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年少時:將門父子情 二、本想學救人,卻變成殺人

我父親想把我造就成一個文人。我也很奇怪呀,我這個人根本是想學救人,沒學成救人,結果後來變成殺人。我要學醫的,我到現在還喜歡醫生。我父親很好,他也不吱聲,也不說不贊成,可他不說我也沒辦法。後來我就學造葯、製藥,還想學農校。我的後來和青年會關係很大,我認識一個人,叫陳英,青年人,當過奉天車輛局局長。那時我身體也不太好,其實我都不知道我能活這麼大歲數,我說感謝上帝,我的一切都是上帝給的。我年輕的時候還吐血,他就跟我說,你這是有肺病。

我年輕的時候——我跟你說天下事情,一會兒我太太要急了找我,你別笑話我怕老婆呀。——我本來是不想當軍人的,我自己知道,我這個人是想幹什麼呢?你知道?我是想做一個自由職業者,畫畫呀、當醫生呀什麼的,隨隨便便,我要幹什麼就幹什麼。還有,我說這句話你別笑話,自古英雄多好色,我還喜歡跟女人在一塊堆兒玩,我想自自由由的,可是我一有政治的事情在身上就不同了,後來就不同了,那時候我是想這個。

我父親這個人,很有意思,他也不說反對,但是他不讓我去走那個路,我也沒辦法,所以我說這是上帝的旨意。當然我這個當軍人呢,我自己現在想,因為我和父親的關係,不但於東三省,甚至於世界都發生了變化。不是我當軍人,不是我管東北,也沒有這些,說起來太多呀!我說是上帝的意旨。

我沒跟你講過,我跟(別)人都講過,陳英,就是陳自雄。我就跟一個青年會的幹事兩個很好,我想逃走,要跑到美國去,我不管我父親了。我那個青年會幹事他是贊成我的,那個人說好吧,我幫你忙。他替我把船票都買好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七十塊多美金買一張船票,那時候我自個弄的七十多塊美金,他給我船票買好了,他幫我忙啊,上美國去。船票都買了,三點的船票。我上了他的當。他這傢伙真是會海人,他跟我說你這個身體不好,我身體那時候很不好了,他說你英文也不是那麼好,你這個什麼數學這一套你都不懂,你上美國去能行嗎?那時候中國人還不能做工呀,他說我給你介紹一個教會人家。你幫人家打雜自給自活,你再念書。

我說好。

我跟他一直很好,他說你到了美國,那時候學生不能做事呢,他說我給你介紹到教會的人家裡去,你住在人家。我沒錢呀,住在人家裡,給人家幫幫忙。

後來陳英就知道了,他說你這人傻瓜,你到講武堂去,我還照樣去講武堂去教你呀,你還照樣可以學呀。(這樣)我就進了講武堂,在那兒當的軍人。

我現在是個基督徒了,這些事啊,不能說是迷信,這都是上帝的安排。

我就是這麼樣起來的。

本來天下的事情變化多端,我就說這個變化,日本人呀也看中我了,日本答應我進日本陸軍大學,那我非常高興呵,到日本陸軍大學去學習,我也不會日文,日本陸軍大學有這樣一個規矩,貴族這樣的人,可以帶著一個人,叫伴讀,都答應我這樣了。我就要上了日本的陸軍大學,得意的很,第一次奉直戰爭就起來了。要不是這個事,我就到日本去了,如果這樣到了日本陸軍大學,後來的事就又有了變化,我就變成派到日本去的了,當然就跟日本合作了,到日本留學回來的,那麼怎麼樣變化不知道,但是肯定會有變化。後來這個陳英啊,這個人很好,他說你那麼辦,你就對不起你爸爸。他說你那麼做,真要走了的話,你不傷你父親心嗎?換句話說,那也做不好呵,我給你出個主意吧。那個時候他很聰明,我那個時候,什麼幾何、化學我都不懂,我就到他的學校去學。他就勸我,他說你跟你父親說你要學軍事,他一定願意。他就要逼你學軍事。那你到了美國以後,他管著你了?

主意不錯,好,他這個辦法想得好,我父親他這個當可上大了。

我就學軍事,這笑話就多了。

我考保定軍官學校考上了,我跟陳誠兄同學,他也第八期,不過我沒去。

那時辦講武堂了,講武堂的教育長熙洽是陳英的好朋友。陳英說,你到講武堂當學生去,我還照樣教你化學、物理。你當軍人,把身體鍛煉好一點,將來什麼都可以干吶。

我說,好吧。

我去跟我父親說,我父親大吃一驚啊,他說什麼,你要上講武堂?你別給我丟人了,你去了幾天幹不了,再出來?父親是講武堂的堂長,他就怕我丟人。當然,我這人就怕別人說這話,我說,什麼?人能幹的,我就能幹了。假使你那些人,那些學生都幹不了了,那我不是一樣的,大家都幹不了;要是都能幹了,我就能幹了。他們都笑我,說你得了。這把我氣壞了。

我父親甚至答應說,你在講武堂要能畢業的話,回來我就給你當營長。

好了,我頭一個月就考了個第一,第二個月又考了個第一。

因為什麼考了個第一?也不是我出色,因為講武堂的學員都是軍人么,我是個學生啊,我記憶力非常強啊想當初。現在老了,我到現在,那功課要緊的地方還能背下來呢。那麼在學校里就鬧風頭了,就說這些教官因為我的地位關係呀,和我勾結作弊。忽然這一天,我們教育長就上堂了,他就宣佈說,因為學生當中傳說教官們作弊,我今天來就是要驗證來了。叫我們把座位都調了,大家彼此座位都調了。

他出了四個題。

我們是兩個教育班,我們這個班差不多一百多個人,沒有一個人答完全了,就我一個人答全了,四個題,我都答完全了,都答對了。他當時在堂上,說我這可沒作弊呀,你們看,你們誰也沒答完。本來大家還沒注意我、特別關注我,這麼一來,我在講武堂,在同學之中,在教官之中,就引人矚目了。我就這麼樣同郭松齡結成了朋友,這郭松齡也看中我了。

那個時候,張作相是東三省講武堂的堂長,我父親的兵權都在張作相那兒,我後來當軍人,一直都是張作相把我提拔起來的,張作相和我父親是拜把子,我們不是一家。

張作相是27師師長兼奉天衛隊旅旅長,本來他想讓出這旅長職務的,就因為我,他不讓了。我在學堂里還沒畢業呢。到第三期快畢業的時候,我就當了他衛隊旅第二團團長,那會我還在學校,還沒到任呢。不但當了團長,他的旅里有事情,什麼參謀出缺了、副官出缺了、旅里還有什麼問題了,他都要問我,要我過問。我那時候沒出學校呢,那我毫不客氣,沒有顧忌,就等於我當旅長了一樣。

所以,我在講武堂當學員,從我當衛隊旅長開始,我實際上成了張作相的代理旅長,他僅是名義上的旅長,我一直跟在他後頭晉陞,他是師長,我當旅長,他當督軍,我就當他的師長,直到拿到軍權,我都不知道怎麼拿到的。

他老先生當師長的時候,很節儉。我們那裡,吃雞蛋有種吃法叫炒雞蛋醬,就是把雞蛋擱點醬炒咸了就飯吃,他老人家早晨吃雞蛋醬的時候,一個雞蛋還要剩一點兒留著中午再吃呢!畢業後,我二十歲就正式當團長了。當團長的時候,我那些部下、那些小兵跟我開玩笑,管我叫「黃嘴鴨子團長」,意思就是還嫩著呢!我那個團的第二營營長,是當年我父親的一個號兵,他當了我的第二營營長,我小時候他抱著我玩過,(現在)我當他團長了。

他這小子總跟我開玩笑。

我非常認真,當團長的時候,外頭出操,我就在操場上站著不動彈,他跟我小聲說,他說團長啊,你回家玩去好不好?你不走,我們也不能走。他姓趙,我總說趙營長,你要再這樣,別說我罰你啊。結果我這個營長打仗,頭一仗就被打死了,我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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