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天盲山 屍洞餘生

魚姬費力地喘息兩聲沉聲道:「你放心……我暫時沒事,快找個地方躲起來,瓶子破了……木靈根遇上那些水還會復活的……快……」話沒說完,已然昏厥過去。

燕北辰抱著那姑娘奔上前來:「沒時間了,你們聽!」

龍涯心中一凜,隱隱聽得一片雜亂的蹄聲由遠及近,環顧四周的密林中,都隱約可見火光,知道半牛人正從四面八方圍合上來,須臾之間就會來到這裡。而轉眼看看滿地的木屑,不少沾染了剛才傾下的藍色水跡的枯木都開始微微抖動,心知魚姬所言不虛,轉眼見遠處屍洞一片幽暗,心念一動:「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只有先去那裡避一避。」言畢彎腰抱起魚姬,快步奔屍洞而去,燕北辰自是緊跟其後。

明顏甚是躊躇,見得龍涯與燕北辰都已進洞,心中也無其他主意,於是唯有跟了過去,剛彎腰進去,就聽得身後風響,一物砰然撞上洞口外的石沿。回頭一看,卻是一大段扭曲蠕動的木靈根,想是追擊自己而來,說也奇怪,那物事只在洞外扭動,卻不進洞一步,晃蕩一陣之後便伸展開來,吧嗒一聲撲向洞口,就如同生了根似的在洞口蜿蜒。而後陸陸續續又有殘根填補上來,頃刻之間織就一張密密實實的根網,將洞口層層封閉,不露一絲縫隙!

「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這裡它們好像是進不來。」龍涯小心將魚姬放下,摸索著到了斷崖邊:「燕兄,你的火摺子還在不在?」

燕北辰將懷裡的姑娘輕輕放下,騰出手來從懷裡摸出火摺子,看看前面近在咫尺的斷崖,嘆了口氣:「洞口已經被那什麼木靈根封得嚴嚴實實,好在這山洞夠大,一時半會兒也悶不死咱們。那些半牛半人的畜生從四面八方圍上來,想是這嶺里的地都被搜了個遍……」

「你擔心夜來?」龍涯自是明白他話中之意:「我倒覺得她應該可以避過去。孩子家身子小,可以躲進一些比較狹窄隱秘的地方,那些怪物一個個牛高馬大,很多地方根本就鞭長莫及……」話未說完,他突然低低地噓了一聲,悄聲道:「別出聲,這裡好像還有人在。」

明顏聞言屏息靜氣,以她的靈通,便是幾里之外的飛鳥展翅也可聽得清楚明白,更何況是這全然封閉的方圓幾里的山洞。一片死寂之中,她發現除了自己、魚姬、龍涯、燕北辰和那個神志不清如行屍走肉一般的姑娘外,還有一個人的心跳聲,而且,這顆心跳得很快,想來此人定是驚懼交加。

「的確是還有一個人,就在我們腳下不到三丈的地方。」明顏肯定的言道。

「我們腳下……不是這堅實的土地嗎?」燕北辰困惑的舉起火摺子,借著昏暗的光線小心審視那參差不齊的斷崖,忽然間言道:「你們看,那靠邊的岩壁上好像有一個平台!」

龍涯聞言上前一步,果真見得腳下約兩丈的位置確實有一個露出一角的平台,只因斷崖的邊沿出挑約一尺之遠,若非刻意搜尋,根本就不容易覺察出來。平台大部分隱在岩壁的陰影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裡面究竟有多寬多深,就像這斷崖之下豁然開了一張碩長的大口子。

而平台邊的岩壁上卻有不少貌似人工開鑿的孔洞,猶如一段石梯,可供上下攀爬。

「我先下去看看。」燕北辰見得此景,心中卻莫名地焦躁起來,轉身將火摺子遞給明顏,而後便順著那垂直的岩壁攀緣而下。

待到燕北辰的雙足踏上那隱匿在一片幽暗中的平台,他才發現眼前的平台遠比他想像的寬敞。隨著手執火摺子照明,隨後攀爬下來的明顏的到來,微弱的光線四下發散,終於使得眼前的一切從幽暗之中漸漸明晰起來。

平台寬約四丈見方,離上方的岩壁最高之處不到一丈,而越靠里的則越見狹窄,雖說貌似天然生就這等地貌,但局部也可見人工開鑿的刀斧痕迹。而在最貼近岩壁的角落裡,卻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是先前燕北辰與龍涯一路追蹤的那個衣衫襤褸的孩子!

那孩子滿臉的驚懼,身子抖得像秋風中的枯葉一般,還不時帶起一下類似抽搐一般的顫動。成縷的亂髮彼此糾結沾滿泥灰,兩隻眼睛睜得渾圓,死死地盯著燕北辰和明顏兩人,身子還在下意識地朝後擠,雖然早已貼緊岩壁,全無半點退路。唯獨是那一雙瘦小的手掌還緊緊地握著那隻短小卻異常犀利的回燕鏢,因為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夜來……夜來……」燕北辰心中又喜又痛,喃喃呼喚卻早已哽咽難言,早彎腰靠了過去,正想擁抱這個從未蒙面,卻已然牽掛兩載的女兒,不料還未觸碰到那孩子孱弱的身體,就見得寒光一閃,那孩子手裡的回燕鏢已然朝他刺了過來!

燕北辰早有防備,兩個指頭緊緊夾住孩子手裡的回燕鏢,運氣一扯,已然將回燕鏢奪了過來,而後伸臂握住孩子瘦小的胳膊,低聲寬慰:「孩子……別怕,別怕,是爹來了……」

那孩子早已驚得面無人色,只是瘋狂的掙扎,想要逃開他的懷抱,依舊是不發半點聲音,只是張大嘴重重地抽氣,直到精疲力竭。臉上儘是絕望與恐懼,待到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掙脫,便伸直了脖頸,將頭顱重重的磕向身後鵝岩壁,一下,兩下……

燕北辰心如刀絞,慌忙用手掌護住孩子的後腦勺,將孩子小小的身體攬入懷中,輕輕撫慰,柔聲言道:「孩子……孩子……是爹,爹來救你了,別怕,以後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你,有爹在……」言之於此,卻不由得悲從中來,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明顏遠遠的立在岩壁外沿,看著眼前這個抱著孩子抽泣的中年男人,也不由得心有戚戚。

那孩子僵直的身軀終於漸漸軟化下來,一動不動地任由燕北辰抱著,就像是一頭受傷的小貓,驚恐的表情雖留在眼角眉梢,但原本直愣愣的瞪圓的雙眼終於漸漸緩和,才不至於睚眥俱裂。淚水流淌而出,在滿是塵灰的小臉上衝出兩道溝渠,最後染濕了燕北辰胸前的衣襟。

就在此時,忽然聽得一陣砰砰作響,卻是洞口的木靈根被洞外的半牛人用棍棒敲擊而發出的響聲。那孩子頓時又緊張起來,只是這一次,兩隻瘦小的胳膊緊緊的摟住了燕北辰,既是無助,又是驚恐。

明顏心想如此看來,這可憐的父女也總算真正的團圓,彼此接納了,就在此時,便聽得衣袂聲響,轉頭卻見龍涯攬著那個身懷六甲的姑娘飛身躍了下來。

龍涯站穩身形,將手來的姑娘輕輕放下,轉眼看看燕北辰,面露欣慰之色:「夜來找到了?甚好,甚好。只是那些怪物已然開始在外面敲打鼓噪,也不知道那些古怪的樹根可以抵擋多久,相比而言,這裡還是要安全一點。」說罷又要縱身再上斷崖。

明顏奇道:「你都下來了,還上去作甚?」

龍涯看看明顏,皺眉道:「你家掌柜的還在上面,難道可以置之不理不成?」

明顏伸伸舌頭,心想一直覺著掌柜的神通廣大,少有讓人擔心的時候,剛剛看到燕北辰尋回孩子心裡一高興,倒把掌柜的受傷的事給忘了,也不知道究竟傷勢如何。口裡卻言道:「掌柜的交給我,不勞你這傻瓜費心。」

龍涯微微一笑:「你還是看好你自己吧,剛才那怪樹根已經夠你喝一壺的了。」說罷將身一縱,已然翻上了斷崖,不多時,也將魚姬帶了下來,扶到靠里的岩壁邊坐下,順手一搭魚姬脈門,觸碰之處,只覺魚姬肌膚滾燙,忽而倒抽一口冷氣:「好生奇怪,為何魚姬姑娘全無脈象?!」

明顏白了他一眼,伸手拂開魚姬肩頭的髮絲,將手指按在魚姬顱後凹陷之處片刻,而後嘆了口氣:「人嚇人,嚇死人。掌柜的怎麼就沒脈象了?不會看就不要瞎咋胡。」

龍涯見她還有心思拌嘴,心想魚姬定然無事,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如此也算不幸中的大幸。」而後轉眼看看明顏,心想今晚之事狀況頻發,一環扣一環,卻偏偏匪夷所思,全然超乎常理。先前在鬼狼驛之時,這魚姬姑娘明明早看出種種端倪,也不明言,而是旁敲側擊地引導自己去揭開層層迷霧,不似這貓丫頭般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看來些許因由還得從她口裡套話才成。

思慮至此,龍涯眼睛一轉,計上心頭:「現在魚姬姑娘昏迷不醒,咱們也都被困在這屍洞之中,外面還有那麼多怪物在羅唣。虧你還這般大大咧咧,也不知道大禍臨頭。」

「什麼大禍臨頭啊?」明顏滿不在乎地翻翻白眼:「天大的事有掌柜的在,等她醒了自然有辦法。」

「是嗎?」龍涯嘆了口氣:「如果我是你,也就放不下心來。剛才外面那些什麼土靈根什麼人都不滋擾,唯獨纏著某人不放難道是因為好這一口貓肉?追擊魚姬姑娘的那支帶火飛箭也是獨沽一味,就算我拿刀去劈它,也不曾掉轉箭頭對付我,如此專註莫非也是巧合?那土靈根和你的那塊寶貝玉佩一道被那石箭鎮住何止千百年歲月,都相安無事,為何你一拿到玉佩,就接二連三地出問題?還有那該死的箭,為何早不射晚不射,偏偏等到魚姬姑娘收服那破樹根過來救你的時候,才射將出來……」

明顏越聽越驚,轉眼看看魚姬昏迷失神的面龐,忽而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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