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內種的多是小葉榕，在這冬天倒還依舊蔥鬱著，可果樹的葉子卻早已落了個乾淨。周離從一株桃樹的枝丫上看到了一個剛冒出頭的花苞。
入眼的一切都很熟悉。
甚至包括地上亂躥的那些流浪貓，好些周離也記得它們的模樣。
祝雙還給它們起了名來著。
不過給它們起名的可不止祝雙，算下來它們每隻貓恐怕少說也有七八個名字。
此時周離拖著一個箱子，背著一個背包，另一手還提著一個只有裝飾作用的貓砂盆。糰子也很懂事的沒有讓他抱，乖乖的跟在他身邊，小碎步邁得歡快。
倒是槐序空著手在前邊蹦躂。
「大魔王回來啦！」
「那兩隻小妖呢？」
樹洞中探出半個毛絨絨的頭，很快又縮了回去。
篷！
槐序出現在了樹洞邊，探著頭往裡看：「怎麼還躲著我呢？這麼久沒見想我們沒？呀你們這個態度讓本大魔王很傷心呀，虧我還給你們帶了特產呢！」
樹洞里隱隱傳出老灰的聲音：「冬天太冷了，也沒什麼東西吃，不想出去……」
「那隻耗子躲在裡面幹什麼？」
「噓，他最近都在睡覺。」
「真好。」槐序有些羨慕，「要是我也能夠一睡睡好久就好了。」
「人類小孩也回來啦。」老灰看著周離。
「還安好嗎？」周離瞥了眼遠處坐著嘮嗑並隨時準備爭搶垃圾桶里的紙殼的老太太們，他拿出手機裝作對手機說話。
「都還好。」
「那就好，我們給你們帶了西雙版納的水果，在箱子里，等會兒我讓槐序給你們拿下來。」
「這怎麼好意思呢？」老灰搓了搓手。
「應該的。」
周離看見老灰好像都瘦了些了。
他趁周邊沒人，探出頭往樹洞里看了看，隱約看見沉睡著的小圓，興許是以前太圓了，周離一時也看不出他瘦沒有。
不過冬天食物確實匱乏，連喂流浪貓的人都會少很多，所以流浪貓也總無精打採的。
糰子忽然緊緊湊到了周離腳邊，用爪子拉著他的褲腳說：「周離，這個地方好多野貓，它們看糰子大人的眼神有點可怕。」
「沒事的。」
恰好這時有幾個小孩子跑了過來，周離不敢讓他們看到自己對著樹洞說話，這些小孩子的調皮程度大約相當於楠哥小時候的十分之一，相當可怕。
「我先回去了。」
「慢走，就不送了。」
「好的。」
周離拉著箱子往一棟走去。
上樓，剛一敲門，裡面迅速傳來了腳步聲。
咔的一聲，門開了。
姜姨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滿面笑容，老周慢悠悠的跟在姜姨身後。
「餓了沒？等你吃午飯呢！」
「還沒。」
「快一點了還沒餓啊？」
「早晨吃得多。」
「吃的什麼？」
姜姨一邊問一邊從他手中接過背包，與此同時，祝雙也從房間里出來了，在這麼多人的圍觀下周離感覺自己像是個國寶。
在周離換鞋子時，姜姨還往門外看了看，但她註定是看不見槐序的。
「小楠和你一起回來的？」
「……對。」
「怎麼不請人家上來坐坐。」姜姨有些埋怨的說，「應該請人家上來坐坐的，都中午了，又這麼大老遠一起回來，再怎麼也要留人家吃個午飯。」
「人家爸媽也念著呢。」
「倒也是。」
姜姨笑了笑，回頭對老周和祝雙喊著：「還不快去舀飯，在這愣著！」
待兩人奔向廚房後，她又試探著對周離說：「要不，過兩天請人家過來吃個便飯，咱們家過年也基本不走親戚，請個同學來家裡，熱鬧一點。」
周離穿好鞋子，沒有吭聲。
姜姨露出失望之色。
飯桌上已擺好了豐富的菜肴，菜香味充斥著整間屋子，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糰子一點不怕生，跑到周離腳邊，縱身一跳便跳到周離腿上，扒拉著桌子邊緣往桌上看，牢牢吸引著祝雙和姜姨的注意。
「這貓膽大呀！」姜姨說。
「好像和原來長得有點不一樣了。」祝雙思考著，「以前像英短串串，現在像美短串串。」
「可能是英短和美短串的。」周離說。
「也對哦。」
「我把她慣壞了。」周離見糰子扒著桌子喵喵叫，解釋道，「平常她都是上桌子吃的，不過她不會亂碰桌上的菜，只會吃自己盆里的，要吃什麼她會指使我幫她夾。」
「那就讓它上桌唄，反正桌子這麼大我們也坐不滿。」姜姨的眼睛眯了起來。
「要不人家也怪可憐的。」祝雙說。
「好。」
於是周離將糰子的飯盆拿到了桌上，並移動著菜給她騰出了一個空地，繼續說：「她平常基本是不吃貓糧的，給她吃她也不吃，除了牛肉罐頭和小魚乾，就和人吃得一樣。」
「這樣容易生病……」祝雙弱弱說。
「她高興就好。」周離說。
「噢……」
「以前我們老家的土貓也是，人吃什麼它就吃什麼，還長得油光水滑的。」老周吱聲了，然後他舉著筷子看向周離，隱隱有種公司領導的做派，「你的車停哪的？」
「楠哥開回去了。」
「這樣~~」
老周點點頭，咂了咂舌。
他原先還以為這孩子『廢了』，現在看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是沒有道理的。像他年輕的時候雖然禍害了不少姑娘，可那都是瞎玩，而且窮得一比。
和人家姑娘湊錢買車？
簡直想都不敢想。
對面的祝雙也不禁心生敬意。
在他這裡，經濟獨立、掙錢買車雖然已經很牛了，可再牛也比不過『追到楠哥』這件事——在他們學校楠哥的名字可是響噹噹的，有時候比教導主任名頭還好使，不僅是大家心中的偶像，也是好多人公認的大姐大，沒想到就這麼被自己哥哥泡到手了。
簡直像是在小說里一樣。
飯後。
周離和祝雙去洗了碗。
老周悠悠閑閑的坐在沙發上，在茶几上擺好茶具，並拿出珍藏的滇紅和枸杞，準備等消化得差不多了就泡一杯養生紅茶，現在不行，現在剛吃完飯，飯前飯後喝茶容易缺微量元素。
電視機里放著新聞，他看得認真。
老周這兩天也給自己放假了，成天就在家裡裝大爺，當然主要靠自欺欺人——
只要他堅信自己是一家之主，他就是一家之主。姜姨要是使喚他，他就老實照做，做完一扭頭將這件事一忘，他老周還是一家之主。
見周離和祝雙從廚房走出來，他咳了兩聲提醒道：「這疫情鬧得越來越嚴重了，過年這幾天你們最好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這麼嚴重么？」周離問。
「還好吧……」祝雙說。
「我有個生意上的朋友在江城，聽他說現在江城都快封城了。」老周悠悠的道，「可能年前這幾天還會稍微壓著點兒，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封城？」周離有些驚愕。
「真的假的？」祝雙也驚訝道。
「跑不了。」老周表情從容，「不過咱們雁城地方小，應該不會鬧得太大，要對國家有信心。正好咱們家也沒什麼親戚走。不過你們最近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就是了，盡量少出去玩。」
「這樣啊。」
周離點點頭，若有所思。
老周的眼界是很廣的，至少比他廣得多，他相信老周的信息和判斷。
但他是打算明天去鄭芷藍那拜訪的。今天臘月27，28、29呆兩天，除夕一早回來，反正自家也確實沒有什麼親戚走，回來團年就是了。
他不打算更改。
鄭芷藍那裡並不算人多的地方。
周離甚至在腦中想，如果有一天有一種類似生化危機一樣的病毒爆發了，有惡神鎮守、又宛如世外之地的陰陽廟應該會成為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最好是把楠哥也帶去，楠哥的外婆家離陰陽廟很近，把她帶去會好玩得多。
鄭芷藍也是能看清楠哥的。
她多半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