之間,他就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這些知識其實郭淮並不知道,不知是什麼時候胡新月自學的。她這樣說或許只是出於好意,想維護郭淮的形象。但是郭淮心裡卻有點兒不是滋味。

胡新月說:「陳曉松跟我們縣公安打官司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兇手想必也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葉倩穎在陳曉松案件中被認為是被害人,兇手肯定也已經知道了這個女人。他會怎麼做?僅僅是看看報紙,或者道聽途說來了解消息嗎?我倒是覺得,他說不定真的會把葉倩穎當作下一個目標。他渴望親自參與進來,同我們一起做遊戲。如果他仍然能夠全身而退,那會讓他像吸毒一樣開心。」

郭淮的臉色已經很難看。胡新月沒有注意到,自己無意中已經否定了陳曉松的嫌疑,那就等於否定了男友之前的判斷。

郭淮似乎隨意地問:「假如兇手真是蔣浩天,他親自跑到醫院裡襲擊葉倩穎完全是一種愚蠢瘋狂的行為啊。有組織力兇手怎麼會如此輕易地暴露自己?」

「也許他認為,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定他的罪。畢竟他沒有拿兇器。」

「是嗎……」

胡新月這才發現郭淮難看的臉色,她漲紅了臉,低頭不吱聲了。

郭淮說:「目前為止,我們畢竟還是掌握了兇手的部分特徵。我們可以通過兇手留下的筆跡和身高來對比嫌疑人。」

胡新月附和地點頭。

「根據目擊者描述,兇手身高中等,大概也就在170cm左右。而蔣浩天足有190cm。差距也太大了。」

李東生這時說:「三起殺人案中,只有一起有目擊者,而且還不能確定他所看到人一定是兇手。我們也不能單憑身高來判斷。」

「那麼剩下的只有筆跡了。」郭淮說。

1小時後……

負責筆跡鑒定的民警一臉愁容地走進辦公室,對李東生和郭淮說:「案發現場牆壁上的英文是標準的羅馬體,蔣浩天是手寫體,經過電腦掃描。幾乎沒有相同之處。」

李東生說:「那就讓他按照羅馬體重新寫一遍。讓他用手站著墨汁寫,完全模仿兇手的樣子。」

蔣浩天第二次書寫筆跡似乎跟兇手的筆跡差不多。

李東生眼睛發亮,問技術員:「這一次怎麼樣?」

技術員說:「光憑目測還不行,得掃描到電腦里,跟兇手的照片進行重疊。計算有多少個共同點。包括書寫習慣和字母的間距等等。只要能找出超過五處以上的共同點。基本就可以確定是同一個人。」

胡新月這時忍不住說:「即便兩者筆記不相同也不能肯定就不是一個人。」

李東生問技術員:「存在這種可能嗎?」

「的確如此。」技術員說,「因為影響書寫字體的因素很多。即使是同一個人,隨著生活、工作環境的改變,書寫習慣也會發生變化。在短期內,則會受到體力和精神狀態的影響,特別是在有意識控制的情況下。」

鑒定結果不幸被胡新月言中,蔣浩天的筆跡與兇手的筆跡只有三處相同點。

所有人都顯出失望。

郭淮一時間卻感到一種釋然。到目前為止,還沒證據表明他抓錯了陳曉松。可是,既然他對自己如此有信心,為什麼又要抓捕蔣浩天呢?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怎麼辦?難道就這樣放了他?」李東生心有不甘。

郭淮說:「現在沒有證據證明蔣浩天是兇手。」

「想想剛才小胡的分析,很有道理。從邏輯上說,蔣浩天的犯罪嫌疑的確很大。萬一真是他,這樣放走就太可惜了。」

郭淮看了一眼女友,胡新月把頭低下。

李東生說:「我可以扣留他48小時。在這段時間裡儘快尋找證據。那個葉倩穎也可以提供人證。」他似乎信心十足,認定蔣浩天就是兇手。

一股羞惱衝上郭淮頭頂。

「要扣留他可以。但我不會再負責審訊,也不負責此案。一個陳曉松就夠我受的了,難道還要添一個狀告我的人?」

李東生被噎得臉紅脖子粗,氣氛顯得十分尷尬。

於是有人起來打圓場說:「不如暫時先放了蔣浩天,派人跟蹤他。」

「脫褲子放屁。」李東生帶著怒氣說。

他對郭淮說:「蔣浩天放與不放你來決定,這樣行吧?」

郭淮沉默片刻,說:「放。」

蔣浩天離開前,沒忘了到辦公室向郭淮等一干民警打聲招呼:「回見啦諸位。」說完大搖大擺地走出縣公安局。

李東生忽然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地感慨道:「說不定真讓小胡說對了。兇手不僅了解葉倩穎,也肯定了解陳曉松和郭淮。他分析出了所有人的關係和矛盾,於是才敢大膽地闖進醫院裡行兇。看上去瘋狂愚蠢,但他早就料到能夠全身而退,因為他知道警察肯定會放了他。否則就等於承認抓陳曉松抓錯人了。」

李東生是有意說給郭淮聽的,郭淮心口宛如扎進了一根針。

民警們空歡喜一場,各自回家。路上,郭淮心事重重。

胡新月猶豫再三,試探著說:「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其實只是想幫你的忙……」

她討好似的拉郭淮的手。郭淮沒什麼反應,十分冷淡。兩人默默地走了很長一段路。

郭淮唏噓一聲:「你知道,月兒……我不能被陳曉松告倒,我不能輸給他。」

胡新月動動嘴唇,想說什麼。最後只是「嗯」了一聲。

「絕對不能!」郭淮說。

房間漆黑一片。

陳曉松盯著高懸在天花板的吊燈。樹枝狀的裝飾凝聚了微弱的月光,猶如鬼魅在頭頂飄動。

在陌生的房間里,他睡意全無。思緒在腦海中盤旋。

他估摸著已經過了午夜,才慢吞吞從床上坐起身,穿上拖鞋,走到門前輕輕擰開旋鈕。

走廊里幽靜昏暗,空氣冰冷。

他住在一樓一間小空房裡。葉倩穎和父母住在二樓。

他想要方便。記得二樓樓梯口有衛生間,於是拖著受傷的右腿,吃力地爬上樓梯。剛中槍時,他並未感覺有多疼,就像小木槌在他腿肚子上敲了一下,他還堅持跑了一段路。而現在,只要這條腿稍稍用力就酸麻脹痛,郭淮用一顆花生粒把他變成了瘸子。

好容易爬到二樓,他才想到一樓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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