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房間內只點著兩盞魔法燈,映照著萊恩有些憔悴的臉龐。
原體推演過很多次,他一次一次不厭其煩地使用他的預言能力進行推理,嘗試著推演如何能夠避免一場流血衝突,但是無論他如何選擇,最後的血腥鎮壓都是免不了的,最好的結果也是要在庫羅納大開殺戒並公開處決一大批王國騎士還有上百個騎士家族,之後還要鎮壓蔓延王國全境的內亂。
這樣不行,不是說萊恩沒有這樣做的準備,而是他覺得這樣做不好。
這讓萊恩很苦惱,他和蘇莉亞等人討論了很久,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於是萊恩要求讓自己安靜一段時間。
現在,綠光籠罩在房間之內,一位半神,騎士王國的守護神,騎士美德的具現化,綠騎士從門口走進房間,他的周身都被幻光籠罩,他在明,萊恩在暗,刺眼的綠光令萊恩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太陽王見到來人,趕緊起身,他伸手將自己的褲腰帶用力往上提,直接提到了胸口的位置,然後把絲絨夾克的扣子扣上,主動起身:「綠騎士殿下,沒想到您能來。」
「我不能來么?」綠騎士的身體籠罩在迷霧和常春藤的枝蔓之內,他的眼神先是盯在了萊恩拉到胸口的褲腰帶上,然後發現自己這樣似乎是有些不禮貌,於是他讓裹著自己的濃霧散去:「很抱歉這個時候來打擾你,萊恩,但我問過你的王后,蘇莉亞她表示你隨時都可以迎接客人。」
「這話真是說得夠奇怪的。」萊恩笑了笑,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太多困擾,太陽王對綠騎士很尊敬:「我只是沒想到,您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我會出現是因為我應該出現,千年以來,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衛這個王國,我的王國。」綠騎士輕輕地取下了自己的頭盔。
那是一張年輕、英俊但是缺少感情的臉,他的面部輪廓在綠光之下顯得有些迷幻,他盯著萊恩:「所以我來見你。」
「請坐。」萊恩伸手示意綠騎士坐下,原體看著這位勇者半神,兩位半神對視,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沉默了約兩分鐘時間,綠騎士輕輕地說道:「里昂納賽公爵吉哈德找我說過話,他以席爾魯夫之名發誓,如果我願意支持他,未來我就是王國新的信仰。」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萊恩搖頭。
「我當然知道。」綠騎士平靜地說道:「但根據我現有的消息,萊恩,你的支持者別說佔到半數,就連兩成都勉強,後天就是王國騎士大會,外院將有4000位騎士聆聽你的演講,而在國王議會大廳之內,則會有至少800名大貴族,坐在宮殿之中,準備做出他們的選擇。」
「是的,您說得沒錯。」萊恩將自己的聲音拉長,幾乎變成了公鴨嗓:「太陽王陛下將在國會大廳之內發言,表示繼續支持湖中女士,他是湖中女士的神選冠軍,願意留下的,依然是布列塔尼亞的貴族,不願意留下的,我也尊重他們的選擇。」
「然後呢?會有人站出來反抗你的決定的,要求你退位,太陽王。」綠騎士冷聲說道。
「老近衛軍、穆席隆冷溪近衛團、我的皇家軍團就在城外,他們對我的忠誠沒有任何問題,至於城內,勞恩的庫羅納軍和弗朗索瓦的聖杯騎士們也隨時做好了準備。」萊恩點頭:「沒有別的辦法,這很可能會是一場大規模流血衝突,甚至是械鬥,但我無法說服在外院的所有騎士貴族,能夠拋下所有的成見,繼續信奉一個異形之神,即使,她帶給了布列塔尼亞新生和救贖,即使,她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對於別的神來說,她慷慨得有點過分。」
「伯希蒙德那個傢伙會進入內院,聆聽你的演講,如果你的演講能夠打動他,那麼那些中立的騎士就會支持你。」綠騎士輕聲說道。
「可還有1300人。」萊恩也輕聲說道:「10000人,都是騎士。」
綠騎士復而站了起來,半神的聲音嚴厲而且充滿著質問的態度:「埃斯塔利亞現狀如何?」
「托巴洛、馬格里特已經淪陷,沒有我們的支援,比利巴利也只是時間問題。」萊恩點頭。
「提利爾?」
「艾蕊娜薩·鹽怨和她的海盜軍隊在薩圖沙集結,如果盧西尼淪陷,那麼薩圖沙就是下一個。」萊恩直接說道:「還有邊境親王領。」
「帝國?」
「帝國還在喘息,所有的軍隊都在北方邊境集中。」萊恩也站了起來,太陽王明顯比綠騎士高一整個頭,他走到綠騎士的身邊:「唯一的懸念是,他們能支撐多久。」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舉措,萊恩?」綠騎士板著臉:「看看這些蠢東西,半箇舊世界已經淪陷了,他們還在忙著爭權奪利。」
「不是一直如此么?人類?」萊恩漠然地說道:「越是到了最後,越是急著分蛋糕,搶資源。」
「曾經如此,直到女士賜予了我們更高的目標和更高的追求,一個嶄新的王國,一個團結的王國,一個統一的王國!」綠騎士的聲音變得高亢起來,他轉過頭看了萊恩一眼:「告訴我,太陽王,你害怕了么?」
「後天?當然不。」
「我是說艾查恩和他的滅世大軍。」
「那我要說,我怕得要死,尤其是聽說有一位原初恐虐惡魔王子帶著三頭大魔來要我的腦袋。」
「呵呵呵~」綠騎士終於笑了,他的英俊的死人臉上綻放出了些許的笑意,他示意萊恩坐下,然後以微不可察的聲音說道:「我來搞定騎士們。」
「我的殿下?」萊恩啞然,他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綠騎士。
「我說,你來負責搞定內院的大貴族們,而我,來搞定外院的所有王國騎士。」綠騎士坐在了萊恩的身邊,他淡淡地說道:「在這個國家,沒有任何騎士貴族膽敢質疑我的決定,任何,因為我就是所有騎士的法統之源!你擁有我的絕對支持,太陽王萊恩,我之後的第十三任騎士王。」
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情緒灌滿了萊恩的內心,太陽王張了張嘴巴,綠騎士直接打斷了他:「先聽我說完好么?」
「我承認,我和王國的大部分騎士一樣,一開始有點看不上你,雖然女士多次強調過你的特殊,但我依然對你有所保留。」綠騎士淡淡地說道:「這也是為什麼你來到王國之後,我鮮少出現和你並肩作戰的原因。」
萊恩沉默。
「但我必須承認,萊恩,你在很多方面,比我厲害。」綠騎士連連搖頭,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你總是能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就不說國內你是怎麼一步步拉攏弗朗索瓦、博德里克和伯希蒙德他們,也不說你總是能跟帝國交朋友,單就你特別擅長和矮人還有精靈打交道,調和關係甚至還能讓他們組成聯軍,我就遠遠不如,我擅長帶兵打仗、行軍布陣和冠軍對決,但我就連蘭杜因和席爾魯夫的關係都協調不好。」
「在複雜的條件和環境之下,我們必須認清誰才是朋友,誰可以團結,誰應該拉攏,誰應該孤立,真正的敵人是誰。」萊恩簡短地做出了回答。
「立國千年了,我比任何人都知道王國的痼疾在哪裡,但我沒有一點辦法,我能做的只是不斷地重複和強調道德,用自己的力量將其延續下去。」綠騎士沒有理會萊恩的話,他接著說了下去:「我知道,這個國家,有很多人害怕你,有很多人討厭你,因為你剝奪了他們的特權,告訴他們騎士貴族出現的根本原因——為了保衛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如果失去了國家,騎士也沒有存在的意義。」
「嗯哼~」這也是萊恩認為的,爾食爾祿,民脂民膏。
「誰都知道,要對付這些傢伙那是何其艱難的事情,只有你行,只有你做到了。」綠騎士接著說道:「萊恩,我以開國第一屠龍騎士、初代騎士王、布列塔尼亞第一位聖杯騎士和所有騎士的終極法統來源,亞瑟的身份在跟你說話!我後天將在外院向所有騎士貴族們宣布,我將無條件支持你的決定!」
「天無二日,我已經徵得了女士的同意,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下屬了,我將以布列塔尼亞的聖杯騎士大導師和首席聖騎士的身份,向你效忠。」綠騎士低聲說道,他的聲音堅若磐石,如鋼鐵般堅決:「讓我們攜手,共渡難關。」
「嗷!」萊恩同樣發出了振奮的聲音。
兩隻手緊緊相握。
跨越了千年的時光,兩代騎士王,自此達成了一致。
「在你十幾年的治國理政中,你曾經給了我很多靈感和啟發,現在我也給你一點建議。」綠騎士握著萊恩的手,壓低了聲音:「其實,我們並沒有必要糾結於女士的身份,所有人在這一點上,都錯了,布列塔尼亞的榮耀並不是誰賜予的,即使是女士賜予的,那也是我們把握住了。」
「你的意思是……將這一切換一種方式?」萊恩若有所思。
「內部矛盾,外部解決,精靈如是、矮人如是、帝國如是,我們,也如是。」綠騎士嘆了一口氣:「如果沒有那場綠皮大入侵,或許也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