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心魔

還有可聊的嗎。

亞索小酌了一口酒,等待下文。

「如果說,你最後悔的事情是那晚一時衝動離開劍塾上戰場,那麼第二後悔的事對你來說是什麼?」

亞索的眉頭擰在一起,換個嚴酷的問法,這就是再問他這麼多罪名那個讓他最悔恨。

擅離職守當然是最讓他後悔的一件事,如果那晚他沒有離開,後面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一步錯步步錯。

即使他證明了長老不是他殺的,但其他人的死已經無法挽回。

而在他鑄成的那麼多錯誤中,除了擅離職守外最令他後悔的,無非就是……

「在逃避追捕的過程中,我遇到了我此生最可怕的對手——追風者永恩。永恩是我的同門、也是我的兄長,為了給人們一個說法,為了身為劍客的榮譽,他必須也必要來將我抓拿歸案。」

或許是亞索技高一籌,或許是永恩不忍下殺手,最終他都死在了亞索劍下。

手指的用力讓碗里的梅酒開始顫抖起來,亞索每每回憶這一幕都會想起永恩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拋下榮譽,便只剩苟且。

卡恩點點頭,亞索能伸不能屈,必然不會跟永恩回去,這一戰無法避免。

「我親手殺了永恩,在他彌留之際,我說我並沒有殺害長老,懇請他的原諒。但永恩臨死前只是告訴我,殺掉素馬長老的是御風劍術,而我是唯一一個可能掌握此術之人。」

永恩至死也沒有說出原諒的話,這讓亞索非常內疚。

他來到崴里謁靈,唯二想見的人無非就是師傅和兄長。

「綻靈花不開,你誰都見不到。」卡莎跪坐在地,把雙手平放在大腿上。

「大地傷愈,自會綻放。我會苟且等到那一天。」他將酒餵給劍刃,一環肉眼可見的風摩擦著刀身,隨著淌下的酒水滌去了劍刃上的血跡。

就算真相日後被證明了,他也要見兩人最後一面。

別人的改觀對他來說絲毫沒有得到這倆人的原諒重要。

「如果永恩沒有死呢?」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亞索看著表情嚴肅的卡恩,沒有看到任何酒醉的跡象。他說道:「我親手手刃了他。」

「死過一次的人就是真的死掉了嗎?如果精魂回到身體里,他是否能夠重生呢?」

在艾歐尼亞,死亡帶著人從物質領域來到了精神領域,但這裡兩界的帷幕如此稀薄,去而復返似乎並不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死而復生,這是不可能的……」亞索捏緊了拳頭:「別拿這種事開玩笑。」

卡恩繼續倒酒,不緊不慢地說道:「他是死在了你手裡,但卻因為心魔而活。」

「心魔?!」亞索忽然睜大雙眼,只是瞳孔中有些迷茫。

艾歐尼亞人口中的心魔常常指的是修鍊中遇到的瓶頸,久久苦於無法突破應運而生的魔障。

這種精神層面上的東西顯然不具有將人復活的能力,至少亞索從沒有有說過這樣離奇的事情。

但卡恩口中的心魔,卻是指惡魔的雛形或幼年體。

它們名為亞扎卡納,是掠食無度的靈體,在帷幕的彼端徘徊。吸食宿主的負面情緒,直到將宿主吞噬,成長為真正的惡魔。

而在戰爭發生之前,艾歐尼亞並沒有亞扎卡納活動的跡象。它們是隨著諾克薩斯的入侵從瓦羅蘭跟過來的。

戰爭帶來的血與火激起了仇恨、悲痛、愧疚等一系列的負面情緒,自然也將這種以負面情緒為食的惡魔吸引來。

不是一樣的東西,所以亞索有誤會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在卡恩解釋清楚後,亞索對永恩死而復生的事情終於從不相信轉變成了懷疑。

如果是外來的力量,那能否復活他也不確定。

「那兄長他現在在哪兒?我要見他。」亞索說。

「永恩雖然死而復生,但他已經與你形同陌路。復活是有代價的,追捕亞扎卡納成為了他最重要的目標。」

永恩雖然重生了,但心魔卻隨著他回到了物質領域,並永遠活在他的身體上。永恩需要找到身上這個亞扎卡納的真名,才能將其從身上消除。

「那我更要見他一面,我會帶著真相去的。」亞索說,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向永恩證明自己的清白。

「你可知道他的心魔因何而生?」

回憶在亞索眼前閃現,在疾風之刃與雙刀交錯而過勝負已分的瞬間,永恩那愧疚的目光重新在腦海里浮現。

亞索知道,永恩最大的愧疚,就是身為哥哥沒有盡好教導弟弟的職責。

「真相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否能繼承他的意志,撿起身為劍客的榮譽。」

何為榮譽,此時亞索已經心中有數。他點點頭,把劍收回到劍鞘中。

「你如果還是想找他,可以去找長存之殿的天啟者,如果你能說動她,幫你找個人應該不難。不過最好等查明了當年的事情再去,否則那些僧侶不一定會放你進去。」卡恩話鋒一轉:「或者,慢慢等,等到永恩被你的心魔吸引而來,自會相見。」

「我也有心魔?」亞索詫異道。

「你心裡應該有數。」卡恩最後小酌一口,然後起身。

「該說的都說完了,說了這麼多只是不想你把紛爭帶到這裡來,擾亂湛春。這個節日需要寧靜。」

或許還有對半路截走別人愛徒的愧疚,卡恩心想。

「誰讓我是個不受待見的漬蠡。」亞索自嘲的笑了笑,飲下一大碗酒,笑聲里充滿了辛酸。

酒還剩半壇,但卡恩已經準備帶著卡莎離開。不過走到門口,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如果你找到了兇手,記得把殺死素馬長老的兇器也帶走。」

「這是為何?」亞索不解。

「能殺死素馬長老的兇器必然是兇險之物,繼續留在那裡仍會導致禍患,傷及無辜。你孑然一身,那東西由你拿去處理比較好。」

這也是我需要背負的責任嗎?亞索思量著,回過神來,卡恩已經帶著卡莎消失在破舊的祠堂里,連聲告辭都沒說。

看著剩下的半壇酒,他想了想,把蓋子封了上去。

喝酒誤事,他現在有太多的思緒要理清,還是不喝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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