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795章 離都

次日,陳太師帶著鄒贊進宮悼念了晉天子,旋即與朝中幾位大臣商議國喪之事。

就在眾人商議之際,虎賁中郎潘袤匆匆而來,看著殿內一干大臣欲言又止。

見此,鄒贊便將潘袤喚到跟前,問道:「潘袤,發生什麼事了么?」

只見潘袤猶豫了一下,附耳對鄒贊說道:「南門侯派人送來消息,周左將軍帶出城去了……」

也難怪他心中猶豫,畢竟國喪在即,作為朝中的左將軍,周虎理當留在邯鄲參與國喪,卻不知因何突然離城。

更要緊的是,那位周左將軍離城之後,潁川郡上部都尉褚燕也帶著麾下士卒出城,說是接到了返回邯鄲的命令。

南門侯當然不敢阻擋周左將軍與潁川軍,只能放其出城,不過他派人通知了虎賁中郎潘袤。

「將軍,莫非發生了什麼事么?」

在講述完究竟後,潘袤一臉困惑地反問鄒贊,顯然他也在納悶那位周左將軍為何會在這個節骨眼突然離開邯鄲。

聽完潘袤的講述,鄒贊眉頭深皺。

事實上他昨晚就感覺不對勁了,畢竟在昨晚的家宴中,陳太師突然將周虎單獨叫了出去,而之後,他們那位六弟就沒有再回到宴席。

在深思了片刻後,鄒贊正色對潘袤說道:「莫要多想,居正只是另有要事……」

潘袤這才恍然,抱抱拳告退了。

過了片刻,鄒贊尋了一個空檔,把這件事告訴了陳太師,只聽得陳太師默然不語。

見此,鄒贊問陳太師道:「父親,您與居正,莫非起了爭執?」

陳太師捋著鬍鬚思忖了半晌,這才搖搖頭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待回府之後,老夫再與你慢慢解釋。」

鄒贊微微點了點頭。

晌午前後,陳太師與鄒贊二人尋了一個空隙,一同回到了太師府。

二人剛回到府里,就有府上的僕從上前稟告:「太師,六公子稱有要事先回潁川,還說跟太師您已打過招呼了……」

「唔。」

在鄒贊驚疑的目光下,陳太師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帶著前者來到了書房。

來到書房,遣退了書房內的僕役,鄒贊忍不住問陳太師道:「父親,究竟發生了什麼?」

面對鄒贊的詢問,陳太師坐在書桌後手捋鬍鬚思忖了良久,這才開口道:「老夫接下來對你所說的這些,你莫要泄露出去……仲信那邊,也要有所隱瞞。」

「……」鄒贊臉上露出幾許驚訝,半晌才拱了拱手:「孩兒遵命。」

見此,陳太師便將昨晚他與趙虞交談的話,包括邯鄲之變的真正原因,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鄒贊,包括趙虞的真正身份,以及他跟趙伯虎的關係,只聽得鄒贊不止一次面露驚駭之色。

「這、這……竟然有這種事?」

得知真相的鄒贊,難以掩飾心中的震撼。

畢竟他萬萬也沒有想到,他們的六弟周虎,竟然就是『二虎箴言』中的那頭小虎,就是趙伯虎的胞弟,趙仲虎。

更有甚者,此子一手主導了邯鄲之變,將晉天子、太子李禥、三皇子李虔、涼州楊氏、泰山賊等多股勢力玩弄於鼓掌之上,於暗中推波助瀾,終達成目的。

鄒贊的腦門滲出了幾分冷汗,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他們那位六弟的心機與城府,比他們原先以為的還要深。

「他、他要做什麼?」鄒贊驚聲問道。

陳太師捋著鬍鬚沉聲說道:「大概是打算去一趟江東吧,接管他兄長趙伯虎的舊部……」

鄒贊聞言面色微變,驚駭問道:「父親就放任他去?」

「不然呢?殺了他?然後在這邯鄲城內,與潁川軍反目成仇,相互廝殺?」陳太師皺眉瞥了一眼鄒贊。

不得不說,提到此事,陳太師心中也稍稍有些氣悶。

畢竟昨晚,他其實有考慮將那個義子軟禁起來,但……他不敢。

人越老、膽越小,其實這話倒也沒差,畢竟老人考慮的問題要遠比年輕人周到,自然而然,顧慮也就越多。

「可……那您也不能放任他走啊。」鄒贊苦笑道:「既然居正可以體諒我等對其兄……」

「沒用的。」

陳太師搖了搖頭,打斷道:「此前的邯鄲之變,居正就已達成了心愿,以真面目見過了陛下,將迄今為止的怨恨通通都在陛下面前道了出來,留不留在朝中,對他個人而言已關係不大……他之所以留下,只是為了設法化解……化解我等與其兄趙伯虎的恩怨與對立。如今趙伯虎不在了,他又狠不下心記恨於你我,故而對其兄有所愧疚……這份愧疚,使他不忍坐視他兄長創下的基業土崩瓦解、自相殘殺,因此他才決定投奔江東……」

不得不說,陳太師不愧是活了大半輩子,將趙虞的想法猜地清清楚楚。

「……」

鄒贊默然地點點頭。

儘管他至今仍恨著趙伯虎殺了他兩位兄弟,但因為這份恩怨又牽扯到他另外一位義弟,這使這位虎賁中郎將也難免感覺有些棘手。

更要緊的是,他亦同情趙伯虎、趙虞這對兄弟的遭遇,同情遭到無妄之災的魯陽趙氏,甚至於在心底稍稍有些埋怨晉天子——若非晉天子糊塗,叫人陷害了魯陽趙氏,趙伯虎又怎麼會逃到江東,在若干年後殺了他兩個兄弟呢?

儘管『忠臣』的立場使鄒贊不敢坦露心中的想法,但相信只要是秉承公正的人,基本上都會理智地看待這件事。

「那麼……」

他舔舔嘴唇,看向陳太師。

彷彿是猜到了鄒贊的心思,陳太師搖搖頭說道:「你是想問,居正在接手其兄的勢力後,是否會統帥江東義師繼續與朝廷為敵?昨晚老夫也問過此事,他當時回覆『看民意』……」

『看來居正也還未拿定主意啊。』

鄒贊心下暗暗想道。

半晌,他嘆息道:「早知如此,當時還不如任由趙伯虎佔了開陽……」

「……」

聽著鄒贊的嘆息,陳太師捋著鬍鬚,一言不發。

事實上,就連陳太師心中也在後悔此事,後悔不該設計將趙伯虎逼到絕路,這下好了,雖然除掉了一虎,卻又搭進去一虎,總結下來,反而是他們這邊損失更大。

想到這裡,陳太師微吸一口氣,沉聲說道:「事已至此,再說這些也無濟於事,眼下當務之急是主持好國喪,然後召集河北各郡兵馬,討伐涼州……江東那邊,短期內應該威脅不到朝廷,暫時可以放一放。」

『討伐涼州么?』

鄒贊鄭重地點了點頭,旋即又問道:「那,佔據東郡、平原二郡的那伙泰山賊怎麼辦?」

陳太師想了想說道:「暫時也不動他們。……據居正昨晚透露,泰山賊內部有他的人,老夫懷疑此前泰山賊突然襲擊邯鄲便是居正暗中授意,由此可見,居正的內應在泰山賊中地位不低……」

他捋著鬍鬚想了想,猜測道:「可能就是那個張義!」

「張義?」

鄒贊微微一驚,旋即表情古怪、欲言又止地說道:「據孩兒所知,那張義乃是前泰山賊大天王周岱的心腹,而周岱乃濟陰賊出身,倘若那張義果真是居正的內應,那豈非是說……」

「好了。」陳太師沉著臉打斷了鄒贊的話。

他當然明白鄒贊想表達什麼意思:倘若那張義果真是趙虞的內應,那就意味著當年趙虞受朝廷之命征討濟陰、東平等地的賊寇時,就已經提前將張義這個內應派到了周岱身邊,騙取信任。

那麼問題就來了,當時周岱率領的濟陰賊根本不是潁川軍的對手,趙虞出於什麼理由要派一個內應過去?

唯一的解釋就是,當時趙虞就已經決定要將濟陰、東平等地的賊寇驅趕到泰山,通過外力叫這幾股賊寇擰成一股,也就是後來的泰山賊。

在意識到了這一點後,陳太師的心情怎麼可能會好?

他沉著臉說道:「總之,暫時不必處理泰山賊。……倘若那張義果真是居正的內應,在沒有得到居正的授意前,泰山賊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孩兒明白了。」鄒贊點點頭道:「孩兒會派人穩住那些泰山賊。」

「唔。」陳太師點了點頭,旋即又叮囑道:「順便試試能否將那些泰山賊拉攏到朝廷這邊。」

鄒贊微微一愣,旋即拱手道:「孩兒明白。」

片刻後,就在鄒贊準備告辭離去時,陳太師特地叮囑道:「今日老夫與你所述這些,暫時莫要叫仲信知道。」

「孩兒明白。」

鄒贊微微點了點頭。

他當然能理解父親這句叮囑,畢竟在他們兄弟幾人中,薛敖與周虎……不,與趙虞的關係最好,倘若得知這些事,薛敖肯定會大受影響。

「趙虞、趙仲虎……」

在即將走出書房外那座庭院的剎那,鄒贊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庭院內的花木,微微嘆了口氣。

說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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