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弄潮兒向濤頭立 第一百零六章 什麼叫羅曼蒂克

「老爺子,大勢所趨,順其自然吧。」薛向心中忽然有些感動,為老爺子這樣老一輩革命家感動。

其實,薛向知道,老爺子必然清楚這進一步,是百害而無一利。畢竟,其中道理,利令智昏之輩猜不透,老爺子能走到如此高位,通權曉謀,豈會不知?老爺子不似馮老,有那邊力助,而是單槍匹馬,只手撐天。老爺子之所以想進到那個位子上,是想似司徒首長那般,作那根平衡木,讓局勢重歸平穩,讓國家穩步前進。可這些努力,都是徒勞的!畢竟,即使前世,司徒首長健在,也沒阻擋住歷史的車輪轟隆碾壓前進。

「大勢所趨。」老爺子嘴裡嘟囔著,微閉的一對眸子猛地睜開,精光乍泄:「哪邊是大勢所趨?」

「贏的那邊!」薛向斬釘截鐵。

「好一個贏的那邊!你小子真滑溜。」

「哪裡是滑溜,大勢所趨者能不贏嘛?」

「哈哈,說得好!算了,我老頭子不管了,讓他們爭去。」

安老爺子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縈繞於懷多時的煩惱,一朝散盡,老臉上的皺紋似乎一下都少了不少。

安在海、左丘明、老王三人聽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二人打的什麼機鋒,怎麼薛向幾句話一掰扯,老爺子就愁容盡去,笑容滿面,當真是奇了!

「老爺子,光不管還不行,您老只怕還得病上一年半載。」薛向語不驚人死不休。

「哈哈,你小子一回來就咒老子。得得得,咒就咒吧,老王,明天去辦公室幫我告個病假,就說我病了,再把老陳叫來,讓他趕緊給我開個病歷。」

這老爺子樂呵呵地說著自個兒得病的景象,這笑模樣,怎麼瞧怎麼詭異。

……

出得松竹齋已近十一點,柳鶯兒快下班了,薛向辭過老爺子留飯,跨上那輛翻版哈雷摩托車,朝柳鶯兒所在的醫院駛去。因著年關將近,今年年景又強過去年,再加上,市民們的光景總是較農民們好上許多,扣扣索索一年下來,總能攢上倆錢。逢著這新春佳節將至,市民們各自抄起從年頭攢到年尾的肉票、糖票、糧油票等,攜兒帶女,呼朋喚友,齊赴集市,置辦年貨,將這本就不冷清的四九城,堆擠得越發熱鬧了。

昨夜飄了半夜的雪,今天卻是陽光普照,八一大道上,早就被辛勤的環衛工人清掃得滴雪皆無。薛向一騎西來,立時成了這大街上最亮麗的風景。你道怎的?原來薛某人單人獨騎,如電飛馳之餘,那修長的碎發,轟鳴的發動機,無不引人矚目。最有型的卻是,大冬天的,薛某人居然敞開著軍大衣,疾馳之際,勁風鼓盪,大衣下擺被拉得朝後盪起,成了風衣一般,若是再抗把雷明頓步槍,戴上副墨鏡,終結者便提前十數年問世。

按說,薛向引動萬千目光,應該是得意非常,然而薛某人是有苦自知。想來也是,這大冬天的,任誰騎著摩托,打著單衣,恐怕都不會覺得是什麼好滋味。這不,一會兒的功夫,就連體壯如牛,精堅似乎的薛大官人,一張小白臉也凍成了烏青色。

卻說,這還真不是薛某人無故裝十三,要風度不要溫度。

原來,出松竹齋時,薛向急著去會心上人,走得急,沒留給仍舊一頭霧水的安在海和左丘明發問的空當。這不,他剛轉過小竹林,便被火急火燎奔來的安在海和左丘明給拉住了。這兩人方才在書房內,聽不懂薛向和安老爺子的禪語,已經急得百爪撓心,這會兒逮住薛向,竟是一左一右,同時出手拉住了薛向的軍大衣,情急之下,沒注意力道,喀嚓一聲,大衣的兩排扣被撤掉了。因此,薛向騎在摩托上,就成了這副模樣。

本來,薛向打算緩行,順便單手夾著衣服。孰料這開得慢也不行,這京城的冬天本就不比南方,白毛風素來陰狠。薛向單手攏衣,到底不比扣子,這白毛風竟是順著縫隙往衣服里灌,猶如寒刀化作鋼銼,一點點銼著肌膚,那滋味兒更加難受。

薛向一發狠,索性就鬆了手,咬了牙齒,一路風馳電掣,想快些終結這酷刑之旅。於是,就無端成就了這拉風至極的造型,暗裡卻是叫他苦不堪言。

「媽媽,媽媽,你看那個叔叔,他凍得臉都黑了,怎麼不繫上衣服,還開這麼快啊,他不冷么。」

「圓圓,小點兒聲,那叔叔肯定是腦子壞掉了,小寶寶可不許亂說話,要懂禮貌」

薛向聞得這對母子對話,車把猛地一歪,竟朝左側的一株老槐樹撞去。虧得薛某人技高力大,說時遲,那時快,左腳猛地蹬地,雙手急速轉把,車身楞生生被橫錯開數寸,險而又險地避了開去。薛向暗暗抽口冷氣,再不敢凝神聽人言語。

一路悶頭悶腦疾馳,去速倒也極快,片刻功夫,中心醫院就遙遙在望了。

「咦,那邊在鬧騰什麼,大中午的,圍這麼多人,難不成時下就有了醫鬧?」薛向老遠就看見四五十人圍在醫院大門口,還齊齊喊著號子,不知在做什麼。

薛向就近尋了株柳樹,將車停了,下得車來,先搓了搓凍得有些發木的臉蛋兒,又抱緊了大衣,大步朝前行去。

沒走幾步,便聽見那幫人在齊聲高喊「接受,接受……」,薛向急行幾步,擠進人堆,抬頭朝階梯上一望,霎那間,心中怒火騰得衝起千百丈。

但見階上,柳鶯兒白衣白褲,長發輕挽,容顏如玉,橙黃的光暈下,長身玉立,姿容絕世,宛若天仙化人。可眼前的天仙卻是窘態十足,柳眉微蹙,玉臉飛紅。

原來階下,站著一位青年男子,面目英俊,身材高大,兩撇劍眉最是顯眼,斜飛入鬢,一身灰色翻領軍裝,更襯得他英挺不凡。此刻,這青年男子手中正捧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躬身遞至柳鶯兒身前,四周人群不住地鼓噪著「接受」,就連台階上一眾白衣素服的護士們也眼帶艷羨,跟風起鬨。

「哇,我頭有些暈了,小娟,你知不知道,男孩追求女孩,送玫瑰,那是外國書里才有的,我也是悄悄翻過我爸偷藏的莎翁全集才知道的,這男的長得真俊,心也誠,每天都來送花,真羅曼蒂克……」一個鼻子上長著幾粒雀斑的女郎,拽著身邊的女伴嘰喳開了。

「什麼是羅曼蒂克?」小娟不通英文。

「羅曼蒂克就是……」那雀斑女孩兒剛要答出,一旁聽得火大的薛向,搶道:「羅曼蒂克就是這樣的。」說罷,分開兩個目瞪口呆的姑娘,大長腿邁開,幾步就到了階下,右手暴漲而出,輕鬆就將那劍眉青年的一束玫瑰花摘了過來,大手一遞,溫聲道:「鶯兒,送給你。」

薛向從天而降,讓柳鶯兒驚訝至極,精緻的臉蛋兒微微皺起,杏眼瞪得溜圓,秀口微張,喜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雛鶯啼谷般,脆脆的聲音聽得薛向毛孔都開了。

「剛到,就來看你了,花很香,可我手舉酸了,還不拿過去。」薛向兩頰拽起,笑得陽光燦爛。

柳鶯兒輕嗯一聲,便接過了玫瑰,此刻,乍逢檀郎,真箇叫她滿心歡喜,所有的世俗禮教,規矩,全都被她拋開。

現在,她眼裡,心裡,只有他。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你儂我儂,眉目傳情,濃濃情意,炙烤的這寒冷的空氣似乎也溫暖了。

「羅曼蒂克,小芳,我終於知道什麼叫羅曼蒂克了,那傢伙沒騙人,他真的好羅曼蒂克。」小娟看得痴了,竟拉著那雀斑女郎囈語起來,儘管她仍舊不知道羅曼蒂克翻譯成漢語就是「浪漫」的意思,可眼前這一幕,卻是真真切切地詮釋了什麼叫浪漫。

「這位兄弟,你拿的好像是我的花吧?」劍眉青年面色如常,輕輕一句話,打斷了兩人的溫馨。

柳鶯兒聞聲,就要把花遞還,薛向一個側步,擋在了她的身前,「你反正是要送她的,現在不是正在她手上么?結果一樣,何必追求過程呢。」

「操你媽的,哪裡來的小兔崽子,敢跟爺們兒這炸翅兒。」

人群中立時站出七八個軍裝青年,皆是二十四五年紀,面帶風塵,眉眼彪悍,齊齊朝這邊走來。

「時二哥,管好你身邊的狗,我可不想將他們也送進醫院。」薛向俊臉一寒,若不是才和柳鶯兒見面,正滿心的溫柔,方才出言辱罵的那人,一準兒躺下了。

「喔,你認識我?既然認識我,自然知道我時劍飛身邊只有兄弟,沒有狗。」這劍眉青年正是方才回京半月的時劍飛。

說起來,時劍飛追求柳鶯兒也是偶然。其實,自四九城的知青陸續返鄉,各大醫院受到的騷擾就沒少過,尤其是以這中心醫院為最。想來也是,有柳鶯兒這天仙一般的女郎,怎能不引得狂蜂浪蝶齊動。而這時劍飛也是一日參加完宴請,無聊之際,來這中心醫院,看同伴拍婆子。

當柳鶯兒那姿容絕世的臉蛋兒映入眼帘的時候,同樣也映進了時劍飛的心裡。自此,時劍飛便展開了瘋狂的追逐。有時劍飛這等人物加入,窺視柳鶯兒之輩自然退散了個乾淨。有不識相地,無不領教了這號令十萬小將領袖的手段,自此中心醫院四周的頑主、阿飛們竟然絕跡。

卻說這時劍飛也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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