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成長的煩惱 第二百八十二章 獵人與獵物(四)

走出一大段的距離,年輕的男人沉默著停下了腳步,他看著眼前的泥地,沒有任何腳印,沒有任何術式的殘留,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來時的方向,最終轉身往後走。

白骨弩手們開始加速,最終,它們與它們的主人一起,向著來著的方向快速奔跑。

多疑是求存之道,也是獵人捫心自問的不二法門。

腳印有問題。

他的獵物不是魯莽之人,那麼明顯的腳印,絕對不是他所選的道路。

回到小河邊,年輕的男人走過河流,看著一處小丘上被壓伏於地的苔蘚,還有那些積於凹處的冰。

在自己的腦海中回顧自己的記憶,很快的,年輕男人想到了自己的那一瞥——這裡本應該是一處滿是石與積雪的丘頂,沒有任何生者的輪廓,也沒有任何關於活人的氣息。

但是年輕的男人還是笑了起來。

找到獵物了,一定要告訴他的主人。

帶著這樣的念頭,他舉起手,開始召喚他的骨鷹。

無羽的禽骨最終從虛空中躍出,它落到了它主人的手上。

他扭頭,準備告訴自己的信使去找誰的時候,於遙遠河流北方的一處高點閃過一道光。

那是什麼?

那是陽光照射在瓶底折射的光?

這是年輕的男人於世界上的最後思考,下一秒,一顆彈頭飛臨骨鷹的顱骨前端。

在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似乎在剎那時停滯了,年輕的男人瘋狂地做著反應,想要躲開那顆鑽過骨鷹的彈頭,但是沒有任何用,他像是被定身了一般,只能看到彈頭越來越近,直到它鑽進他的顱骨,然後神聖的彈頭點燃了他顱骨內部的負能量。

這個年輕的男人摔倒在地上,翻滾著落下小丘,他的軀殼像是砂礫一般散布在河灘上。

下一秒,他四周的白骨弩手開始崩解。

直到這時,槍聲才從在略顯空曠的河谷上空划過。

……

「羅蘭和希格斯都死了。」年輕的寂靜嶺男爵皺了皺眉頭,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部下:「我不覺得那個孩子有辦法殺死他們。」

與年輕的男人同樣打扮的後者點了點頭:「是的,但是事實是他們死了,在戰場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嗯……真是令人氣餒,不過也沒辦法吧,戰場如打獵一般,總是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正因為如此,這個世界才顯得如此美麗……最後十分鐘,告訴馬爾達和達奇,十分鐘後必須脫離上半場,卡特堡的大人物們不會任由那個信號出現然後消失,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是的,我的主人,需要我也加入嗎。」

「……算了,也許命運並沒有希望我與那位親王閣下在今天分出一個生死。」年輕的男人微笑著搖頭,同時從上衣內袋裡掏出煙盒,他為自己點上一支,下意識的伸手在肩膀上抹了一下,然後像是驚覺到什麼一般沉默了下來。

「無心之人,真是會奢求於幸福啊。」

……

馬林看著瞄準鏡中倒下的亡靈生物並沒有動,直到菲奧過去,將那顆顱骨砸碎,確認它的確死亡之後站了起來。

翻過這處小丘,馬林從坡上滑了下來,將這支步槍丟給了潔茜卡:「你的弟弟有一把好槍,你花錢給他買的?」這槍馬林認識——從他的工坊出去的貨,他親手調整的槍管與槍托,原本以為是潔茜卡買來作為她父親的禮物,但是想來她的父親將這把槍交給他的兒子。

「不,是父親給他用的。」潔茜卡的回答從側面給了馬林一個標準的回答。

於是馬林看著這個被綁在鞍上的小子:「你怎麼會想到帶上槍袋。」

「我可以死,但是不能死於手無寸鐵。」林克有些靦腆地回答道:「我摔倒的時候,離我最近的就是槍袋,我背上它就逃出了營地,心想只要能活下來,總有能夠用它自保的時候,但是我沒有想到,逃到那個小洞里的時候,我會痛暈過去。」

「你沒有死真的運氣好,我們快點走吧。」說完,馬林將潔茜卡扶上戰犬,然後來到法耶的坐騎前跳了上去——這條戰犬的補給都被拋棄了,差不多二十斤左右,雖然不及馬林和他身上裝備的總重,但獲得了體質強化術式的加強,這條戰犬也不至於跑不動。

「我覺得追擊我們的不只是這點人,我的建議是走西北邊,穿過這片林地,從羅達爾和西比斯地區的南部平原走,到西比斯城,然後通過當地的教會通知卡特堡,那邊也有火車,等到安全之後我們可以讓林克坐火車回卡特堡。」

法耶給了一個好辦法,對此馬林沒有任何異議——當他知道這位那位寂靜嶺的男爵閣下是大劍士兼蒼白之主的原生職業後,立即沒有了想和他掰手腕的想法——至少別在野外掰,在比賽場上他敢這麼搞馬林就敢叫無名氏來清場。

在野外還是算了,這些能夠潛行的白骨弩手數量太多,馬林是真的不想頂著它們的射擊和它們的主人拚命。

而且最要命的問題,馬林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到底是誰出賣了他。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挺多的,他也不知道是他們之中的人告訴了這位男爵,還是他們一時沒能管住嘴走漏了風聲。

真是一件麻煩事。

不過想來應該不是某個剛剛痛失愛女的陛下與他滿心歡喜的兩位夫人。

沒錯,安娜夫人知道這件事情,但是最不可能說出來的就是安娜夫人,至於曼麗夫人……馬林覺得她應該不至於冒著安娜夫人的女兒沒嫁出去最終變成她心腹大患的瘋險把他幹掉。

更不可能冒著被安娜夫人把她連同她的三個兒子在內的所有家族成員撲殺的風險,只為殺死馬林一個人……何況她,她也應該明白,真要到了拚命的時候,卡特堡的好命小子與寂靜嶺的男爵之間在真的只能活一個的情況下,誰死誰活真的是一個問題。

曼麗夫人,我的王后,我覺得,你不應該那麼愚蠢才對。

……

「我們的王后夫人怎麼樣。」看著自己的女僕推開大門走進大廳,坐在沙發上看著書的安娜脫下鼻樑上的平光鏡:「對了,蓮娜,我這樣如何,是不是有些文化人的氣息。」

「精靈是沒有文化人一說的,安娜,不過我們的王后夫人似乎明白她做錯了什麼,這個愚蠢的女人的確沒有出賣馬林,但是她在聚會中里對那位男爵閣下從不掩飾的差評讓那位男爵似乎明白了什麼,然後他通過『詢問』曼麗夫人身邊的侍女獲得了答案,總體來說,還是嘴巴不夠嚴的關係,這讓我很好奇,您與歌德都是守口如瓶的性格,他為什麼會喜歡那樣的女人。」

「因為那個女人將她一生最美好的時間都交給了歌德啊,那個時候的歌德只是一個小小的王子,註定無法成為國王,要不然他也不會成為我們導師的學徒,與我們相知相識。」

「所以人類真是一個很奇怪的種族,以年歲而不以賢明來引領世界,難怪混沌們會在這個世界如魚得水。」

說到這裡,蓮娜打量了一眼正在打掃房間的鼠人女僕:「安娜,我們怎麼處理那位男爵。」

「把他交給馬林,我們的命運閣下的占卜顯示,馬林最終會與那位年輕人在雷根斯堡的大競技場上有一戰,所以,傾聽,感受,思考,我的姐妹,孩子們終將會長大,每個人也會迎向他的終點,讓我們拭目以待。」說完,這位夫人繼續看著他手裡的偵探小說。

「你終於不再是保姆了嗎。」蓮娜笑著問道。

「……不再是了,因為我發現,我的女兒眼光可比我利害多了,讓她們學會保護彼此不是更好嗎。」說到這裡,安娜沉默了一下:「對了,那位侍女怎麼樣了。」

「她被|操縱了記憶,我可無意幫她解開,有時候,活在夢裡反而是一種幸福,在路邊見到的英俊紳士的幻想,永遠都比遇到一個內心腐臭之變態法師的現實來得美好。」說完,安娜注意到有幾個鼠人女僕拿著衣物走處浴室。

「有人要洗澡嗎。」

「沒有,蓮娜女士,但是想來小姐回來的時候總是需要的。」為首的小角這麼回答道。

「……你沒有說Yes。」蓮娜皺了皺眉頭。

「馬林閣下不讓說。」小角這麼回答道。

這個答案讓安娜與蓮娜相視一笑,安娜放下手裡的書:「小角,也許浴室會是我先用也說不定呢。」

「但是我的內心告訴我,一定會是馬林閣下與法耶小姐先回來並用上浴室。」小角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這讓女主人與女僕長眼中多了一絲好奇。

就在蓮娜想問一個為什麼的時候,有信使自虛空躍出,它落到了安娜夫人的面前。

安娜托起這隻信鴿,從它的腳上抽出羊皮紙:「我就搞不明白了,法羅蘭人就不能換一個信使嗎,他們的法羅爾戰鴿更適合燉湯而不是在虛空里穿行。」

「拜託,安娜,這東西是法羅爾人除了戰馬之外唯一還能出口的動物了,不要太苛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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