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魏家的大家長到了節假日也是很忙的,他要參加各種團拜,各種上下屬的關係要走動,魏恆中秋之夜在家等著他爸等到半夜。

魏律清進家門的時候已經疲憊,而魏恆從小在家裡放肆慣了,回家就縮小了幾歲,不太會看人臉色,看見老爺子進門沒說問候一聲倒是很激動的說:「爸,你可算回來了,我有事要問你。」

一家人其實都在等著魏律清,魏母想說魏恆幾句,被魏律清一個眼神制止了,對魏恆說:「到書房去說吧。」

爺倆去了書房,剛坐穩魏母就端了一碗稀飯進來,讓老伴吃點墊墊肚子,魏恆這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他爸爸累了,在外面忙活到半夜,晚飯可能連湯水都沒進。

魏律清靠進沙發里,慢慢的用調羹吃著稀飯,魏恆坐在他的側面,在檯燈下清晰的看見父親鬢角斑白的頭髮,心裡忽然難受了,他好像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爸爸老了,那麼一瞬間,魏恆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圈紅了,他看了他爸爸一會說:「爸,您吃了就去休息吧,我明天再跟你說事。」

魏律清微微一愣,扭頭看了一眼魏恆,笑了笑道:「你說吧,我吃了也不會馬上就去睡的。」

魏恆一直安靜的坐在那裡等著魏律清吃完了,擦了嘴,凈了手才說:「爸,今天有人跟我說了一句德本財末的話,我沒琢磨明白。」

魏律清看了他一眼說:「哦?你把前後情況說一下,就你單說這一句,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的。」

魏恆這回老實的把孫老頭跟他說這話的情景詳細描述了一便,但就是不提方文秀這個人。

魏律清也不追問他其他,聽完以後手撐著額頭靜默的思索,良久後,他轉頭看向魏恆,然後對他說:「魏恆,我只能告訴你,跟你說這個話的人,這是個很富有責任感,並且極具人文關懷的人。」

魏恆不明白的看著魏律清問他:「為什麼?」

魏律清問他:「你懂什麼是留白嗎?」

魏恆也懂也不懂,他只知道留白是國畫的一種作畫手法,魏律清告訴他:「這個人這樣只給你說這一句,就是給你留下了巨大的留白,他懂得,他說的,那是他的觀點,不是你自己的,而且你聽了他的,就會被他牽制,就會跟著他跑,那你作為一個老闆,你的自主性在哪裡?他給你留下留白就是要讓你自己悟,你自己悟出來的東西,才真正是你自己的思想,那麼這種情況你說我還應不應該告訴你些什麼?」

魏恆望著自己的父親,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魏律清淡淡一笑說:「魏恆我只能提醒你一點,做企業要以人為中心,孫子兵法的始計篇里,開篇就講決定戰爭勝負的五個因素中,第一個就是,發動戰爭的正義性和君心,民心的向背。魏恆我問你,現在的人們都喜歡說商場如戰場,你自己是不是這樣認為吶?」

魏律清說完就站起來,背著手溜達出去了,他同樣也給魏恆留下了大片的留白,既是告訴了他一些東西,但一樣沒有給他明確的答案。

魏恆一個中秋節在家裡就抱著一本孫子兵法看,吃飯睡覺都抱著,全家人都笑他,他二十歲的侄兒罵他是神經病,他反倒把人家鄙視了一頓。

侄兒也同樣鄙視他:「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在看孫子兵法了。」

魏恆橫著眼睛說:「你十五歲看了有屁用,你悟出什麼道道了嗎?」

侄兒更是不服氣:「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悟出來?」

魏恆說:「你悟出來了,還在這跟我爭?」

侄兒一愣,也回來一句:「你悟出來了還怕我說你幾句?」

於是兩人同時愣住,魏母上前一人給了他們一個腦嘣子,笑罵道:「家雞打得團團轉,野雞打的滿天飛,都一邊去。」

兩人互相瞪了一眼,各自散開,叔侄兩互相鄙視了幾天誰也不讓誰,熱鬧了好幾天。

不管魏恆這幾天抱著孫子兵法有什麼收穫,但他中秋回來第一次高層會議上,上來就說:「這位同仁,很榮幸和各位容聚一堂,我不敢稱自己是各位的領導,只能說暫時充當一個召集者,那麼作為一個召集者,我來說兩句使大家榮聚在一起的感言。」

魏恆開篇以後就流暢的說了下去:「我們做企業的,我認為不管事業做的多成功,攤子鋪的再大,都要有一個根本的出發點,這個出發點就是我們的這家企業,它存在的有什麼價值,我們能為社會大眾做出什麼樣貢獻,我們應該具有一種怎樣的社會責任感和時代的使命感,我個人認為一家企業只有有了這種基本的觀念,我們小到個人大到企業才能在這世上有一點真正的立錐之地。」

魏恆鏗鏘有力極富演說魅力的一段話說完,一直低著頭坐在他右手邊方文秀不用聽下面就已經知道,如果一個多月前的魏恆還是個草莽英雄的話,那他現在就已經是個有目標,有方向,也具備一些謀慮的起義軍首領了,她抬頭掃了一眼全場,這裡面的大部分人因為各種原因半路來到這裡,其實並沒有什麼歸宿感,有點像一個團伙因利益在一起謀事,幹完了分贓完了就撤的意思,但現在這些人臉上的神態完全就不一樣了,做一件事之前,領導人的高度和目標其實一開始就決定了最終的走向,這也是慎始善終的道理。

方文秀和孫老頭的目光對在一起,老頭眯著眼睛一笑,一副又滿意又狡猾的樣子,方文秀偷著樂了一下。

魏恆最後提出了一個明確目標:「我們要做讓全中國人民,住起來最有安全感,最有合理價值的房子。」

這句話後來成了他企業的標誌和宣傳用語對整個企業的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最後還說:「我們雖然追求的是一個利字但是作為一個有責任的企業人,我卻認為遠不能把它作為最終的追求和目標,我始終認為企業的重心,應該是以人為本,因為無論多麼高尚的事業都是由人來完成,以人為本是對我們對個人的追求和自我的價值一種最高的關懷和尊重!」

魏恆的話音落下,獲得了巨大的掌聲,一種躊躇滿志的激昂浮現在他的臉上,但他並沒有表現的很誇浮,而是,靜等掌聲落下後,非常鄭重的攤手指向坐的離他老遠的孫老頭,對大家說:「給大家鄭重介紹兩個人,這位是孫老,我們公司以後的顧問,這位是方副總,兩位可以說一位是我的良師,一位是我的益友,大家都知道前不久我魏恆摔了個跟頭,公司能重新組建起來,離不開這兩位鼎力相幫。」

方文秀撐著額頭,一頭黑線,往後縮了一下,心裡感嘆:這個魏恆還是差了點火候啊!這不是明顯在給她拉仇恨嗎?

孫老頭在那邊嘿嘿一笑對所有人玩笑道:「所謂顧問,顧問,就是有顧慮就來問啊!」

好多人笑了起來,孫老頭說:「大家不要笑嘛,我沒說錯啊,就是有顧慮你才要問嘛,你有了顧慮都不問,那什麼時候問?」

他那個不正經的樣子逗笑了所有人,孫老頭有點急了的樣子:「你們還笑,你!」孫老頭指著方文秀:「就是你,你還好意思笑?」他轉頭對所有人說:「這個人啊,黃口小兒做了兩家企業的兩個總,臉大的很,年紀輕輕不懂事理,你們隨便蹂躪□。」

魏恆一臉黑線的坐下,魏律清的提點讓他對孫老頭這人從心裡生出了一股敬意,他都正經一把了,可沒想到他還是這樣。

孫老頭說完了,魏恆坐下了,方文秀這才坐正了她也沒有站起來只是端正了坐姿,對所有的人笑眯眯的又很謙虛的說:「各位同仁大家好,我大名叫方文秀,就像孫老說的,本人年紀不大,承蒙魏總看的起糊裡糊塗的坐上了這個位置,實在是像孫老說的一樣黃口小兒一個,愧不敢當,歡迎大家隨時來□。」

方文秀這種半是開玩笑的態度和語氣,在這種場合里說出來,沒有人太在意,因為前面很嚴肅的氣氛已經被孫老頭徹底攪和了,可是她這話說了,也不是等於沒說,有經驗的人都會明白她在這種場合用這種口氣說這種話,其實是最好的方式。

接下來各位部長部門經理開始互相介紹,這種很輕鬆不太嚴肅的氛圍就一直持續了下去,整個會議有了一個嚴肅激昂的開頭,卻在氣氛輕鬆中結束了,和魏恆預想的一點都不一樣,他想到了也掌控到了開頭,卻沒有控制到最後。

事後魏恆也想了一下,或許完全的嚴肅激昂也不好,有嚴肅有輕鬆可能才是事物的本來真相,他也終於開始從一陰一陽兩個方面來考慮問題了,雖然他根本就不知道一陰一陽之謂道這句話。

散會以後各部門經理都沒散去,他們有的就在同一個行業里,互相之間都認識或有耳聞,大部分都留了下來在互通有無,但沒有人主動接近方文秀,方文秀當然也不能主動湊上去,低頭收拾了東西準備走,被魏恆叫住了。

魏恆也在往外走,對她說:「你跟我來一下,幫我挑個人。」

這個時候其實魏恆越是倚重她,對她越是不利,但這話方文秀又不能直接對魏恆說,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魏恆走了。

魏恆叫方文秀來其實是要選助理,他身邊的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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