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呂建仁

吃過飯,胡春蘭催促呂冬去河上,同時給大伯家送點腌好的知了猴。

或許是再見到老娘太過激動,又強忍著,出果園的時候,右眼不太舒服,揉了幾下後,右眼皮一抽抽的跳。

呂冬先去村南大伯家。

大伯母一人在家,呂冬專門問了下,大堂哥呂春後天下午才能從大學城回來,二堂哥在部隊上,回家探親要到過年。

呂冬沒有多待,從村南沿著集街往北走,想著曾經熟悉的大學城。

沒記錯的話,大學城今年九月份正式啟用,泉南山區很多大學都會搬遷過來,至少是搬遷一部分過來,用不了幾年大學城會成為泉南市的高新產業城,連帶著青照縣劃為青照區。

一個新城的出現,總是伴隨無數機會。

但呂冬更加清楚,有能力抓住的才叫機會。

曾經瞎混到三十多歲,才真正懂得務實。

所以,呂冬首先提醒自己,腳踏實地不要飄。

話說回來,曾經一個混到三十四五歲,才在泉南新城湊夠三居室首付的人,也沒飄的資本。

集街是呂家村最寬的街道,能容納兩輛老解放並排行駛還有餘。

有七八輛拉著砂石等物資的卡車和三輪車,停在街道東側,呂冬找人問了下,大都是附近不臨河村莊自發過來幫忙的。

一輛大頭車中,駕駛位上的司機眺望集街北口,只能看到大堆人在忙碌,問副駕駛上的中年人:「泉哥,呂家的泥瓦匠在大學城跟咱搶活,咱幹嘛還送東西?」

「動動腦子!」中年人點了點司機頭:「咱劉灣村就在呂家南邊,青照河這成了地上河,呂家地勢高,開口子會不會淹咱?」

司機想想是這個理。

中年人又教訓:「咱村有多少媳婦是呂家嫁來的?有多少閨女嫁到了呂家?」

「呃……也是。」司機恍然大悟:「泉哥,還是你有那個啥……對,大局觀。」

中年人掏出煙:「叫書記!書記!說幾次了?能記住不?」

司機趕緊說道:「記住了,這次記住了。」

中年人直搖頭,不跟憨貨一般見識,下車來到街道敞亮處抽煙,呂冬正好走過來。

這人呂冬眼熟,回想一番,記起是同學家長,主動打招呼:「泉叔。」

中年人看著呂冬面熟,叫不出名字:「你是……」

呂冬笑著說道:「我是招娣同學,招娣對題了嗎?考的好吧?」

「就算考狀元有啥用?早晚嫁人。」中年人鬱結多年,習慣性念叨:「我寧要個倒數第一的小子。」

呂冬不好接話,能想起這個中年人,也是因為他女兒,也就是同學劉招娣是98高考縣狀元。

隱約有印象,劉招娣還有個妹妹。

在重男輕女頑固的農村,中年人的鬱悶可想而知。

「冬子!」有人喊他。

這人從南邊晃悠悠走來,相貌端正,人高馬大,偏偏耷拉著肩膀,走路鞋底拖地,帶起難聽的刺啦聲。

「七叔!」呂冬招了下手,這是三爺爺那一大家子的,大號呂建仁。

從小他就跟著七叔下河、摸魚、挖泥鰍、盤螞蟥……

呂建仁掏出根煙叼嘴上,抽出一根要給呂冬:「來根?」

呂冬揉了下右眼,不接,捏住鼻子:「好大酒味。」

呂建仁打了個呵欠:「煙酒在手,煩惱滾球!」他點著煙,招呼呂冬往閘口走,前面有水淌來:「鬍子都開長了,不抽煙,不喝酒,不算男人。」

呂冬擠右眼:「真男人不看這些。」

呂建仁看了看他:「眼咋了?髒東西上身?」

呂冬無奈,回擊:「你不懂,右眼跳財,我今天能撿一大錢包。」

「屁!」呂建仁吐出一大口煙:「沒文化,右眼跳災!你懂不?」

呂冬毫不示弱:「七叔,你多大人了,還搞封建迷信?」

「我!」呂建仁一口煙憋在喉嚨眼子上。

呂冬加快速度,越往前水越多,很快就到了集街閘口附近。

這一段,河道正東正西,大橋南北跨越,連接兩邊閘口。

五十年代修建的閘口,自然沒有起落的閘板,這本就是通往橋對面馬家村的路,河堤到此留出一個路口,以石頭壘成倆小壩,相對的地方留有石制滑道,將長度合適的木板一塊塊卡進去,就成了閘板。

臨時閘板有縫隙,也談不上結實,呂家村的人又在後面堆了四五排河堤高的沙袋,擋住河水灌進來。

還有一點水順著沙袋間隙滲入,閘口附近的路上,水沒過腳腕子。

呂振林眼睛通紅,站在小壩上,正指揮堤上的人用棍子竹竿在水裡挑,偶爾還能見到水葫蘆葉子飛上半空。

「老七,昨天哪喝的?」

「小心三叔剝你皮!」

這附近人不少,呂建仁一到就成焦點。

「冬哥!」

「冬哥!」

倆年齡稍小的大男孩帶著幾分小心,沖呂冬笑。

呂冬點頭,沒有廢話,直接爬上沙袋堤壩,混濁的河水早已沒過通往馬家村的新橋,橋有當胸高的石頭護欄,攔下大批以水葫蘆為主的雜物,只有最上面一層隱約露出來。

雜物看似輕便,實則危害極大,堆積在橋上橋邊,成了一道垃圾堤壩,嚴重阻礙水流傾瀉。

尤其大水衝下來比重大的東西,讓雜物一攔,極有可能沉底堵塞橋洞。

那時就要命了。

呂振林就是在指揮人挑開垃圾。

河對面,馬家村的人也在干同樣的事。

「好大的水。」呂建仁的聲音就在旁邊,酒味煙味混雜一起:「魚少不了,忘帶網了!」

呂冬無語,都啥時候了,還想著打漁。

「這樣不成。」小壩頂上有人喊:「三叔,只能挑到橋頭附近,不頂事。」

竹竿能有多長?也不好發力,挑走的有限。

呂振林不缺決斷:「找繩子,下水!」他目光落在呂建仁身上:「老七,你個兔崽子昨晚幹啥去了?」

「去上游掘堤了。」呂建仁扔掉煙頭,嬉皮笑臉:「上游開口子,咱這就安全了!」

周圍那麼多人,齊刷刷看了過來,呂建仁毫不在意,抓起呂冬胳膊:「走。」

呂冬也就是知道七叔昨兒喝高了,否則真懷疑他為了自家村去掘別人的堤。

有人拿來幾大盤繩子,有昨晚那一出,呂振林先讓人檢查。

呂冬盯著大橋上堆積出的水葫蘆和垃圾,昨晚河堤保住,呂家村的命運已然改寫,但洪水仍舊肆虐,誰也無法保證不再出問題。

水流不暢,就會導致這一段水位增高。

這水位不能再高了。

呂建仁蹲在小壩上,瞅著大橋,說道:「三叔,水葫蘆太多,清了一批還一批,要砸護欄!」

拿竹竿的一人說道:「老七,橋去年縣裡新修的,砸了,咱咋交待!」

呂冬認為七叔說得有理,趕緊對呂振林說道:「三爺爺,總派人下去也不是事,白天好說,晚上危險。」

「去找大鎚!」呂振林紅著眼睛咬牙說道:「砸!有事我擔著!」

呂建仁當仁不讓:「我下水!」

呂冬說道:「我跟七叔去,有個照應。」

昨晚鐵叔有句話說的很對,呂家村沒人能置身事外!

「老七,你昨天喝高了,行不行?」有人關心問。

呂建仁呲起牙豁子:「老婆孩子,老爹老娘都在村裡,不行也得行!」

他在腰上捆好繩子,見後面多人拽住了繩子,接過長柄大鎚,對呂冬說道:「冬子,別慫,跟上你七叔!」

說完,直接跳到水裡,吼道:「早幹完,早打漁!」

呂冬捆上繩子,對後面拽繩子的人點點頭,抓著大鎚,也跳了下去。

橋挑的高,兩人又身高體壯,水到不了胸。

靠近河堤這一段,雜物大多被挑走了,不用先清理。

呂建仁抓著呂冬胳膊,大喊:「你順水砸西邊,我砸東邊,你先砸!穩住!水沖跑了別慌,按我打小教你的閉氣,上面能拉回去!」

「放心!」呂冬拖著落在水裡的大鎚朝西邊走。

有橋和護欄,橋上的水流速度不至於把人沖跑。

不管另一邊七叔,呂冬穩住身體,掄起大鎚,朝著石頭護欄狠狠砸了下去。

鎚頭落進水裡,力道有所減弱,但呂冬力氣非常大,大鎚仍舊咚的一聲砸在了護欄上。

咔——

不是太明顯的斷裂聲響起。

呂冬抹了把落在臉上的水花,又掄起大鎚狠砸,一下又一下。

護欄經過一夜沖刷,又挨了幾下狠的,有一大塊立即斷開掉了下去。

呂冬再接再厲,又是幾鎚子砸下,連在一起的石頭護欄,咔嚓嚓倒了兩三米,前邊淤積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