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呂冬忙過早晨，簡單的收拾過一番，提上專門取了現金的包，交待喬衛國兩句，去小區工地入口那邊，今天工地新開一個進口，巨大的充氣彩拱門聳立起來，上面貼著醒目的紅紙金字。
「學府文苑內購會！」
內購會不是該悄悄的進行，打槍的不要？
但仔細想想，這盤在大眾眼裡本來就偏，不鬧點動靜出來，缺乏關注。
這年代，想扔個概念出去，就呼呼賣房子不容易。
普通人手裡沒錢，更不想去銀行貸款欠賬，在青照這種地方更為明顯，福利分房雖然取消了，但收入最為穩定的企事業單位人員，都盼著像寧秀鎮府大院裡面那樣集資建房。
巨大的彩拱門前，有青照電視台的人架著攝像機拍攝，好像在拍廣告。
說不定晚上就能在新聞里播出。
呂冬過去，正好碰上放鞭炮，趕緊堵上耳朵。
幾千響的鞭炮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大紅色的紙皮炸的漫天飛舞。
鞭炮過後，有鑼鼓隊登台，咚咚敲起來。
再看鑼鼓隊，全呂家村的人，打鼓敲九龍翻身的，正是七叔。
鞭炮硝煙散盡，呂冬往前走去，沒有排隊的，沒有擁擠的人潮人海，沒有現場送油送大米，售樓方似乎連花錢請人都沒做。
這地方，對於現階段居民聚居區太偏了。
就目前來說，大學城距離泉南城區相對較遠，指望最近的青照縣城，沒有明確政策支持的情況下，還是洗洗睡吧。
商業住宅樓，甚至對大部分青照人來說還比較陌生。
這個農村不易，城鎮居民也難的時代，絕大部分人顧好眼前就不錯了，只有少數人能看到長遠。
鼓聲暫歇，呂冬來到彩拱門前，跟本村的叔叔大哥們打招呼，問呂建仁：「七叔，今天不幹活？」
呂建仁扛著鼓槌：「看到沒，你七叔這手藝，到哪都能用上，甲方專門來請我，一天給五十塊錢！」
他這才回答呂冬問題：「甲方這不求著來給打鼓造聲勢，好賣房子，你五爺爺那邊特別叮囑的，甲方房子賣不出，三公司拿不到回款，咱這邊是公家單位，不能像私人承包商那樣拿房子頂賬。」
三公司是鎮屬集體單位，也是寧秀鎮下有限拿得出手的企業，運作方式當然不能像私人工程隊那麼靈活多變。
房子頂賬，肯定頂的價高，賣出的價低，其中的差價咋算？
到時算後賬，全都會落在五爺爺呂振飛頭上。
要不上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呂建仁好奇問道：「你來幹啥？找我？」
呂冬搖頭，直接說道：「我來買房子……」
「你腦袋有坑！」呂建仁從來不把呂冬當外人，直接說道：「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買？有錢去縣城買。」
呂冬認真說道：「七叔，你要手頭有錢，也在這買一套，將來釘子取媳婦不用愁。」
呂建仁隨口說道：「釘子還沒十歲，愁啥？將來哄不了個媳婦來，我打斷他腿。」
「我去看房子。」呂冬知道跟七叔扯不清，越扯越渾，說道：「七叔，記得我的話，有錢就在這買房子！」
翻出那張名片，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和電話，呂冬很清楚，那位孫總所說的人情，除了在這買房子，過期不候。
他後面專門了解過，被盜文件的重要性和他與派出所這種強力單位的良好關係，才是孫總願意給點小人情的關鍵。
否則，人不會在乎個小商販。
順著花格磚路，來到舉辦內購會的地方。
豪華售樓處，那是不可能的。
裝修好的樣板間，也是不存在的。
臨時售樓處就一間大板房，連沙盤都沒有，只是在進門正對的牆上有張小區俯瞰圖，標繪著小區的輪廓和每棟樓的位置。
板房中最多的是桌子和凳子。
再就是保安很多，這年代有許多人都帶現金過來買房。
進門，呂冬一眼看到個熟人。
那天跟在孫總旁邊的年輕女人，記得叫秦雅。
對方身邊沒人，他直接找了過去，笑著打招呼：「秦姐，你好。」
秦雅看了呂冬一眼，認出他是誰，點頭回應：「你好，你過來……」
呂冬不兜圈子，低聲說道：「我想在這買房子。」
秦雅想到孫總那個人情，問道：「住宅？」
呂冬做啥的，又瞞不過人嗎，滿臉笑容：「先考慮商鋪，有個門頭，將來也好乾點小買賣。」他特意提到：「本來錢不太湊手，那天正好遇到秦姐和孫總，感覺是個機會，今天厚著臉皮過來，想著能不能走個內部優惠價。」
秦雅知道，孫總說出去的人情，會認。
「你在這坐會。」秦雅不擅作主張：「我一會回來。」
呂冬點頭：「好的。」
他拉開張椅子坐下，看到秦雅出大板房，接著有倆人進來。
熟人！
隋博和王茜！
呂冬看到他們的同時，他們也看到了呂冬。
隋博沖呂冬笑了笑，呂冬笑著點頭，彷彿就像關係不錯的老熟人一般。
王茜一把拉住隋博：「搭理這種人做什麼？走，趕緊辦手續，咱看好的鋪子別飛了。」
隋博在大學城開店多日，有切身感受，低聲說道：「好，一號鋪，我托關係才找到張經理，趕緊拿下來！」
……
這倆人來買住房？還是商鋪？呂冬正尋思著，秦雅拿著手機回來了。
「孫總在開會，不能親自過來。」
商業企業能爬上較高位置的人，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秦雅說得就像真的一樣：「讓我代他說聲抱歉。」
呂冬客氣道：「沒關係。」
秦雅沖交好的一個女銷售招手：「小柳，你過來下。」
過來個二十五左右的女孩，拿著文件夾，留著丸子頭，穿著白襯衣和黑褲子，先笑著對呂冬說：「你好。」
秦雅簡單介紹：「這是呂冬，孫總的朋友，過來買商鋪。小柳，你負責接待，孫總說了，走內部特供價。」
「好的。」小柳不禁多看了呂冬一眼，孫總的關係戶，想必不簡單。
這個內部特供價是專門賣給公司資深關係戶的價格，一般人根本不會用。
呂冬趁著秦雅在，又問道：「秦姐，商鋪能不能走貸款？工商？建設？或者其他銀行？」
秦雅說道：「工商行跟我們有合作，只要你能通過銀行審核，這邊沒問題。」她又對小柳說道：「確定下來的話，提前跟工商行信貸部溝通，兩邊有過協議。」
又說幾句，她手機響起來，說聲抱歉，出了板房。
「您有意向商鋪？多大面積？」小柳坐在呂冬對面，笑著問道：「我先給您介紹一下？」
呂冬點頭：「行。」
小柳打開文件夾，拿出幾張簡易圖，放在呂冬面前：「這是商鋪整體布局圖和幾種戶型圖，第一期的所有商鋪全是上下兩層布局，最小的70平左右，最大的170平，只有一個，叫1號鋪……」
沒有樣板間，商鋪還在建，只能看簡易圖，呂冬聽完小柳介紹，說道：「最大的這個170平，正對路口？」
「是的。」小柳笑著說道：「1號鋪正對西南，從東邊，南邊，西邊過來，都能第一時間看到。」
這跟呂冬現在的攤位很像，位置優勢相當明顯，他問道：「價位？」
小柳想到秦雅的話，略一琢磨，說道：「這是所有商鋪單價和總價最高的，對外公開售價1000每平。當然，您不一樣，走我們內部最低價，一套15萬。」
呂冬問道：「不能再低？」
程立峰在縣城站前街買的門頭加院子，三分五的地，據說總共花了七八萬。
當然，這170平全是商鋪，那個200多平屬於平房住宅加兩間大門頭。
小柳低聲說道：「如果不是孫總的關係，最低也要16萬5。」
呂冬心底盤算，單論這一套，均價也有近900。
商鋪貸款最少五成首付，存款夠了。
正在思索，倆人走過來，卻是呂春和呂建國。
「大哥，大伯。」呂冬站起來打招呼。
小柳認識呂建國，笑著招呼：「呂總工。」
呂建國問了幾句情況，趁著小柳去倒水，說道：「這價格探底了，孫立明說還你人情，還的上心。」
用公司的內部銷售價，去還私人失誤欠下的人情，誰也說不出啥來。
因為這個價格，本就是賣給關係人物的。
呂春低聲說道：「不錯了，逮住倆賊，省下1萬多塊錢。」
聽自家人這樣做，呂冬做了決定，問道：「大哥，你下定決心了？」
「買！」下定決心的是呂建國，他走南闖北多年，又在大學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