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剛開門,程立峰肉食店就堵了四個人在門口吵,不少人圍著看熱鬧。
程立峰關上門,方臉大耳顯得格外憨厚,隔玻璃看著外面,問兒子:「濤子,人啥時候到?」
他本想著每人給個十幾二十塊打發走,那些女人竟然不滿意!還要他去醫院!
開哪輩子玩笑!
想幹啥?想上天不成!
這裡是縣城,不是呂家村!
再說了,誰能證明是吃他家東西出的問題?
這群潑婦,買他家肉食的人多了去,別人都沒事,合著就你呂家村的人嬌氣?
真要按她們說的去醫院,認下這事,得賠多少錢?
賺兩個錢多難?整天費盡心思想辦法,你們上下嘴唇一翻,就想要錢?當錢是大風吹來的?
程立峰打定主意,十幾二十塊也不給了,不能開這口子。
程濤看眼牆上石英鐘,說道:「這就到了!」
要他說,直接拿棍子打走就是了。
家裡在縣城那麼多關係,有衛生,有工商,有派出,怕啥!
這又不是在呂家村那熊地方。
後面大院傳來敲門聲,程濤過去開門,很快領了仨人回來,為首的是個大光頭,露出半截袖外的手臂上,還有醒目的紋身,看上去就很嚇人。
叫人一看就知道是混社會的。
「哥,就她們!」程濤指指外面:「就這些不要臉的潑婦!」。
大光頭看了眼,說道:「一幫老娘們,小意思,交給我了。」
程濤笑著說道:「行,事後我忘不了哥的好。」
大光頭沒動,伸出手指捻了捻,程濤明白啥意思,立即拿來二十塊錢,遞到他手裡。
錢揣進褲兜里,大光頭沖左右擺頭:「打起精神,幹活了!」
倆小弟解扣子脫上衣,扔旁邊椅子上,健壯的上身紋著青龍白虎和其他不知名的圖案!
大光頭也脫掉短袖T恤,露出青色紋身,凶神惡煞拉開門就往外走。
「吵吵啥!吵吵啥!」大光頭等倆小弟跟出來,氣勢洶洶:「誰惹事?誰想惹事?知不知道這是哪?活膩歪了!」
仨紋身大漢往肉食店門口一站,原本圍觀的人立馬安靜下來。
吵的最凶的七嬸,也下意識閉嘴。
另外幾個女人,不自覺退到七嬸後面。
跟工地上的男人在外打拚不同,傳統的農村模式女人都在家裡,很多人甚至一輩子沒出過本縣。
本分的農家婦女,看到這樣仨人,說不怕是假的。
七嬸不同,性格潑辣,倒不是天生如此,而是被呂建仁硬生生逼出來的。
但她同樣懂得不吃眼前虧。
大光頭指著七嬸四個女人:「趕緊滾蛋!不滾蛋,老子今天破例,女人照打!」
除了七嬸,其他人都在退縮。
門裡面,程濤看著外面安靜下來,說道:「搞定了。」
「出了村,都群熊貨!」程立峰離開呂家村,只感覺天高地廣,人站的也高了。
高處看過去,呂家村都啥啊,除了地里刨食的,就工地上下苦力的泥腿子。
開業和八月十五從那群沙雕身上賺足最後一筆,除了賣宅子,不會再回去。
跳出呂家村,放到這縣城,呂家村的人算哪根蔥哪棵蒜?
還沒動官面上的關係,就仨混混,事就辦了。
人嚇跑,出去街坊鄰居客套禮讓一番,沒多大影響。
這是他最擅長做的,在呂家村十多年經驗,玩兒一樣。
大光頭指著七嬸,冷冷喝道:「滾!別給臉不要臉!」
說話間,他和倆跟班上前走了一步。
提拳頭似乎想要動手。
突突突的摩托車突然響起,一輛橙色的嘉陵摩托車停在路邊,下來倆人。
大光頭尋聲去看,后座上下來的,是個麻桿似的瘦子,秀氣斯文,沒啥威脅。
前面下來的,是一個身高體壯的年輕人,皮膚黑黝黝的,脖子上掛著根細金鏈子,兩邊的肌肉發達。
再往上,長著張略顯憨厚的臉。
看清這人臉的瞬間,大光頭心臟猛地跳了一下,突然就覺得頭皮火辣辣的,又癢又痛。
就像有無數條毛毛蟲在上面爬。
呂冬掏出口袋裡的煙盒,幾步走到七嬸前面。
李文越遲疑一下,跟了上去,該面對的時候,他從來不當軟蛋。
看清呂冬的臉,看他到手裡的煙盒,大光頭不自覺後退一步,剛想左右擺頭讓倆小弟先上前,發現他們早已退到了門邊!
倆沒義氣的混蛋玩意!
大光頭下意識摸頭皮,當初那層紅頭髮,折磨的死去活來,後來上診所拿膏藥粘,頭皮都粘禿嚕了!
呂冬看眼店門,玻璃窗後面,程立峰父子躲在裡面。
再看仨混混,拿腳趾頭也能猜到,這是程立峰請過來的。
呂冬記得這仨人,一對三,不能大意,實在不行先戰略撤退。
他打開煙盒蓋,準備先讓七嬸等人走。
大光頭頭皮一陣火辣,心底發虛,似乎在說給呂冬聽:「這事我不管了!」
這要再給扔上一堆癢辣子,誰受得了?
他奶奶個腚!幹嘛脫上衣,真蠢到家了!
這打輸了,肯定要去診所脫毛,打贏了,一樣要去診所脫毛。
不,那不是脫毛,那是脫皮!
為了二十塊錢,犯得著?
仨人醫藥費都不夠!
出來混,得會算賬,不好好算賬,越混越窮,早晚完蛋!
「兄弟,我這就撤!」大光頭不做賠本生意,當機立斷。
聽到大光頭這話,倆後背快要貼到門上的小弟鬆了口氣,忙不迭打開門,肚皮擠肚皮,鑽了進去。
大光頭連忙退進門裡。
程濤和程立峰看看光頭,再看看彼此,搞不明白狀況。
「哥!」程濤試探問道:「這咋了?咋回來了?」
大光頭拿起上衣,趕緊走人:「這事我管不了!你們另請高明。」
對面人太卑鄙陰險,動不動就扔蟲子。
不等程濤搭話,領著倆小弟就跑。
門外,呂冬在勸解七嬸四個人,爭吵解決不了問題。
但他看向門裡面程立峰父子的眼神,變了。
一個村出來的,有事說事,找混混打人,至於嗎?
以前李文越總說程立峰咋樣咋樣,呂冬沒放在心上,畢竟家隔著遠,又整天忙得團團轉,除了偶爾遇上幾回和前兩天開業,基本沒與程立峰打過交道。
而且做生意不可能太講究。
現在看,這程立峰不講究的地方太多了。
門外保持安靜,人卻沒有走。
程濤有點慌,想明白大光頭為啥跑路,分明害怕呂冬!
「爸……」他下學早,又高呂冬好幾級,這才想到聽說的事:「好像呂冬挺有名!縣城很多混混都怕他。」
程立峰在呂家村兩面三刀多少年,豈能被個十八九的嚇住,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塞給程濤:「給你韓叔打電話,報警!說有人來咱店鬧事,要打砸!」
「爸,還是你有辦法!」程濤立即打電話報警。
呂冬安撫好七嬸等人,來到門邊,隔著玻璃看向裡面,說道:「程叔,咱都一個村的,沒必要這樣,有事說事。」
玻璃後面的程立峰笑出一臉憨厚:「冬子,你程叔啥人你不知道?會賣變質肉?會幹這生兒子沒屁|眼的缺德事?」
程濤剛收起手機,聽到這話,下意識摸屁股後面,瞪了老爹一眼,爛肉可以隨便鹵,這話能隨便說?
呂冬很清楚,動手強來是最差的選擇,有理也會沒理,尤其這在縣城,還是較為平和的溝通:「我七叔,山叔,光叔,建設叔,四人都在縣醫院急救上躺著,他們都吃了你家的醬牛肉。程叔,你總得給個說法吧?」
程立峰說道:「冬子,具體咋回事,現在兩說。」他看到有警車過來,指著七嬸那邊大聲說道:「大早晨就過來扣屎盆子訛人,有這樣的嘛!你們是看我買賣好,想訛錢!」
這話一出,原本平靜的四個女人受不了,男人還在醫院躺著,肇事人不承認也就算了,還倒打一耙!
「你說誰訛人?」七嬸沖了過來:「你講不講理!賣的東西叫人食物中毒……」
四個女人一擁而上,氣勢也不小。
「幹啥呢!」突然有人大喝:「你們想幹啥!」
伴隨聲音,仨穿制服的分開圍觀者走過來。
呂冬這段時間經常打交道,一眼就看出來,領頭的正式在編,後面倆臨時。
「韓所。」程立峰打開門。
呂冬明白,這老小子報警了!
韓所看了眼呂冬,公正無私,說道:「都安靜點!咱有事說事!不準罵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