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759章 涼州楊氏

十一月初,鄒贊在回到臨淄時,不顧風雪交加的天氣,立刻直奔東海郡的郯城。

得知他到來,薛敖領著王謖、毛錚、王謖,以及鄒贊的兒子鄒適,一起出城相迎,前三人與鄒贊以兄弟相稱,後者則恭稱父親。

待短暫的問候後,鄒贊首先詢問了老太師的身體狀況。

毛錚回答道:「大致尚可,只是偶爾得知叔仁的夫人夏侯氏偷偷躲在屋內哭泣,老太師便有些……唉。」

鄒贊默默地點了點頭,旋即又問薛敖道:「下邳那裡的戰況如何?」

「別提了……」

想起此事薛敖就一肚子火,畢竟為了防備他,趙伯虎、陳勖麾下的江東叛軍在彭郡、下邳二地掘土為壑,在每座江東叛軍駐守的陣地前都掘了好幾道溝壑,這嚴重阻礙了薛敖麾下太原騎兵的行動。

要知道騎兵本來就是一種既強大又『脆弱』的兵種,十分依賴地形,面對掘土為壑的江東叛軍,哪怕是薛敖這等猛將亦感到十分棘手。

待等十月下旬時天降大雪,薛敖麾下的騎兵就差不多全歇菜了,只能暫時作為斥候,從旁協助羅隆率領的太師軍。

給別人打下手可不是薛敖的風格,再加上江東叛軍的防守實在是太嚴密了,於是薛敖索性將麾下騎軍丟給魏璝,回郯城陪老頭子喝酒解悶——畢竟他也明白,老頭子一連失去了兩名義子,心中著實悲傷地很,只是老頭子素來要強,不想表露出來罷了。

原本駐守開陽的王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於十月下旬來了郯城。

聽著薛敖那一通牢騷,鄒贊的兒子鄒適在旁笑道:「父親,叛軍十分忌憚二叔,一開始那趙伯虎還試圖用誘敵之計伏殺二叔,沒想到二叔追殺著那股誘敵叛軍一路追到陷阱前時,扭頭就撤,兩三次下來,那趙伯虎也識趣了,如今叛軍通通縮在那一片片陣地里,掘土為壑,死活都不肯出來。」

鄒適的話,聽得薛敖心情大好,不過他仍有不滿意的地方。

他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故作不渝地說道:「什麼二叔,叫大伯。」

鄒適顯然也知道這位二叔與自己父親的那點『恩怨』,無奈只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唉,這位二叔,平日里實在是沒什麼正形。

鄒贊也不理會薛敖最後那句,在稍稍思忖了一下後,對眾人道:「先見過父親吧。」

眾人也無異議,隨與鄒贊一同進城。

期間,薛敖饒有興緻地問鄒贊道:「我看了你派人送給老頭子的書信,居正被朝廷傳召了?」

「唔。」鄒贊微微點了點頭:「待見過父親再說。」

片刻後,眾人來到了城內的那座宅邸,即當初薛敖為章靖擺設靈堂而向城內富戶征借的那座宅邸。

待眾人一同來到主人的書房時,正巧看到陳太師坐在書房內看書,直到聽到腳步聲,這才抬起頭來。

「父親。」鄒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伯智啊。」見鄒贊臉上滿是被寒風吹刮的痕迹,陳太師輕嘆道:「這麼大的風雪,辛苦你了。」

鄒贊微微一愣。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眼前這位素來要強的父親以往甚少嘆息,但這兩年,自韓晫、章靖兩位兄弟相繼過世後,這位老父親就漸漸會時常地嘆息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的現象,至少在鄒贊看來,這意味著老父親漸漸感到了力不從心,感到了無助。

『仲信、子正、少嚴他們多半也察覺到了……』

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已站在他身旁的薛敖,鄒贊笑著說道:「父親言重了,只是些風雪而已……」

陳太師微微點了點頭。

雖說在他看來,鄒贊的潛力不如薛敖,但鄒贊就是能給人一種安心、可靠的感覺,不止是他,其實太師軍、虎賁軍的兵將們大多也是這麼覺得。

他招招手示意眾人都坐下再說,然後又問鄒贊道:「居正……此時已到邯鄲了吧?」

鄒贊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腰桿筆直,聞言恭敬說道:「上個月,孩兒在梁郡私下見過居正一面,囑咐了他一些事物,算算日期,我回到山東之前,他應該就到邯鄲了。」

「唔。」陳太師微微點了點頭。

關於泰山賊襲擊邯鄲一事,陳太師得知地比鄒贊還要晚,差不多九月下旬才得知,那時

別說泰山賊了,就連鄒贊都已經追到倉亭津了。

得知這個消息後,陳太師立刻派人召回當時還在下邳的薛敖,準備帶著薛敖以及其麾下太原騎兵火速回援邯鄲,留下羅隆、王謖等人繼續與趙伯虎的江東叛軍對峙。

沒想到他剛準備出發,就收到了鄒贊派人送來的書信,得知魏郡郡守韓湛與東郡郡守魏劭二人已聯手在漳水布防,同時朝廷還傳召了他第六位義子、左將軍周虎進京。

當然,此時陳太師其實還在猶豫,直到幾日後,他又收到了朝廷送來的消息,一方面確認了『朝廷召周虎進京』的消息,一方面,天子與朝廷也希望他繼續進剿江東叛軍,這才讓陳太師打消了回邯鄲的念頭。

畢竟他也明白,趙伯虎與其麾下的江東叛軍,威脅實在太大。

問題是,涼州楊氏的威脅也不小啊……

『居正擋得住么?』

一想到此事,陳太師便再次皺起了眉頭。

得知老太師心中的顧慮,鄒贊笑著寬慰道:「據孩兒所知,雖然居正只帶了二萬四千潁川軍遠赴邯鄲,但這些軍卒,無一不是精銳,至於褚燕、周貢、曹戊、鞠昇等將領,我想父親也不會陌生……再加上虎賁軍與漳水一帶的軍隊,居正麾下也有差不多六萬軍隊,就算西涼軍造次,也不至於沒有一戰之力。」

「唔。」陳太師微微點了點頭。

鄒贊所提到的這些將領,老太師確實不陌生,除褚燕是黑虎山的『老人』以外,周貢、曹戊、鞠昇幾人都是昔日長沙義師、江夏義師的驍將,按理來說就算碰上西涼軍也不見得會吃虧。

從旁,薛敖饒有興緻地問道:「那個姓牛的莽漢也跟著居正去了?」

「牛橫?」鄒贊驚訝問道,旋即見薛敖點頭,他也點了點頭:「我看到他了。」

「那就沒事了。」薛敖笑著說道:「那莽漢天賦神力,我與他切磋過,雖說他輸給了我,但我對此人印象深刻……無論是楊秋老兒的那幾個賊兒子,還是西涼軍中,我不認為有人是那莽漢的對手。」

他口中的『楊秋老兒』,指的便是涼州楊氏的核心人物,涼侯楊秋。

「咳!」

陳太師瞥了一眼薛敖,咳嗽一聲提醒二子對那位涼侯的無禮,然而薛敖全然不當回事。

『楊秋……』

老太師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位與他差不多年紀的老人面貌。

涼侯楊秋也是他那個時代的老將,那時他駐守北塞,楊秋駐守西垂,作為晉國的兩道屏障。

記得年輕時,他二人還相互較勁,只要陳太師兵出北塞,在抗擊東胡與西胡的戰鬥中取勝,那楊秋隨後不久肯定也會在對境外羌人的戰鬥中取勝。

甚至就連生兒子,雙方也在暗暗較勁——陳太師這邊是因為某些緣故,前後收養了鄒贊、薛敖、章靖、韓晫、王謖五名義子,那楊秋也生了五個兒子,有好事者稱之為『楊氏五虎』,明擺著就是挑撥『楊氏五虎』與『陳門五虎』對立。

按理來說,涼侯楊秋不至於會理會那些好事之徒,但……涼侯楊秋偏偏還是那樣做了,不但自己處處與陳太師較勁,連帶著五個兒子,也處處與陳門五虎比較。

其中原因,作為過來人的陳太師自然也明白,只因為楊秋受到了天子與朝廷的不公正對待。

他陳仲是先帝的養子,當今晉天子剛出生時他就在旁邊,因為自幼相處,天子自然最信賴他,而楊秋則出身涼州楊氏,繼承了其父老涼侯的爵位,當初先帝在位時還好,直至當今天子繼位後,便始終將涼州楊氏視為潛在的威脅。

這也難怪,畢竟這晉國雖是李氏的江山,但於內於外,各個楊氏佔據了許多位置,比如楊定的祖父前司徒楊泰,再比如楚侯楊固。

因此,倘若說陳太師出征北方擊敗胡人,晉天子是感到由衷的歡喜,那麼涼侯楊秋擊敗羌人,其實晉天子是感到忌諱的——涼州楊氏表現出來的實力越強,晉天子就愈發忌憚。

這份忌憚,使得天子對陳太師與涼侯楊秋二人的態度截然不同,一方面放權於陳太師,一方面暗中打壓涼州楊氏。

在這種情況下,涼侯楊秋豈會不怨?

因此,自然而然,涼州楊氏也與朝廷中樞逐漸疏遠。

然而涼州楊氏的疏遠,愈發讓天子感到忌諱,他甚至都想過讓陳太師去征討,問題是,涼州楊氏就跟楚侯楊固一樣,皆是晉國開國功臣之後,若沒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哪怕是當代天子也不能削去其名爵。

於是在朝臣的建議下,天子又與涼州楊氏聯姻,迎娶了涼侯楊秋的養女、也是其已故胞弟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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