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745章 挺進東海

城山上倖存的那數百名太師軍士卒,被章靖勒令不得下山,只能在山上眼睜睜地看著章靖赴死,當山下八萬江東義師被死時猶屹立不倒的章靖所震驚,三軍鴉雀無聲時,城山上響起了一陣凄慘悲痛的嚎哭聲。

這陣嚎哭聲傳地很遠,甚至傳到了大約三里地外的戰場。

在那片戰場上,陳玠與夏侯魯二將仍在率領殘兵奮力作戰,試圖衝破向賡軍的封鎖,直到二人分別聽到了這陣嚎哭聲。

『這哭聲……難道?!』

陳玠頓時變得大變,一雙虎目瞪著睛圓,眥目欲裂。

在這種時候,城山方向傳來哭聲,這還有別的解釋么?

章將軍戰死了?

這……怎麼會?!

陳玠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城山方向。

理智告訴他,面對八萬江東叛軍,章靖根本沒有突圍的可能,可是……可是那位章將軍是陳門五虎啊!

「將軍!」

就在陳玠恍惚之際,左右急聲提醒道:「士卒們、士卒們……」

聽聞提醒,陳玠猛地收回心神,四下一瞧,旋即便發現他麾下殘軍有不少人駭然看向城山方向,甚至已有人露出了茫然之色。

『壞了!』

陳玠心中暗道。

畢竟對於太師軍的兵將而言,陳太師與陳門五虎便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不可戰勝之人。

太師軍的兵將們堅信,只要他們有陳太師或陳門五虎統帥,他們便終將贏得勝利,哪怕這場仗打地再艱難。

確切地說不止是太師軍,幾乎晉國的軍卒都這樣認為。

正因為陳太師與陳門五虎在晉國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因此前年韓晫戰死於震澤時,才會對世人造成那般巨大的衝擊。

而趙伯虎也因此名揚天下,取代泰山賊而成為晉國朝廷的『首惡』。

然而誰曾想到,時隔僅一年,就連章靖,也步上了其兄弟韓晫的後塵,被趙伯虎圍殺於下邳城山。

『對不住了,將軍!』

在掙扎了一番後,陳玠咬了咬牙。

他必須撤退了,因為他麾下的殘軍中已有人像他一樣猜到了章靖的戰死,一旦這個噩耗傳開,他與夏侯魯麾下這群好不容易突圍而出的數千軍隊,必然將因為士氣大喪而徹底失去抵抗。

介時別說那八萬江東叛軍,單單這邊這與他們兵力相仿的數千向賡軍,就足以將他們擊潰。

倘若如此,那章靖將軍犧牲他自己助他們突圍的意義何在?

想到這裡,陳玠慌忙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而另外一邊的夏侯魯,也與陳玠想到了一處,懷著悲痛的心情下令:「全軍……北撤!」

他麾下或有將官並未注意到城山的哭聲,得知夏侯魯下令撤兵,急忙找到後者,急切說道:「將軍,章將軍尚被困在城山,我等豈能棄他於不顧,獨自逃生?」

夏侯魯沒有解釋的心情,眼眶微紅的他,板著臉兇狠地命令道:「聽令!」

那名將官張了張嘴,彷彿從夏侯魯那微紅的眼眶與猙獰的神色中察覺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驚駭、難以置信的神色,隱約還有幾分迷茫。

在陳玠與夏侯魯的命令下,此地大概三千餘太師軍、兩千餘河北軍、千餘山東卒,在丟下了數百具屍體後,迅速向北撤離。

見此,統率這支向賡軍的副將劉緯頓時大喜,振臂高呼道:「晉軍士氣已潰,弟兄們加把勁!」

聽聞此言,此前陷入苦戰的向賡軍士氣大振。

然而,雖說晉軍個個疲憊不堪,但向賡軍這邊也好不了多少,向賡的副將劉緯帶兵追出了四五里地,僅擊殺、俘虜了寥寥幾十名落隊的晉卒,而更要緊的是,此時後方響起了鳴金之聲。

『這個時候收兵?』

看著迅速逃竄而去的數千晉軍,劉緯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城山方向,卻不解地看到他八萬江東義師在城山那邊一動不動,絲毫沒有來協助他追擊晉軍的意思。

鑒於己方軍隊一時半會難以追上那支逃竄的晉軍,甚至縱然追上也無法將其全部殺光,劉緯也只能放棄追擊。

在收兵回下邳的途中,劉緯碰到了來清點損失的主將向賡,他不解地抱怨道:「方才陳玠與夏侯魯的敗軍士氣已潰,為何各軍都在城山一動不動?」

向賡微笑說道:「陳玠、夏侯二人的敗軍,逃了就逃了,此戰我義師已經剷除了最大的敵人……」

「章靖?」劉緯頓時會意過來,睜大眼睛驚喜地說道:「章靖死了?」

「啊……」向賡微微點了點頭。

他亦是親眼目睹章靖慨然赴死的人,雖然他也知道他義師與晉軍不兩立,但章靖慨然赴死的那一幕依舊對他造成了巨大的衝擊,讓他由衷地對這位陳門五虎心生敬意。

因為內心複雜,向賡也沒有心情細述,平淡地吩咐道:「你先收攏軍隊,清點損失,今晚先回沂水軍營駐紮。」

「是!」劉緯精神振奮地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城山的那八萬江東義師,也在趙伯虎的命令下徐徐散了,除王祀軍與杜謐軍被留下進駐下邳,其餘軍隊都徐徐往沂水軍營而去。

期間,陸續有人向趙伯虎稟告了陳玠、夏侯魯二將率敗軍逃離的事。

倘若換做在平時,趙伯虎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這支敗軍,畢竟這支敗軍怎麼說也還剩五千餘人,但此刻的他卻沒有心情去追擊。

一來章靖已死,他認為單憑陳玠與夏侯魯那點人翻不起什麼風浪,二來,章靖慨然赴死前曾要求他結束這場仗,他也不想失信——從未失信過的趙伯虎,今日自然更不會對一名死者失信。

『……希望二弟日後莫要怪我。』

看著那章靖仍挺立的屍體,趙伯虎心中亦有些惆悵。

就在這時,楚驍在旁提醒他道:「山上的晉卒下來了……」

趙伯虎轉頭一看,果然看到數百名太師軍士卒從城山上下來,只見這些晉卒,一個個衣甲不整,滿身血污,看似頗為狼狽,但其中大半的眼神卻異常兇狠。

鑒於此前對章靖的承諾,趙伯虎也不為難這些太師軍士卒,派楚驍去轉告後者眾人:「留下衣甲與兵器,之後無論留在下邳,亦或是投奔山東,都隨你們心意。」

那數百名太師軍士卒得知大感驚訝,那名此前喝斥過楚驍的張伯長狐疑問楚驍道:「你們不俘虜我等?」

楚驍雖平日里弔兒郎當,卻也懂得看場合,比如此刻他就非常嚴肅:「這次例外。……我家渠帥既然承諾了章將軍,就不會失信。」

得知果然是章靖犧牲了自己換取了眾人的活命,那數百名太師軍士卒再次露出了悲傷的神色,甚至有不少人失聲痛哭起來。

可能是從楚驍嚴肅的神色中看出了對章靖的敬意,那位張伯長眼中的敵意稍減,他亦嚴肅地問楚驍道:「趙伯虎準備如何對待章靖將軍的遺體?」

楚驍遂解釋道:「大概先會抬回城內,叫人清洗罷章將軍身上的血水,換上乾淨的衣甲,隨後便會派人送至山東。……就跟上回一樣。」

見楚驍提到『上回』二字,那名張伯長的臉突然漲得通紅,他當然明白楚驍指的是之前送還韓晫的屍體。

但他終是沒有發作,剋制著怒氣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他對楚驍這群江東叛軍懷有極深的恨意與敵意,但楚驍這番話他倒是相信,畢竟趙伯虎上回送還韓晫的遺體時,也確實沒有做出絲毫的羞辱舉動。

思忖了片刻,張伯長冷冰冰地提出了他的要求:「不必勞煩,只要將章將軍的遺體交給我等,我等自會護送回山東……」

「那也要等人將章將軍的身體清洗乾淨吧?」楚驍上下打量了幾眼對方,表情古怪地說道:「還是說你們準備自己來?不太好吧?我覺得還是請幾名女子來做比較好,女人手腳輕,不似你等粗手粗腳的……」

張伯長被堵地啞口無言,半晌才說道:「既然如此,我要求在下邳暫留一日,待你等清洗了章靖將軍的身體,立刻交給我等,由我等護送至山東。」

「也可以。」楚驍點了點頭,旋即指了指張伯長身上的衣甲說道:「你等暫留下邳也好,護送章將軍去山東也罷,都隨你們的便,但身上的衣甲要留下來,它們歸我義師了。」

聽到楚驍這番話,張伯長並無惱怒,平靜地點了點頭。

作為敗軍之卒,他們此番能活命全虧章靖犧牲了自己,而作為勝利方的江東叛軍,不殺他們就已經是仁至義盡,確實沒有理由讓他們帶走兵器與甲胄。

在這名張伯長的約束下,大概四百餘名太師軍士卒陸續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脫下了身上的衣甲,心情複雜地看著一隊江東叛軍將這些兵器與甲胄帶走。

然後,楚驍就不管這些人了——反正章靖的屍體還在他們這邊,諒這些人也不敢亂來。

而另一邊,趙伯虎已吩咐人從城內拆來一副門板,令護衛們抬著章靖的屍體,徐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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