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京察風雲 第一百五十章 等待結果

【死者:恆慧】

【死因:利刃刺穿心臟(陳年舊傷)。】

【驗屍結果:血肉、臟腑呈黑紫色,有屍蠱行於血肉之間,保其肉身不腐。行屍也,死亡時間超過一載。】

【死者:無名屍骸】

【身高五尺四寸,女性,骨骼勻稱,無骨折,無中毒跡象,指骨勻稱,不擅勞作……】

衙門內,許七安看完驗屍報告,把它們交換給仵作,轉身進了驗屍房隔壁的前廳。

十位金鑼齊聚一堂,魏淵坐在上首位置,表情沉凝的飲茶。

許七安沉默的走到魏淵身後,聽著金鑼們爭論女屍真身、平陽郡主與桑泊案的聯繫。

平陽郡主案,就目前來說算是初步完結。後續的調查估計我是插不上手……這涉及到一位郡主的命案,不是我這種銅鑼能參與的。

但桑泊案仍舊沒有解決……不知道我在平陽郡主案里立下的功勞,能不能抵消我的腰斬罪……如果不行,老子就艹元景帝的大爺。

正心裡腹誹著,一名吏員站在門口,道:「魏公,諸位大人,譽王來了。」

譽王來了……金鑼們彼此交換眼神,又齊齊看向魏淵。

兩鬢斑白的青衣宦官,喝完最後一口茶,看向吏員,溫和道:「請譽王去驗屍房。」

說完,他放下杯子,嘆了口氣,先一步去了驗屍房,偏廳內眾人跟上。

到了驗屍房外,金鑼們沒有進去,而是分列在門口兩側,只魏淵一人進入。

譽王來了,這個病懨懨的男人面無表情的走來,他的臉上明明沒有表情,卻彷彿匯聚了所有的表情。

他的腳步不疾不徐,卻彷彿背後有惡鬼追趕……

走到驗屍房門外時,他停頓了幾秒,才抬腿邁過門檻。

驗屍房採光極好,明媚的陽光透過格子窗,在地面留下均勻的光斑。

譽王一眼就看到了擺放在木板床上的屍骨,這一刻,他竟有種逃離此地的衝動。

但作為父親的執念,讓他慢慢的走了過去。

驗屍房裡只有魏淵一個人,他從袖子里取出金釵,輕聲道:「這是從她身上找到的,也是她用來自盡的,看看,是不是認識。」

譽王的目光凝固了,他的表情也凝固了,宛如一尊漸漸風化的雕塑。

「是她的。」譽王澀聲道。

空曠的房間里陷入了死寂,兩個中年男人沒有再開口。

過了很久很久,低頭看著金釵的譽王,聲音嘶啞的問:「誰做的。」

「只查到三個人,平遠伯、兵部尚書張奉、戶部都給事中。」魏淵凝視著他,深邃的眼睛裡蘊藏著歲月洗滌出的滄桑:

「三人最初的打算應該是把她騙出京城,只是他們的公子見色起意,根本沒想過要讓脫離譽王府視野的郡主再活著回去。」

「她被侮辱了?」譽王的聲音平靜的可怕。

「她吞釵自盡了。」魏淵搖搖頭,說罷,深深看了眼譽王:「但我們仍舊不能確定她是郡主,一支金釵代表不了什麼。

「我想,你知道該怎麼做。」

譽王離開了,除了踏入驗屍房時的那一眼,他再沒有看過屍骨,一次都沒有。似乎那是什麼恐怖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許七安感覺譽王一瞬間蒼老了許多,背影竟有種垂暮之年的凄涼。

這天,譽王手捧血書進宮。

……

譽王走後,原本準備默默等待平陽郡主案結束,以此收穫有關桑泊案重大線索的許七安,收到了長公主懷慶的邀請。

傳話的是位眉清目秀的當差,也就是小宦官。

「長公主找我何事?」許七安問道。

「不知道。」小宦官沉默寡言,精通宮中求生之道,嘴閉的比菊花還緊。

……八成是為了平陽郡主的事,許七安有了猜測。

一路快馬加鞭的趕到皇城,進了宮,被小宦官領著直奔懷慶公主雅苑。

花園內的涼亭里,許七安見到了懷慶公主,以及二公主裱裱,太子殿下,懷慶公主的胞兄四皇子。

「卑職見過幾位殿下。」許七安站在涼亭外,抱拳道。

臨安公主招了招手,喜滋滋的喊了一聲:「狗奴才,進來坐。」

什麼時候狗奴才成了我的愛稱?許七安有些茫然,看了眼太子和懷慶公主,後者聲音清冷:「不必見外,給許大人賜座。」

宮女搬來一把椅子,設在幾位殿下的對面。

長公主懷慶看著他,說道:「今日譽王捧著血書入宮,父皇召見之後,一直沒有出來。本宮記得你在查平陽郡主的案子,是不是有了進展。」

太子殿下、四皇子、臨安公主,都在盯著他看,等待著他的回答。

平陽郡主是他們的堂姐堂妹,自幼一起長大,感情甚篤。

「平陽郡主……」許七安深吸一口氣,開始娓娓道來。

這是一個簡單且樸素的愛情故事,但它註定不會平凡,因為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位身份高貴的郡主,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愛上一個和尚。

可愛情的滋味是那麼的美妙,讓她甘願拋棄一切,拋棄榮華富貴,拋棄宗室的身份,與他離開京城,攜手餘生。

可是,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有結局的,話本里的才子佳人總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因為那是話本。現實有太多不可預測的變化。

他們最後成為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也許在厄運來臨前,這對小情人還在暢想雙宿雙棲的未來。

許七安平靜的說著故事,想起了很多年前聽過的一首歌: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

「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

「說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

「只願天長地久,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

他沒見過平陽郡主,眼前卻彷彿看到了一個明媚的姑娘,有一雙愛笑的眼睛,俏生生的站在俊和尚身邊。

把一朵野花插在鬢髮間,問他,花好看,還是我好看。

「你,你剛才唱的是什麼?」臨安公主紅著眼圈,咬著唇,聲音帶著哭腔。

許七安恍然,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唱了出來。

他急忙起身,抱拳道:「殿下恕罪,卑職一時情難自禁,冒犯了平陽郡主。」

懷慶公主深深凝視著他,醞釀了幾秒,才讓聲音保持平靜,道:「本宮已經知道了,你退下吧。」

許七安快步離開,隱約間聽見身後傳來臨安公主的哭聲。

一直到出了皇城,他才從那股低迷的情緒中掙脫。

……

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在觀星樓底停下來,面白無須,但已經有些許魚尾紋的劉公公,沒等侍從取來小梯,急惶惶的躍下馬車。

劉公公沖入觀星樓,高舉手中聖旨:「陛下有旨,傳監正即刻入宮。」

他一連高喊了三遍。

本朝為防止司天監術士與官員勾結,命令規定,望氣術對四品及以上官員不作效。

但有一人例外,監正!

「莫要嚷嚷了,老師已經去皇宮了。」

身側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劉公公猛的扭頭,看見穿著白衣的楊千幻負手而立,背對著他。

「楊千幻,你何時回京的。」劉公公嚇了一跳。

「京城需要我時,我便回來了。」楊千幻沉穩的語氣。

「一天到晚神神叨叨,不會好生說話?」劉公公不悅的噴了他一句,轉頭就走。

「……」楊千幻。

……

打更人衙門。

靜室,盤坐觀想的許七安忽然覺得心悸,像極了熬夜通宵後聽見QQ滴滴響起的那種心悸。

這是地書碎片特有的「消息提示」,他中斷了觀想,掏出玉石小鏡。

【九號:六號已經找到,目前人在打更人衙門,諸位可以安心了。】

看到這裡,許七安眉頭一皺。心說道長,你這話不是赤|裸裸的說:打更人衙門裡有天地會的二五仔么。

【五:找到六號啦?可是,六號在打更人衙門才更危險吧,我聽說大奉的打更人,全員惡人,冷酷無情。】

【一號:傳言不可盡信,道長,是你找到六號的?】

【九號:不出所料,六號的確是被封印了,封印他的人是一位披黑袍的強者,他渾身透露出危險的氣息,讓貧道不敢輕舉妄動,便將此事透露給了打更人衙門。】

道長這說辭可以啊,這樣我的消息來源就可以解釋了,如果一號在朝廷里身居高位,他肯定已經知道平陽郡主的案子了。

逆向推理,我這個發現恆慧蹤跡的銅鑼就會變得很可疑……而道長這番話,相當於給我打了補丁。

若有人問起,我就可以說是熱心的朝陽群眾舉報。

從而撇清我與三號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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