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無底洞

來人二十三四歲,人精瘦精瘦的,騎著個半新的紅色野馬100摩托車,穿件黑色厚皮衣,留著三七大分頭,眉宇間與胡春蘭有幾分相似,正是呂冬大舅家的表哥胡斌。

呂冬笑著問道:「哥,這是去哪?」

「胡亂轉轉。」胡斌的目光落在呂冬剛掛斷的手機上:「冬子,新手機,剛買的?」

呂冬說道:「這不電信大降價,買了一台,聯繫方便。」

胡斌笑著問道:「你手機號多少?」

呂冬說了下號碼,胡斌專門念叨兩遍,又說道:「冬子,初二我出去,沒在家,也沒看到你和我姑。我爸和我媽,哎……」

他拍了下摩托車把:「中午都不留你和我姑吃飯,我回來說他們了。」

呂冬很平靜,說得也好聽:「沒事,咱是親戚,打斷骨頭連著筋。」

胡斌也是個會說話的:「不管老一輩咋樣,別影響咱哥倆交情,咱咋也是親姑表兄弟。」

呂冬笑:「老一輩的事咱管不了,也沒法管,咱論咱的。」

胡斌也笑起來,問道:「這會有事沒?沒事哥帶著你去耍耍?大過年的,總得找點消遣不是?」

呂冬明白他說的耍和消遣是啥,連忙擺手:「改天,我這手頭還有一大堆事,得回去。」

胡斌有點失望:「能有啥事。」

呂冬騎上小嘉陵,說道:「哥,真有事。」他勸說一句:「大冷天的,你也別到處耍,早點回去。」

胡斌搖頭:「行了,忙你的吧,你哥我心裡有數。」

說完,他騎著野馬100先走了。

呂冬看一眼,騎上嘉陵摩托車往西去,回呂家村。

有些事,親爹親娘都管不了,何況只是表弟。

胡斌上站前街,拐入一條衚衕,七拐八繞之後,到個平房大院子門口。

沒進門,就有兩條狗在叫,一條黑背和一條狼青在大門兩側的鐵籠子里狂吠,露出嘴裡尖利的犬齒,看起來非常嚇人。

「誰?」平房大鐵門上的小窗口打開。

胡斌三不五時過來,說道:「我!」

裡面的人看清了,開門,笑著說道:「文武。」

這是胡斌綽號。

「石頭。」胡斌推車進門,問道:「人都來了?」

站在門口左右看看,周圍一片安靜,沒有異常情況,石頭關好鐵門,沖兩條狗吹個口哨,黑背和狼青安靜下來。

他頭前帶路往堂屋走,邊走邊回道:「都來了,就差你了。」

掀開厚布帘子,再推開木門進堂屋,白天也開著大燈,有四個人正在裡面,其中仨是胡斌熟人,還有一個中年人挺陌生,以前沒見過。

中年人個頭不高,看上去不太起眼。

石頭給介紹:「文武,這是馬哥,縣城裡面的頭面人物。馬哥,這是胡文武……瞧我,叫順嘴了,這是胡斌,馬家村的人。」

中年人沖胡斌微微點頭,明顯不把他放在心上。

石頭又說道:「馬哥,文武他表弟是呂魁勝,大學城那邊很有名。」

聽到姓呂,又是大學城,馬哥皺眉:「這名字有點怪。」

胡斌笑著說道:「這是外號,我老表叫呂冬,上學時候不知道誰給亂起的外號。」

馬哥輕輕點頭:「呂冬,我認識,見過幾次。」

胡斌納悶:「呂冬這麼厲害?」

石頭很認真的點頭:「我有個兄弟在大學城那邊做生意,說呂冬在大學城就是這個!」他豎起根拇指,又說道:「據說那邊的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五毒教教主!聽這名字,你就該知道了。」

胡斌倒是知道呂冬上學時就不是個善茬,沒想到踏入社會,還這麼厲害。

五毒教教主,聽這名號,就不幹好事。

馬哥有點不耐煩:「我們抓緊時間。」

石頭趕緊把話扯回來:「咱麻將?牌九?還是撲克?」

其他人都給馬哥面子,齊齊看向他。

馬哥當仁不讓:「人多,拖拉機,一把把的也快。」

石頭去拿撲克:「也行。」

另外仨人里,有個大高個,問道:「文武,錢帶夠了沒?咱可不興玩上一個小時就跑路,那不拆台嗎!」

胡斌從里口袋掏出一摞錢,有零的有整的,怕不得好幾百。

他搬個椅子坐在方桌邊,錢直接砸在桌子上:「瞧見沒?年前的工資獎金我全帶來了!今天不把你們褲子贏乾淨,我才不會走!今天,我胡斌要讓你們光著腚回家!」

石頭拿來一副嶄新的撲克,做的很講究,拆開後讓每個人挨著檢查一遍,這才開始洗牌。

點上煙,扔上底錢,煙霧繚繞中,一群人很快有的快活似神仙,有的瞪大眼睛滿頭青筋。

胡斌手氣不好,幾次跟馬哥飆上都輸了,手邊的錢很快下去三分之一,頭上出一層汗。

但沒任何要走的意思,一心想著能翻本。

輸的越多的人,越不想走。

牌局持續到晚上八點多,胡斌兩手空空出了屋門,推上摩托車準備走。

石頭送出來:「文武,要不我借你點。」

胡斌意動,但還剩下一點理智,說道:「不了,等我有錢,再來翻本。」

他知道石頭所謂借錢的真實含義,這高利貸借上,可就利滾利了。

借錢,也不能找石頭借。

不止是他,輸光的還有另外一個人,跟著也出屋門,推上自行車走人。

倆人出大門,推自行車人說道:「我回去籌錢,明天繼續!」

石頭說道:「行!沒問題。」

胡斌騎上自行車,往回走,大冬天裡,小縣城基本沒夜生活,這個點街上早沒人了。

今天身上的錢輸了個乾淨,沒錢咋辦?咋翻本?

走著走著,胡斌路過電信營業部,忽然想到白天的事。

呂冬連手機都買了!

……

院子的堂屋中,就剩下一個人,馬哥在收錢,厚實的一大摞。

石頭從門外進來,恭維道:「馬哥,你這打牌技術,厲害!」

「小意思,不值一提。」馬哥收起錢,說道:「這都小打小鬧,不算什麼。等哪天有空,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大場面。」

石頭問道:「楊……」

馬哥轉頭看過來,石頭給自個嘴一巴掌:「瞧我這張破嘴!」

「明白就好。」馬哥警告:「石頭,管好你嘴,別哪天讓人拿針縫上。」

石頭笑:「馬哥放心,我滴水不漏。」

馬哥點點頭,出院子門,進另一條寬敞點的衚衕,上了輛黑色桑塔納,打火加油門離開。

……

出縣城的大道上,胡斌找到個帶公用電話的商店,撥打之前專門記下的號碼。

「呂冬,是我,你哥!」胡斌笑著說道:「沒啥事,就問問你回去了沒?回去了?行,你明天有事沒?要不我去找你耍?啥?你明天有事?沒空……」

呂家村大隊,隱隱聽到呂冬說胡斌的名字,胡春蘭不放心,從辦公室里跟了出來。

這個娘家侄倒不大惹事,就是好耍牌,多少錢都不夠往裡面填。

呂冬看到了胡春蘭,問道:「哥,有啥事你直說,我這邊開著會來。」

另一邊似乎不好意思開口,遲疑了一段時間,才說道:「呂冬,手頭方不方便?先借我1000塊錢救救急,頂多一個星期我就還你。」

「你又去耍牌了?」呂冬馬上有所猜測:「那是個無底洞,多少錢都不夠往裡填,你……」

其實耍牌玩拖拉機的人很多,比如七叔就非常精通,但只是純粹的打撲克而已,跟賭不沾邊。

根據七叔的說法,真正贏到錢,也就是與那幾個人販子耍牌的時候。

胡斌的話打斷他:「就這一回,我翻本就不去耍了。」

如果真的是年輕的呂冬,說不定還會信,曾經呂冬孬好開過店,也見過一條街上的人咋把自個耍的家破人亡。

這東西,沾上了,就不好戒,而且按照老娘的說法,胡斌耍了不止一年。

借給他錢,那就是推波助瀾。

呂冬臉皮足夠厚,借錢的人好意思開口,他也好意思拒絕:「哥,你也見了,我剛買了個手機,手頭暫時沒錢,要不你過來,咱兄弟倆好好拉拉……」

「我就不過去了,有空再找你拉,行了,不說了。」

話音落下,手機里響起嘟嘟聲,另一邊掛了電話。

呂冬轉頭看向胡春蘭:「表哥的電話。」

胡春蘭早不抱希望了:「借錢沒有。」她說了件呂冬不知道的事:「兩年前,他跑來咱家說車壞了要大修,廠子里暫時沒發錢也沒生活費,我把買肥料的幾百塊錢給了他,後來才知道他是拿去耍牌,到這別說還,提都不提。」

呂冬收起手機:「幾百塊錢到無所謂,如果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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