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736章 兩虎相鬥

儘管決定豁出性命也要死守下邳,儘可能地拖住江東叛軍的腳步,但這並不意味著章靖就想死,在趙伯虎故意留給他的近一個半月時間內,他也做了許多準備工作。

比如說提前派士卒出城砍伐林木,在城內堆積了足夠使用幾個月的木頭,直至城內幾乎再沒有存放木頭的位置。

同時,他還命人將下邳周邊方圓五十里內多餘的樹林全部燒毀,以免這些木頭之後被江東叛軍所得,用於建造營寨或打造攻城器械。

他暗自盤算,此舉應該能讓他多拖延數日。

四月十九日,趙伯虎帶著數萬江東義師主力,忽然現身於下邳城城東。

「鐺鐺鐺——」

下邳城上的警鐘當即敲響,章靖與陳玠、夏侯魯等將領火速趕到城牆上,登高眺望城外的江東叛軍。

此時城東南方向的遠處,所見之處盡皆是江東義師的兵卒,浩浩蕩蕩彷彿汪洋。

而在這汪洋中,一面面書寫著『江東義師』的旗幟迎風招展,在東風的的吹刮下刷刷作響。

見此,大將陳玠輕吸一口氣,忍不住小聲說道:「這人數,怕不是超過了五萬人?」

「……」

章靖微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乍看五萬人似乎倒也不多,但眼下直觀來看,城外江東義師的人數還是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壓力,更何況,章靖暗自估測城外的江東叛軍並不止五萬人,或許有六萬。

六萬……

那就相當於是他麾下兵力的整整兩倍。

好在雙方的士卒戰鬥力不在一個水平,否則他章靖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微吸一口氣,章靖神色如常地笑道:「賊軍雖人多勢眾,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豈敵得過我虎師與河北軍的將士?」

陳玠立即配合地大笑:「將軍所言極是!可笑那趙伯虎以為占著人數優勢便能擊敗我軍,奪回下邳,我等定要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叫他重蹈幾年前敗亡於這座下邳城的覆轍!」在旁的夏侯魯也立刻接過話來。

見這三位將軍對城外眾多的叛軍視若無睹,高聲談笑,城上守卒那原本繃緊的神經,也逐漸放鬆下來。

當然,這指的是章靖從山東徵募來的新卒,太師軍的兵將什麼大陣仗沒見過?

哪怕是河北軍的兵將,此刻也能基本保證冷靜。

別忘了,下邳城的這一萬七千名太師軍與一萬河北軍,那可是前兩年經歷過『山東戰役』的老卒,當時他們以十五萬之眾,卻要對抗前江東義師整整三十萬軍隊。

同樣是整整一倍的兵力差距,但論兵力懸殊卻比今日還要誇張。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取得了勝利,而且是酣暢淋漓的大勝!

趙伯虎的這幾萬新江東義師,莫非要比前江東義師三十萬軍隊還要難對付么?怎麼會!

而與此同時,趙伯虎亦在城外遠處眺望著下邳,眺望著這座對他、對他江東義師意義非凡的城池。

「去跟對面打個招呼吧。」

他淡淡對身邊的護衛楚驍說道,旋即便撥馬緩緩朝城牆而行。

「嘿。」

楚驍嘿嘿一笑,揮了揮手,帶著幾名高舉帥旗的親衛,跟在趙伯虎身後。

緩緩駕馭著胯下戰馬,趙伯虎一直來到了距離城牆僅一箭之地的位置,仰頭看向城牆,尋找著那章靖的身影。

而此時,章靖、陳玠、夏侯魯等人也發現了那趙伯虎,私下暗暗議論。

「那是誰?」

「莫非就是那趙伯虎么?」

「哼,他這是來示威么?……唔?那傢伙臉上帶著什麼?」

「……」

在陳玠與夏侯魯二人嘀咕間,章靖聚精會神地看向城外那多半前來示威的趙伯虎——他肯定此人就是那趙伯虎!

雖然他很想仔細看看那趙伯虎的容貌,將這個殺死了他義弟韓晫的仇人面貌牢牢記在心中,但遺憾的是,不知什麼緣故,城外遠處的那趙伯虎,臉上帶著一塊青面獠牙彷彿野獸、又彷彿惡鬼的面具。

這讓章靖忽然意識到,這趙伯虎其實也是復仇之人——當年幾乎整個下邳趙氏,都戰死於下邳城頭,僅有這趙伯虎與寥寥幾人逃出生天。

想到這裡,章靖目光微微恍惚了一下,心底對那趙伯虎的憎惡亦減輕了幾分。

當然,這並不意味他放下了兄弟被殺的仇恨,只要抓到那趙伯虎,他照樣會殺,只不過此時此刻,他忽然感覺自己能夠理解對方——畢竟他們都失去了珍重的親人,而且都是被對方所殺。

而就在章靖暗自感慨之際,趙伯虎似乎終於找到了他,抬手指向章靖的方向,儘管沒有開口,但挑釁的意味,卻是任誰都瞧得出來。

「……」

章靖眯了眯雙目,面色突然沉了下來。

他沉聲吩咐道:「取我弓來!」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護衛便遞上寶弓。

只見章靖接過寶弓,引箭拉了一個滿月,瞄準了城外的趙伯虎。

趙伯虎當然也注意到了章靖在城牆上的舉動,然而他並不退讓,反而張開雙臂,彷彿是在嘲諷章靖:來,給你機會!

『喂喂喂……』

趙伯虎絲毫不慌,但跟在他身旁的楚驍等人卻慌了,趕忙聚攏到趙伯虎身邊,高舉盾牌。

然而章靖的動作更快,只聽嗖地一聲,那支利劍便迅速從他寶弓上離弦而去。

但遺憾的是,趙伯虎此刻所在的位置距離城牆確實有點遠了,況且今日又刮著東風,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武藝精湛的章靖,也沒能命中。

嗖地一聲,那支利劍從趙伯虎面頰右側大概兩尺左右的地方穿過,一小截沒入地下。

從始至終,趙伯虎保持著張開雙臂的姿勢一動不動。

直到確認章靖射空,他這才回頭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那支利劍,旋即又抬頭看向城牆。

「走了。」

足足看了章靖三息,趙伯虎撥轉馬頭,回自己軍中去了。

期間,他並沒有開口嘲諷。

然而,看著他撥馬離去的背影,城牆上的章靖卻好似受到了莫名的侮辱,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寶弓。

半晌,他嘴裡才迸出幾個字來:「這個傢伙……」

從旁,陳玠與夏侯魯二人面面相覷。

此刻城外那五、六萬江東叛軍,不足以將他們嚇倒,但方才那趙伯虎張開雙臂的瘋狂舉動,卻深深震撼了他倆。

雖說他們也明白,據對方與城牆的距離,再加上颳風,章靖就算想要射中也十分不易,但萬一呢?

萬一射中呢?

按理來說,但凡是個正常人,就應該考慮到萬一,避免那極小的可能被箭矢射中。

而那趙伯虎卻彷彿根本不在意這一點,從始至終紋絲不動,給人一種早已置生死與度外的感覺。

一個不怕死的傢伙,總是會令人感到頭疼的……

『難怪這傢伙當初率區區幾千人就敢衝擊韓晫將軍六七萬人的主營……』

陳玠與夏侯魯不約而同地想道。

城外的江東義師,較有秩序地緩緩後撤,但章靖、陳玠、夏侯魯三人臉上的凝重之色,卻久久沒有褪去。

他們已深深感受到,相比較那五六萬江東叛軍,還是那個叫做趙伯虎的男人更加危險。

『這就是你作為『寅虎』的膽魄么……』

章靖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寶弓遞給護衛長許負。

其實今日之前,他仍不相信那什麼『二虎讖言』——說到底『二虎』不過是兩個人,憑什麼能夠威脅到他晉國?

但方才親眼看到那趙伯虎瘋狂的舉動,他終於信了。

此人不死,天下不寧!

然而讓他感到惆悵的是,像這樣危險的傢伙,有兩個。

甚至於另一頭『小虎』,據說比這趙伯虎還要危險……

長長吐了口氣,章靖環視了一眼城牆上的守卒,選擇暫時將心中的煩惱拋之腦後。

一刻時後,待他親自鼓勵了城上的守卒,帶著陳玠與夏侯魯來到了東城門樓內。

「坐。」

在章靖的示意下,陳玠、夏侯魯二人與前者圍著一張案幾坐了下來。

他倆剛坐下,就聽章靖沉聲說道:「那個趙伯虎……相當危險。」

回想著方才的那一幕,陳玠與夏侯魯紛紛點頭。

此時就聽章靖繼續說道:「……面對這種危險的敵人,不可被動守城,必須搶佔先機!」

陳玠立刻會意,神色嚴肅地問道:「將軍的意思是,趁其尚未建立營寨,伺機偷襲?」

「唔!」

章靖重重地點了點頭。

作為陳太師的義子,章靖自然也熟讀兵法、極善用兵。

所謂小敵之堅、大敵之擒,弱小一方若一味死守硬拼,最終自然難免被強敵所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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