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罪釋放

1月10日,星期一,傍晚

M縣城。

住慣了幾百萬人口城市的人要在小縣城裡找人並不覺得困難。陸小棠對照筆記本上的住址,敲開了郭淮的家門。開門的就是上午坐在法庭旁聽席頭排的那位年輕女警。

女警換了一套鵝黃色的休閑衫,增添了幾分嬌媚,不像警察,更像一位鄰家女孩兒。

「您找哪位?」胡新月困惑地望著陸小棠。在法庭時,她並沒有留意到陸小棠。

「我找郭淮,郭警官。」陸小棠說。

郭淮從屋裡走出,看見陸小棠,著實吃了一驚。

他很快恢複了平靜,冷淡地說:「請進。」

不等陸小棠做自我介紹,郭淮首先道「:想必您是上級派來審查工作的領導吧。」

「領導可談不上,只不過是上指下派而已。」

胡新月倒是顯得很好奇:「原來你就是市公安局派來的調查員啊。我原以為會是一位年富力強,城府很深的男人呢。」

陸小棠微笑:「我看上去很稚嫩嗎?」

「那倒不是,好像跟我差不多年紀,很意外。」

陸小棠沒好氣地說:「發號施令用不著年紀大,康熙6歲就當皇帝呢。」

胡新月偷偷捅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陸小棠說:「郭警官,你對我還不太了解,或許會有些誤會。不管陳曉松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罪犯,我想我的最終目的和你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制止撕臉兇手繼續作案。」

郭淮瞧了她一眼:「這麼說您對撕臉殺人案也很了解嘍。不知道你有什麼高見。對我的辦案有什麼看法,不妨現在明說。」

陸小棠聽出他話里的挖苦,但不想跟他針鋒相對。她說:「我只不過是讀過你們縣公安局的案情報告而已,但我發現裡面有太多模稜兩可的說辭。所以我才來請教你,我相信對這起案件的調查沒有人會比你更加深入。」

「可不要高抬我,我剛剛才被嫌疑人告上法庭。說不定我這個無能的警官不久之後連當刑警的資格都沒有了。」

「事實剛好相反吧。」陸小棠說,「你是縣公安局唯一一個接受過高等刑偵科學教育的幹警,也是公安局裡的骨幹。這個縣城去年一共發生了98起刑事案件,其中惡性刑事案件11起。除了其中兩起搶劫案的犯罪嫌疑人在逃,其餘案件全部破獲。可以說你們縣公安局的破案率是相當高的。每一起案件的物證檢驗都由你主要負責。你同時兼任刑警隊副隊長,實力是毋庸置疑的。」

郭淮嘆了口氣,道:「你把我的一切都調查得清清楚楚嗎?」

陸小棠看了一眼胡新月,打趣道:「但我不知道你有這麼漂亮的一位女朋友。」

胡新月臉頰紅潤,對陸小棠的印象立刻好起來。

郭淮也終於露出笑容,攬住女友肩膀說:「她不是我女朋友。」

胡新月和陸小棠同是一愣。

郭淮說:「她是我老婆。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怎麼還能叫女友?」

胡新月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喜色。「你們坐,我去泡茶。」她說著殷勤地跑開了。

陸小棠心頭卻莫名泛起一絲酸意。

唉,怎麼又想起那個可惡的傢伙了。

郭淮把撕臉殺人案的偵查始末詳細地講給陸小棠聽。甚至把自己私自潛入陳曉松家裡搜查的事情也說了。他補充:「我把這些都告訴你是為了讓你明白我為什麼懷疑那個人。但你如果把這些寫在報告里,到時候我可不承認。」

陸小棠擺擺手說:「我可不是古板刻薄的人。你這種事情我也不是沒幹過,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她轉而又說:「不過聽你這樣說來,這起殺人案的案情的確離奇。那位你們在法庭上提到的葉女士,她本身就難以解釋。她的噩夢是怎麼回事?她夢到了沒有臉的人,這座縣城裡就真的有一名罪犯把人殺死然後撕掉臉皮。若非聽你親口跟我說,我實在難以相信。」

「還有更難以相信的。」

郭淮讓胡新月進屋拿出一個紙盒,放在桌子上。

「這是什麼?」陸小棠問。

「你可以自己打開來看。」

陸小棠掀開盒蓋,看見一摞皺皺巴巴的紙,上面用鉛筆和碳素筆塗抹著一幅幅的圖案。

「這是我搜查陳曉松家時,在紙簍里發現的。」

陸小棠抽出其中一張,看見紙上畫著一個背身站立的人,不禁問:「他是誰?」

「不知道。」

陸小棠又翻了幾張,忽然看見一幅臉部被塗黑的肖像畫。她拿起來端詳了一會兒,領會了郭淮的意思。

「你是說,畫上的也是沒有臉的人。」

郭淮點頭。

「現在你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陳曉鬆了吧。」

「可是這些證據你都沒有在法庭上提及。」

「因為不是通過正常法律渠道獲得的。我擔心公訴人借題發揮,搞不好弄巧成拙,我就罪上加罪了。」

「恐怕你還有一層顧慮吧。即便真把這些東西拿上法庭也未必就能夠告倒陳曉松。」

「哦?怎麼說?」

「陳曉松上午在法庭上已經說過,他自學心理學。正在給那名姓葉的女人進行心理治療。我想他會把自己畫的這些畫解釋為葉女士夢到的,他正在通過多種渠道來研究她的噩夢。」

郭淮嘆口氣。

「的確。我估計他到時候肯定會這樣說。」

「但你自己卻有不同的解釋是嗎?」

郭淮心想這女警官好厲害。他之前還猜測,她年紀輕輕職位這樣高,沒準兒是靠著那副長相才得到今天的位置。

陸小棠正在平靜地望著他,她想聽聽郭淮完整的破案思路,然後再分析問題出在哪裡。

「我想,陳曉松的『心理治療』手段同樣有可能只是一個幌子。他也許只是對心理學感興趣而已。借著心理諮詢為名,欺騙被害人。這也是當今高智商罪犯們常用的手段。」

「難道他不可能有真才實學?」

「假如真是那樣,就更加危險了。我雖然對心理學知道得不多,倒是聽說過,個別心理醫生通過暗示和催眠之類的手段,使被害人喪失意識,從而進行犯罪的。」

「你認為陳曉松有這樣大的本事?」

「不知道。通過我這一段時間的跟蹤,我發現他是一個很難讓人看透的人。」

「你現在有沒有看透他?」

郭淮搖搖頭。

「既然你還沒有看透,為什麼那麼肯定他就是兇手?」

郭淮一時無言以對。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其實,我對他的懷疑不僅僅源於那些離奇古怪的塗鴉,以及事發前去五金商店購買的那些東西。」

「……」

「我原本不想跟你說,因為我手頭沒有實際證據。」

「那是什麼?」

「其實,那天我潛入他家裡時,除了發現這幾張塗鴉紙,我還看到了一樣東西。」

「……」

「陳曉松的日記。」

「他寫日記?」

「三大厚本,時間跨度從他上中學開始起一直到去年。我曾經想把那些日記拿走,又擔心被他發現打草驚蛇。所以看了幾眼就放回了原處。」

「估計上面不會有他的犯罪計畫吧?」

「當然沒有。通常心智成熟的罪犯都不會把犯罪計畫寫在日記里,我想這個你也明白。儘管如此,讀他的日記,仍然讓我有種害怕的感覺。」

說到此處,郭淮的臉色凝重起來。

胡新月端來一盤烤花生和五香南瓜子放在茶几上。

等女友走後,郭淮才說:「他近幾年的日記都很普通,寫的無非都是些日常生活和工作上的瑣事。」

「你的意思是,他過去寫的日記里有某些特別的東西?」

「是一些讓人看了就很不舒服記錄,也就是他上中學那段時間。」

「那時候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吧。」陸小棠說。

「的確。不過他跟其他孩子有些地方很不一樣。」

「表現在什麼地方?」

郭淮看了看陸小棠:「你真的想聽嗎?這跟案情沒有任何關係,而且不太適合講給一個女人聽,所以我也沒告訴我老婆。」

陸小棠眨了一下杏核眼,目光里閃出一抹挑戰的意味。

「那好吧。」郭淮點下頭,「他曾有一段日記,用了十幾個篇幅來記錄他如何把一隻貓綁起來活活餓死,觀察它如何腐爛成一堆骨頭的過程……」

陸小棠感到頭皮一奓。從郭淮的表情上就能看出自己現在有多麼驚慌。

郭淮並沒有嘲笑的意思,他說:「也許男人還好接受一點兒,小時候可能多多少少都有過欺負小動物的經歷。對你們女人來說,這簡直太可怕了。」

陸小棠不否認。回想起小時候跟慕容雨川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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