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桃隱刀 刻骨銘心

白隱娘早已淚流滿面,抬眼看去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擠出人群,赤膊著甲,目光清冷,正是在桃夭鄉見過的鑄師斬魄,她沒想到他居然會到了此間,只是見到他從背上的包裹里取下一個三尺長的方盒子。

赤饕怪眼圓瞪,眼前的不速之客雖從未蒙面,但他可以很明顯的覺察到他身上的人的氣息,不過凡人是不可能有能耐,也沒那個膽子闖進他這群妖盤踞的駐地,很明顯,眼前人是一個妖族凡裔。他桀桀笑道: 「我道是什麼人,原來是一個半人半妖的賤種,你好大的膽子,本王的地盤你也敢闖?!」

斬魄冷冷一笑:「你這又騷又臭的狐狸窩我原本也不想來,不過我曾與她有約,現在不過是把她托我打造的東西送來了。」他目不斜視地望著白隱娘,全然視群妖如無物,徑直走到白隱娘面前:「你要的東西我已經鑄好,不過我要的報酬不變,要是你在這裡應承了,東西就是你的。」

白隱娘吃驚得睜大了眼睛,他不是在開玩笑,能不顧安危闖進赤饕的老巢,這說明他很認真,而且是以性命在對她認真。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卻不知如何言語。

赤饕也看出兩人的不尋常,惱怒之餘咬牙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說罷,將口一張,一股腥臭的黑霧直奔斬魄面門而去。

斬魄沒有迴避的意思,只是將手裡的盒子一拋,一把赤色彎刀乍然而現,鋒利的刃口帶出一大片炙熱的火焰,將那片黑霧瞬間燃盡。他伸手接住彎刀,沉聲言道:「刀名桃隱,以天狐之名,熾天之骨,鑄師之血煉就,世間僅此一把。我鑄兵千餘年,從來沒有為任何人流過自身鮮血,既然為你開例,你就得一生一世跟著我。」

白隱娘心念一動,就算她再笨也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此刻早已言語哽咽:「你……何苦為我如此?值得嗎?」

「值得。」斬魄一聲低吼,手裡的桃隱刀已然化為一條火龍直取赤饕的尾巴,赤饕躲閃不及,只覺得尾部一陣炙熱疼痛,轉眼看去,那原本緊緊卷著白隱娘的長尾早已被劈為兩段,污血四濺,將原本大紅色的地毯染作一片暗紅。

白隱娘只覺得身體一輕,已經滾落在地,待到穩住身形,卻發現眼前一陣暗黑,似乎轉瞬之間就陷入黑夜一樣。就在此時,她發現地面竟然不是冷硬的實地,而是濕濕滑滑瀰漫著一股子難言的惡臭,而且稍稍觸碰居然會覺得皮膚生疼!

忽然間黑暗中一隻大手伸來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起來。白隱娘不知是敵是友,正想甩開,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我,別怕。」 一聽到這個聲音,白隱娘忽然平靜了下來,隨後眼前一亮,一片赤色的火光照出斬魄的臉來。白隱娘伸手緊緊的攬住了這個為她闖進老妖巢穴的男人,顫聲道:「這是哪裡?」

「我想,咱們是在赤饕的肚子里。」斬魄伸出左臂將白隱娘抱了起來,遠離濕滑的地面,「不趕快想辦法出去的話,咱們會被那些黏液給化掉。」他右手的桃隱刀微微揮動,便在一片黑暗之中帶起一片赤色的火焰,火焰周圍三丈範圍可以看得清楚,但三丈之外卻濃黑如墨,被火焰所炙,便發出啪啪的細響,那是老妖肚子里的劇毒瘴氣被桃隱刀炙烤所發出的聲音。斬魄眉頭微皺,他足上的銅靴雖可避免侵蝕,但留在此地卻不是長久之計。

斬魄凝視眼前似乎無邊無際的一片黑暗,將刀一挽奮力劈出,一道火龍呼嘯而出,但不久便被黑暗所吞沒,但也掃開了眼前的一段道路,他心頭微喜,一手攬著白隱娘,一手握緊桃隱刀,快步前行,一路上以刀開路,約莫行了半個時辰,忽而聽得一陣極度響亮的類似於風箱運作的聲音,同時可以感覺到有一股強風不時來回涌動,若非斬魄站穩了身形,只怕早被颳倒在地。

「這裡……多半是到了老妖的咽喉了。」斬魄喃喃言道,他掉轉刀口,沖著那滑膩膩的猩紅地面重重地插了一刀,就在同時,這個黑暗而散發著惡臭的世界驟然顫抖起來,帶起一陣類似咆哮的嘶鳴,很明顯,對老妖赤饕來說,咽喉內的這一刀比起之前的更為痛楚!

斬魄伸手將桃隱拔了出來,只見一片戰慄一般的震動中,刀鋒離開地面露出一線微光,但很快刀口又瞬間閉攏。

「好個老妖怪,」斬魄眉峰一沉,桃隱刀已經飛快地朝著地面連斬數刀,雖說地面上刀痕縱橫,卻依舊是很快閉合,除了讓那咆哮聲愈加凄厲,周圍震動更為強烈外,對於老妖赤饕似乎傷害不大。他轉念一想,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也難怪,桃隱刀時刻在與老妖腹中的瘴氣抗衡,也自然殺傷力大減。」

「等一下!」白隱娘靈機一動,「再劈上幾刀,我有辦法!」

斬魄心念一動,早已掄起桃隱重重地朝著那猩紅的地面招呼過去,白隱娘手指微動捻動口訣,只見地面刀口透光之處還未來得及閉合,就有無數細小的草莖藤蔓蜿蜒而出,並瞬間聚合扭結成合抱粗的根巨樹,雖無葉無花,卻生長及其迅速!

對於赤饕而言,白隱娘在他咽喉之中種下的機關草,就好似在傷口之中打下了一根會不斷蔓延生長的木樁,傷口撕裂自然疼痛難忍,也顧不上許多,只好抓住那殘留在體外的機關草重重一扯,生生而將植入咽喉的機關草連根拔出,頓時咽喉開了個大洞,瞬間血肉模糊!

兩道靈光早已從他咽喉處的窟窿里飛躍而出,落在不遠處的地上,卻是斬魄與白隱娘雙雙脫困而出。斬魄落在地上,早已雙臂握刀旋身斬出,只見一道直逼天際的赤色火焰席捲而出,將那老妖赤饕瞬間斬為兩段,粘稠的污血汩汩而出,將地面染作一片絳紫色!

周圍的妖魔見得赤饕被誅,一個個目瞪口呆。天狐族人原本見赤饕吞掉白隱娘,一個個悲痛欲絕,乍然見得這等形勢逆轉不由得歡呼雀躍。倒是一干赤饕舊部想要為赤饕報仇,卻又忌諱著斬魄的桃隱刀,一個個裹足不前。

白隱娘眼見赤饕斃命,總算鬆了口氣,忽而身子一輕,卻是斬魄伸臂將自己挽住挾在臂彎,便邁開大步朝城寨大門走去,不由得一驚:

「你……你又想幹嗎?」

斬魄笑了笑:「不幹嗎,只是將鑄刀的報酬帶回去而已。」他將臉轉向眼前黑壓壓的一群妖魔以及立於高台之上的白琚揚聲喊道:「赤饕是我殺的,從現在開始,她就是我鑄師斬魄的女人。若有什麼不痛快的,大可來桃夭鄉尋我!我鑄師斬魄絕不畏首畏尾。」 立於高台之上的白琚依舊是面無表情,事態的發展已非當初天君旨意範疇之內,所以沒有相對應的措施,赤饕已死,北疆狐國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動蕩,而誅殺白隱娘,只會使得狐界的情況更加混亂,對於天君分步掌控獸道有百害而無一利。對他而言,再未得到進一步指示之前,除了按兵不動,也別無他法。於是將身一轉,早已登雲而上,重歸天界。

「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白隱娘咬了咬嘴唇,沒有再說下去。白琚這麼不置可否地離去,倒是她始料不及的。而這個男人置生死於不顧闖進這妖巢救她,從這一刻起,她已經不能再離他而去。她只是伸臂攀住斬魄的肩膀和腰際,烏黑的長髮掩蓋了半張面龐。隔著那帶著他體溫的甲胄,她可以很清晰的聽到他的心跳聲,有力而熾熱。

群妖目送他二人離去,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原本為觀禮而來,眼見赤饕伏誅,也就沒有了留下的理由於是便紛紛散了。而赤饕平日里以武立威,手段殘暴,他在時一干狐子狐孫倒是敬畏有加,而今見他一死,自然無多大的悲慟之心,偌大的城寨里只聽到喧鬧連連,卻是在為了誰繼任狐王之位而爭吵不休……

遠離了北疆狐國的範圍,斬魄輕輕放下白隱娘,隨後揮揮手:「你跟他們走吧。」他的目光掃過身後的樹林,可以很明顯的看到那些個尾隨而來的天狐族人們一張張忐忑不安的臉。

白隱娘心念一動:「你不是……」

斬魄嘆了口氣:「再跟下去,只怕桃夭鄉會變成狐狸窩。回去當你的大當家吧。」

白隱娘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冒這麼大的危險來幫我,難道不是為了得到我嗎?」在一起經歷生死之後,他居然會讓她離開,一種莫名的不甘開始在她心中蔓延:「為什麼你要在這個時候讓我離開?」 斬魄突然笑了起來:「你不是說過,我若強留你在桃夭鄉,就跟那赤饕沒區別嗎?因為我幫你,所以你留下。那麼這件事上挾恩與挾威,也確實沒多大分別。其實你不用感恩什麼的,一早我就說過的,這不過只是我心血來潮陪你瘋上一回,現在我過足了癮,也是時候橋歸橋,路歸路了。」說罷將手裡的桃隱刀遞給白隱娘:「現在,咱們兩清了。」 說罷轉身離去。

白隱娘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不由得百感交集,赤饕並非泛泛,何況誅殺天君冊封的狐王,也絕非一件尋常事,她完全可以想見有什麼樣的後果。她悖逆天君旨意是為了保住天狐一脈的自由與尊嚴,而他呢?倘若真如他所說的,此番前來難道真的只是一次心血來潮的瘋狂之舉嗎……

「不!你是為了我!」白隱娘心念一動,她早該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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