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回到家裡, 不到十點。

兩人沒說話, 禹明握著舒秦的手就往主卧走。

離門越近,舒秦心跳越快。

走到一半時,舒秦覺得自己要喘不上氣了,左右一顧,急需找點什麼緩衝緩衝, 於是停下腳步,對禹明說:「不是要換床單嗎。」

禹明思維空前遲鈍,過片刻才答:「啊, 怎麼了。」

「床單晾在外面。」

禹明心不在焉看向客廳,本是隨口一說,陽台上居然真晾了東西。

舒秦提醒他:「拿下來才能換。」

「那你等我, 我去拿。」

舒秦望著禹明的背影, 怎麼可以把「等我」說得這麼自然,她用遙控器開電視,放下包才想起沒洗手, 又去了客衛。

回來後禹明還沒出來, 她佯裝鎮定到沙發上電視, 等了老半天, 禹明依然在陽台上,她有點奇怪, 只得起身去找他。

「怎麼了?」

禹明拿個扳手:「這個升降搖手壞了。」

真想罵人啊,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個時候壞了。

舒秦走到他身邊, 握著把柄搖了搖,搖不動。

她使出吃奶的勁再搖,還是紋絲不動。

禹明本來憋著火,看到舒秦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

「我房裡還有床單。」

舒秦瞥見他眸底的一抹笑意,縮回手,淡定地回房:「那回房換。」

禹明順手又搖了一下,把手居然動了。

舒秦吃了一驚:「好了?」

「好了。」

成精了吧,舒秦到他身邊研究一番,無果,只得抱起床單,跟他一起回了主卧。有了上回經驗,這回床單換得很快。

禹明拉她到身前:「剛才我問黃阿姨的話你聽見了。」

「你說什麼了。」

「我說明天去給你爸媽買東西。」

「嗯。」

「沒別的要買的?那我就按照黃阿姨發的清單買了。」

「嗯。」

「明天早上我先送你回家,接下來的事我來安排。」

「嗯。」

他笑了:「怎麼了。」除了一個「嗯」字,不會說別的了。

她盯著他的喉結:「剛才包廂太熱了,吃的又多,血糖有點高。」

禹明望著她,暖澄的燈光下,她的臉孔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褲兜里放著的東西燙得出奇,再盯著看下去,他擔心那東西要著火了。

他鬆開她:「我也出了汗,我先去洗個澡好不好。」

舒秦抬手抹抹汗,胡亂點頭,他真像個移動熱源。

他向她保證:「我馬上就出來。」

舒秦留在原地,腳彷彿被什麼釘住了,讓她本該干點別的,卻連一步都邁不動。

禹明一進浴室就那盒東西擱到洗手台上,打開花灑,本想直接淋浴,想起剛才陽台上古怪的升降架,唯恐再出幺蛾子,於是拿起盒子,認真研究。

舒秦在外面也沒閑著,給爸媽例行打了電話,又跟盛一南和吳墨確定了周日出去玩的地點。

忙完這一切,她把包拿進房,打開拉鏈往裡一瞄,那個裝著睡裙的包裝袋彷彿在閃光。

感覺才過了兩秒鐘,禹明洗完出來了。

她若無其事拉好背包拉鏈。

他眉間還綴著水珠,望著她說:「我給你拿睡衣啊。」嗓音很沉,也很柔和。

舒秦抱著背包:「不用。」我有,而且比你的好看一萬倍。

她垂著睫毛擦過他身畔,剛要推開浴室的門,就聽見他的手機 「嗖」了一下。手機響了,這聲音很熟悉,每回進來新郵件,他的手機就會發出這樣的提示音。

難道是舊金山那邊來郵件?

國內雖然已經是周五晚上,那邊卻還是周四,工作時間發郵件很正常。

舒秦手落在把手上,出於一種微妙的心理,回過頭看他。禹明走到床頭櫃,解開屏幕。

「william?」

「汪教授的學生,問我下鄉模塊的事。」

「戚曼?」

他面色很淡:「對。」

舒秦把包放到一邊,朝他走過來。

十點了,又是周五晚上,汪教授沒這麼工作狂。

以前只是猜疑,現在幾乎可以證實了。追戚曼的人數不勝數,從未見戚曼向別人示好,禹明這樣的男人,是不是激發了她的征服欲。

「她發了什麼,我看一看。」

他剛刪掉那封郵件。

舒秦先看屏幕,再看他:「你刪掉了?」

「對。」他把手機扔回床頭。何止刪了,還屏蔽了。

「為什麼要刪?」

他皺眉,對方的郵件內容無可挑剔,上面還掛著汪教授的名義,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拉黑。

「因為我覺得她挺煩。」

舒秦看著床頭的手機,如果她今晚不在這,他會這麼痛快地刪掉這封郵件嗎。

她試圖讓自己冷靜,沒有假設,不必假設,但至少這是個好機會,可以徹底將那個壓在心裡的疑問說明白。

「禹明,你還記得第二次我們為什麼吵架?」

禹明看出她臉色不太妙,早在心裡問候了一百遍戚曼,每說一句話,都恨不得在腦子裡來回琢磨好幾回 :「記得,我向你表白,你拒絕了我。」

刻骨銘心的記憶,到老都忘不了。

「不對,不是這個,當天晚上在疼痛病房,因為你跟我要戚曼的微信,我很生氣。」

這件事就像一根刺,時不時蟄她一下,要沒有那晚的事,事後她也不會那麼關注戚曼。

禹明低頭一想,草,沒想到這件事直到現在她還耿耿於懷,當初自己為什麼要病急亂投醫,無異於自掘墳墓。

她等著他的答覆,兩人的關係已經進展到了要見父母的程度,回想交往以來的種種,唯一的疙瘩就是這件事。

早就想跟他說清楚,奈何她一直確定不了戚曼的態度,既然今晚連他也有所察覺,無疑是個難得的機會。

要麼連一個疙瘩都不留,要麼即刻背上包打車走人。

她瞅著他:「我就想問你,為什麼是戚曼,為什麼不是別人。」

禹明一愕:「要不是她是你同學,我認識她誰啊。」

「……」 她沒接話,當時加戚曼微信的時候,他曾大呼其名。

他看出舒秦並不接受剛才的說法,理清思路:「舒秦,那天早上,你同學在電梯里問我病人的事,顧飛宇說你當時臉色不對,就讓我用戚曼來試你是不是吃醋,我沒記住你同學的名字,後來去疼痛病房翻了內分泌轉來的病例,才知道管床醫生叫戚曼。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她是你同學,在那之後,她還是你同學。」

舒秦還是沒接話。

他注視她的眼睛,語言何其蒼白,如果心可以當面剖白就好了。

「舒秦,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這麼好,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如果我對別的女孩有想法,為什麼不去追求別人,非要死皮賴臉追你。」

他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嗎。

舒秦抬眸,跟他對視上。

禹明目光在她臉上摸索,她的神情溫柔得讓人想把臉貼上去。

「這幾年我沒什麼高興的事,自從你進科,開心的記憶你佔據了一半,年會上william的事、疼痛病房的樣本,你對我的事那麼上心,請我喝果汁,給我帶早餐,就連跟你吵架我都覺得有意思,要是沒有你——」

他的生活會回歸原點。

他吞了聲,這話近乎懇求,驕傲和自尊不容許他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舒秦立刻察覺到他目光的變化,遇到他之前,她按部就班地學習和生活,但命運自有安排,讓她在恰當的時刻遇到了禹明。

他這麼耀眼,往後的歲月里,「戚曼」不會只出現一次。

她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認真地說:「禹明,我很羨慕我父母的感情,我希望我和我的愛人也如此。我希望你能忠誠地對待這份感情,我希望我們的感情生活里只有彼此。你聽清楚了,我不要誓言,我要你把它當成信仰,如果你背叛我,我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

禹明啞然,自從失去母親後,這還是第一次,那種闊別已久的惶恐如潮水般撲來。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光聽到「背叛」兩個字都會讓他心生強烈的恨意,舒秦的盼望,何嘗不是他的執念。

他想起晚上聽到的一個說法,『戀愛和婚姻不是一回事』,別人他管不著,可是在他這裡,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沒有辜負,也沒有背叛。

他把她的手貼住自己的胸膛,一字一句說:「好,沒有誓言,這是信仰。」

舒秦摟著他的脖子,踮起腳吻他。

他深深吻她,身上那種潔凈的男性氣息,一寸一寸將她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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