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中宵露殘雪傾城 空自營營

當魘璃回到鳳儀殿,卻見久不出花房的沅蘿在鳳儀殿外徘徊。因為有寐庄的旨意,除了魘璃、御醫可出入鳳儀殿,其餘人等只能在特定時辰前來探視,皇室宗親皆不例外,何況只是客居夢川的沅蘿。

自從上次的事後,魘璃與沅蘿之間也有些隔閡,加上沅蘿終日把自己關在花房裡,少有與外界接觸,收到信息也比旁人晚了一步。

「暝……現在怎麼樣了?」沅蘿雖然對著魘璃依舊有些不自然,但她已經在鳳儀殿外苦等許久,這是她唯一想知道的。魘璃輕輕嘆了口氣:「你隨我進去見見他吧。」

沅蘿眼前的魘暝已經不是三天前離開北冥王府,精神抖擻地登上金台的北冥王了,她只看到一個包裹在白色繃帶里的人形。

「為……為什麼會這樣……」沅蘿驚駭地捂住了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她能猜到繃帶里是怎樣一具傷痕纍纍的身體。魘暝的生氣相當微弱,這個她能很明顯地感知到。

魘璃咬咬唇,低聲道:「金台拜帥之後發生變故,致使大雪山的冰層崩塌,瞑哥哥為了保護夢川子民,竭盡全力使用靈力,致使傷口撕裂,血流不止……」

「雪山崩塌……」沅蘿一個哆嗦,兩腿再無力氣,整個人軟倒在地,面色慘白,神情凄苦。

魘璃將她扶了起來:「阿蘿,你別這樣,御醫說他會好起來,只是需要時間……」

沅蘿渾身發抖:「可以嗎?暝的身體恐怕早已經不能自愈了……」 魘璃沉默許久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沅蘿含淚道:「自打暝在南蜉洲受傷……上次那一刀養了很久,他已有所覺察,只是不讓我跟你說,怕你擔心。」

魘璃心如刀絞,她本以為這是她守了一百年的秘密,原來兄長早已知道了。她喃喃言道:「阿蘿,你放心,我一定能想到辦法,讓瞑哥哥好起來的。」

沅蘿不能長時間留在鳳儀殿,魘璃把她送出殿外,特定點了一隊侍衛,護送她回北冥王府,然後轉身回到魘暝榻前,守著昏睡中的兄長,一夜無眠……

次日,魘璃入昊天殿,請求寐庄下召,不拘部族,廣邀名醫前來澧都,為魘暝療傷。

昊天殿上也有朝臣無數,附議者多數……

魘桀這幾天早有風聞,知道魘暝失去自愈能力,心中竊喜,尋思著生平大敵廢了,儲君之位自然是自己囊中之物。待到下朝之後回到居所人傑殿,轉眼見璐王依舊眉頭緊鎖,開口言道:「而今大勢已定,皇叔還在擔心什麼?」

璐王搖搖頭:「二殿下切莫高興得太早,而今之勢,還沒到塵埃落定之時。最近幾日外面的情形可不容樂觀。那些百姓為魘暝立生祠祈福,可想而知是如何擁戴。魘暝還一息尚存,就難保有變數。聖上這次留他在鳳儀殿,加派侍衛保護,也是怕他再出意外。他就算只剩一口氣,若是聖上順應民意立他為儲君,再取水靈殿里的紫旃果救他性命,豈不反而成全了他?」 魘桀心念一動:「皇叔言之有理,看來他一天不死,這事就勢必懸而未決。咱們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動他這一次,就能再加一把火,區區一個病夫,還能讓他飛了不成?」

璐王捻須沉吟:「不妥,而今他在聖上羽翼之下,恐怕是動不了他。不過魘璃既然上書要求不拘部族,廣邀名醫,也就是說宮裡和軍中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了,才會寄望民間。咱們不必動魘暝本人,只需要動她招進宮的大夫就好。而且,還不能用咱們自己這邊的人,以免授人以柄。總之,還得見機行事方好。」

廣邀名醫的詔書發出不久,就有不少名醫前來應徵,魘璃為防有人招搖撞騙,特意設下三重試題,唯有真正醫術出眾的方能通過,在眾多御醫和侍衛的監督下入鳳儀殿,為魘暝診治。只是這許久,也沒有真正能救魘暝的人出現。

不知何時開始,澧都城中開始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聞,要治好北冥王的傷,非得當年在天道大劫之後,在戰場上活人無數的神醫白芷不可。

白芷曾是藤州皇室御醫,後來藤州覆滅,也就沒有了她的下落,只是數百年來,民間倒是有過她出現濟世活人的傳說。

不出一個月,北冥城傳出消息,神醫白芷現世,就在北冥城中。

璐王雖然並不盡信,但北冥城一直打著海納百川的旗號,收容各部遺民,神醫隱於其中也並非不可能。直到探子傳回信息,說魘璃暗中至驚濤城密會蒯肅等幾元老將,暗中調動一隊千人的輕騎兵,預備派他們次日趕去北冥城。璐王方才確信白芷在北冥城的消息是真,魘璃調動這批人馬,是前去北冥城迎接神醫白芷,且護送她進澧都。

想通了這一節,璐王反而鬆了口氣,尋思當初盤活的那顆棋子,可以派上用場了!

是夜,影子營的影使出動,夜召蒯肅。在驚濤城的草場深處,璐王與蒯肅見了一面,命他將六十名影子營死士安插進護送白芷的騎兵隊,以方便在中途結果白芷,了斷魘暝的唯一生機!

起初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七日之後蒯肅的騎兵隊已經到達了北冥城,但是很快,璐王收到了蒯肅的飛鴿傳書,說北冥城新加了五千騎兵,一同護送白芷的馬車入澧都,是以在六部戮原之上無法下手,尋求進一步指示。

璐王心想這個白芷果然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魘璃派出這麼多人保護,看來是真把魘暝的性命押在白芷身上了。不過百密一疏,北冥城的軍隊隸屬於北冥城,並無許可權進入澧都,所以這五千人最多只能送到驚濤城境內,就必須折回,而進皇城也不可能太多人,在澧都城中多的是機會下手。璐王打定主意,揮毫寫下「按兵不動,澧都動手」八個字,以飛鴿傳於蒯肅。

十日之後,六千騎兵護送白芷的馬車到了驚濤城,五千北冥城騎兵果然撤回。蒯肅手裡的一千騎兵將馬車護送至澧都城外,也依律多數撤回。果然只剩蒯肅帶領一百人馬進城,那六十死士都在隊列之中。

轉過鬧市,離永安門不到百丈的甬道之中,一場生死廝殺發動!六十名死士轉眼間斬殺了其餘四十名軍士,紛紛朝著白芷的馬車襲去,馬車瞬間被挑為碎木,同時間,一個嬌小挺拔的身影自馬車上躍身而起,三尺重劍就如摧枯拉朽一般,將團團襲來的兵器一一攪斷。

死士們不可置信地看著持劍傲立,紅髮紅眉的少女劍士,一是驚詫於她重劍青鋒之利,二是意外於她的外表與年紀,青春年少的劍士不可能經歷過天道大劫,而這紅髮紅眉,很明顯是赤鄴遺民,絕非來自藤州的神醫白芷!

任務失敗,近處腳步聲響,黑壓壓一片銀甲的龍禁衛已經圍了上來。

死士們紛紛橫劍自刎,一時間甬道里血流成河……

鷹隼已經趕到現場,見到屍堆里的兩個活人,一個是蒯肅,一個是曾經跟隨魘璃的烈琴時,也不由得暗自心驚。厲聲喝道:「爾等於澧都行兇殺之事,可是要反?速速放下兵器就綁!」

魘璃也出現在永安門的城門之上,怒聲喝道:「蒯肅!北冥王待你不薄,為何你要行刺神醫白芷?究竟是何居心?」

蒯肅哈哈大笑,朗聲道:「你曾大加折辱於我,北冥王也曾棄我於不顧,良禽擇木而棲,蒯肅自當另投明主!」

魘璃怒道:「究竟是何人指使你?速速招來,饒你不死!」

蒯肅冷笑:「蒯肅豈是那賣主求生之輩?就是拼得一死,你也休想從蒯肅口中得到一個字!」說罷用盡全力高呼一聲,「蒯肅無能,未替主公清除禍根,唯有以死謝罪!」而後拔劍橫頸,只一劍,一顆人頭已經飛了出去,屍身怦然倒地,又是一片殷紅血流……

鷹隼不是瞎子,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雖然蒯肅並沒有說幾句話,但其中的含義非比尋常。

第一,蒯肅是為截殺神醫白芷,斬斷北冥王生機而來。

第二,蒯肅是另投明主,背叛北冥王,此番前來也是受命剪除北冥王而來。

他雖未提一個字,但一切疑點均指向二殿下魘桀。這一環扣一環,滴水不漏,不論魘桀是否是幕後黑手,勢必要惹得一身騷……

就在此時,聽得魘璃揚聲道:「烈琴,你且搜搜他身上,看看可有蛛絲馬跡!」

烈琴聞言早已蹲身提拿蒯肅屍身,很快自蒯肅懷中搜出一頁紙來,展開一看,紙上「按兵不動,澧都動手」八個字,字跡蒼勁有力。

魘璃已然自城樓上飛身而下,落在烈琴身邊,烈琴躬身將這一頁書函雙手呈給了魘璃,魘璃仔細打量片刻,喃喃言道:「此番我可拿住了,如此窮兇惡極,父皇面前須得給我個說法才成!」

此事見證之人極多,光龍禁衛在場就有數百人,她有恃無恐。

唯鷹隼暗自揣度,此事必是魘璃之計,引蛇出洞,以蒯肅的性命,要將對方拉下馬來!事情就在他面前發生,但卻不能算魘璃栽贓嫁禍。挖坑等人跳的事,她以往做過不少,此番也不例外……

朝堂之上,魘璃持書首告,哀聲慟哭,言道:「兒臣收到風聲,有人慾在皇城誅殺神醫,謀害北冥王。於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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