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南下

周末,北風呼呼吹了一夜,凌晨三點又下場小雨,青照氣溫驟降,人們不但穿上長袖外套,怕冷的甚至連秋褲都加上了。

縣城南側,程濤穿著半截袖走出看守所,禁不住連打寒顫。

回頭看一眼,大鐵門緊緊關閉。

這些天,簡直就是場噩夢。

程濤只想離開這裡,趕緊逃離。

冷風中,他獨自一人朝縣城走去,身上沒有錢,只能靠步行。

想到最近的遭遇,兩眼有淚花閃動,父母沒有放出來,最後會是啥情況,他不知道。

進入縣城,經過火車站,來到站前街,沿著路往北走,程濤看到了自家店面,程立峰肉食店的招牌,高高掛在門帘上面。

開業大吉的條幅讓風吹了下來,一頭耷拉在地上,髒的不成樣子。

程濤擦掉眼裡的淚,先回家,再想辦法。

當他走進店門,才發現上面貼著封條,鮮紅的印章分外醒目。

剛剛接受過教育,程濤不敢動封條,更不敢進門,害怕再被逮回去,不說別的,單單住同個房間的人,就叫他不寒而慄。

身上沒錢,家門被封,程濤去北邊隔壁門店:「姜叔……」

話還沒說完,以前濤子長濤子短的老薑就說道:「忙著呢,沒事別來煩我,趕緊走。」

程濤愣了一下,轉身離開。

老薑往地上吐吐沫:「天打雷轟的玩意!幸虧沒買過幾次!」

程濤又去南邊隔壁,差不多的待遇。

站在馬路邊上,呼呼的北風吹過來,冷得瑟瑟發抖,身上沒有一分錢,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

抬起頭,天氣陰霾,雨水隨時都能落下來。

二十多歲的程濤迷茫困惑,為啥會是這個樣子?這是要讓自個家破人亡?

程濤站了一會,想到個去處,繼續往北走,從供銷大廈路口往東,城裡還有家親戚。

儘管站前街車來人往,程濤卻感覺孤獨、無助、落寞、凄涼……

彷彿整個縣城都拋棄了他。

程濤進衛生局宿舍,上三樓敲響房門,很快有人過來開門。

「嬸……」程濤眼淚就在框里打轉。

中年婦女看了他一眼,輕輕嘆口氣:「進來。」

程濤看到了程立剛,眼淚忍不住滾下來:「叔!」

老程家沒幾個人,程立剛憤怒過,也恨過,見到從小看大的侄子,終究忍不下心:「過來坐下說。」

老哥是個巨坑,但侄子一向不錯。

他對坐著看電視的閨女說道:「麗麗,去給你哥倒水。」

程濤抹了把淚,說道:「叔,該咋辦?」

程立剛沒有回答,反而問道:「咋不給我打電話?我也能去接你。」

「出來時忘了。」程濤忍住淚:「出來後沒錢。」

程立剛長嘆一口氣:「哎……」

他媳婦找來衣服,遞給程濤,又說道:「沒吃飯?我去給你下碗面。」

程濤先套上長袖外套,說道:「我爸媽還在裡面,店叫人封了。叔,該咋辦?要不咱花錢託人,我家銀行里還有存款。」

程立剛想了想,決定實情相告,畢竟二十多歲的大小伙:「不止這樣,你家所有財產全部被凍結,不出意外都會被罰沒。叔也托不上關係,我調到檔案室,當副主任科員,說不上話了。」

程濤懂得這是啥意思,一臉吃驚樣。

剛來時,多少還抱著希望,現在覺得程家的天,真的塌了。

涉毒無小事,程立剛能保住目前位置,相當不容易,不敢再折騰,說道:「濤子,這事只能這樣。有多少人吃過你家鹵煮,就有多少人恨你爸你媽,還有我。我走不了,這輩子也翻不了身,你別留在青照……」

他擔心有些人做事不講究,公家單位的還好,社會上那些,逮著程濤,少不了揍。

「我該咋辦?」程濤無助的手抓手。

程立剛考慮良久,去屋裡找出500塊錢,又撕紙寫下公司名字和電話號碼,一起交給程濤:「在青照,你出不了頭,也救不了你爸媽,弄不好還會把自個搭進去。濤子,去南方,你表叔多次給我和你爸打電話,他在那邊發展很好,一直想讓我和你爸過去。」

程濤問道:「叔,我爸媽……」

程立剛緩慢堅定的搖頭:「這案子不止縣裡,市局也摻合進來了,昨天還上了晚報。」能被媒體刊登出來,意味著上面定好了基調:「你爸媽這場牢獄之災,躲不掉。」

他不想再管那倆坑貨,全心全意幫他們,結果成了當哥哥的挖坑讓弟弟往裡面跳。

為了錢,連兄弟都坑!

程立剛老婆端來麵條,等程濤吃完,程立剛說道:「走,我送你去車站,你去泉南,別在青照待著。」

程濤收好錢和電話號碼,跟著程立剛往外走,邊走邊問:「叔,我家這生意做的好好的,為啥就被查了?」

程立剛嘆口氣,說道:「可能叫人舉報了。」

程濤停下,看向西北邊,樓房遮擋住了視線,他緩緩問道:「是不是呂家村的人?」

程立剛去推摩托車:「有可能。」

程濤看著西北方:呂家村,姓呂的和姓李的,那幫驢糙的玩意!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總有一天他會回來。

程濤低頭看眼紙條,看到六個字——國家陽光工程!

……

儘管北風在吹,周末市場上人卻不少,呂冬這邊陸陸續續不斷有人過來。

周末出來的學生多,生意也好,中午剛過,就賣出400多個。

有戴著大檐帽的一群人過來,領頭的是倆工商,王朝帶著他仨手下跟在後面。

倆工商人員呂冬認識,搬進臨時市場那天來過。

他們挨個攤位發通知單,呂冬也收到一份。

「王哥。」呂冬跟王朝打招呼,拿出煙照例散一圈,剩餘的全部塞給王朝。

「你們跟著老魏去前面,別出狀況。」王朝吩咐張龍仨:「我跟冬子聊幾句。」

那仨人跟著倆工商繼續往北走,呂冬快速瀏覽過通知單,上面的內容不出所料,市場要收費了。

倒也不貴,按攤位畫線面積收費,每平米每個月8毛錢,衛生費和管理費等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加起來,呂冬這倆攤位每個月要多近50塊錢開支。

不過,工商所也留出緩衝時間,明天開始收,最遲11月份之前,交齊11月份的費用就可以。

不交的,到時肯定要趕人。

這在呂冬預料之內,開始時不收錢,等攤位多了,市場起來了,怎麼可能不收錢?

不說別的,攤位多了,後來的人不是每個都自覺,有的是撤攤後留一地垃圾的。

農村大集一上午,一個攤位費都要5塊錢。

王朝也不跟呂冬客氣,直接說道:「收費扛不住,你也沒少賺,帶個頭。」

呂冬明事理,傻瓜才對著干,說道:「王哥,你放心,我啥人你不知道?不會惹麻煩。」

王朝笑:「你這生意沒少賺。」

呂冬擺手:「就掙個辛苦錢,朝不保夕的,比不上旱澇保收。」

王朝彈掉煙灰,說道:「也就個旱澇保收。」他換了話題:「聽說你哥跟個女記者在處對象?」

呂冬納悶:「傳的有這麼快?」

王朝笑著說道:「我們這幫轉業過來的,經常互通個消息,刑警隊張隊透露的,假不了。」

呂冬想到虎背熊腰又孔武有力的張隊,還是個愛八卦的?

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話說回來,呂春和方燕一起去過刑警隊。

這幫老刑警,眼尖鼻子靈,看出些端倪倒不稀奇。

就是這消息,傳得也忒快了。

「這個事,我不大清楚。」呂冬含糊道。

王朝又點上根煙:「你就行了吧!你這眼,比老鷹好使,看不出來?我可是聽說了,那倆人是因為你才認識的。」他故意擠了擠眼睛:「對吧,奇蟲少年!」

呂冬無奈了,咋就跟蟲子扯不清了?說道:「王哥,你就別拿我開涮了。」

王朝笑:「派出所的小貝,還叫你五毒教教主,這裡面是不是有啥我不知道的故事?」

呂冬臉垮了,這個貝向榮!凈給人亂起外號!

五毒教教主,聽聽,妥妥的大反派!

將來陪喬衛國去少林寺,還不自尋死路?

像他這樣的大好人,咋能叫這種名字,怎麼也得是五仙教教主。

仔細想想,貌似一回事?

「你哥再帶人過來,記得一定給我打電話。」王朝顯然不是開玩笑:「你嫂子給他介紹過好幾個,都沒成,一直盼著。」

呂冬不想摻合這事:「你直接給我哥打電話。」

聊了一會,其他人從北邊回來,王朝帶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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