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733章 項宣的震撼

「……總之長沙義師的下一步,不必急著攻城略地,而是應該守住現有的地盤,儘快壯大實力。正所謂欲速則不達,前江東義師就敗在根基不牢,過於貪城貪地,否則以當時坐擁十餘郡的江東義師,又豈會因為在山東一役中戰敗導致損失了三十萬軍隊就一敗千里?」

在項宣的廨房內,何璆站在屋內侃侃而談,轉述著某位周將軍叫他傳達給前者的原話與建議。

在趙虞看來,目前的長沙義師還不具備『北進』的資格,單單一個汝南郡,就足夠長沙義師消化一陣子了。

可莫要小看汝南郡,汝南郡治下有三十七個縣城,曾經是人口超過二百五十萬的大郡,堪稱各郡之榜首,哪怕是今時今日的汝南郡,那也至少有二百萬人口,按每戶五口至八口人來算,倘若汝南郡每戶人家有一名壯丁投奔長沙義師,項宣短時間內就能拉起二十萬軍隊。

而倘若每戶人家有兩人投軍,那就是四十萬!

別說當日聽到這個數字的何璆震驚了,今日就連項宣亦面露震撼之色。

「民心方面,長沙義師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見項宣面露深思之色,何璆繼續轉述某位周將軍的原話:「這幾十年來,上有晉國朝廷頒苛捐雜稅,下有地方權貴兼吞百姓土地。貧者愈貧,無百畝之田、無糊口之糧;富者愈富,余財萬貫、夜夜笙簫。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世道失卻公正,故民生怨恨。今富者嫌貧、貧者憎富,兩者矛盾銳化,故民心在於義師……」

「……」

項宣舔了一下嘴唇,繼續皺著眉頭聽著。

見此,何璆繼續說道:「既民心所向,自不缺兵源,然無糧亦不可,汝南郡雖無扼守之險要,然郡內地勢平坦,便於廣種糧食,若安心耕種一年,所收糧食何止四五百萬?哪怕只取其中三成,亦足以長沙義師使用。……昔日江夏義師佔據此郡,並未安心休養生息卻急著發兵陳郡、陳留,實在最大失策。」

「……」

項宣聞言嘴唇微動,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作為昔日長沙義師的老將,項宣當然明白陳勖當時也沒辦法,或者說,陳勖的『失策』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安平道的催促,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他長沙義師當時在潁川郡吃了敗仗,陳勖不得已增派了援軍。

否則就像眼前這傢伙所說的,陳勖安安心心在汝南修養一年,拉起二十萬軍隊,又豈會落得在梁郡、通許接二連三遭遇慘敗的下場?

貪城貪地、急功近利,項宣也覺得那周虎總結地十分準確——當年其他幾路義師也好,後來的江東義師也罷,不都是傷在這塊么?

只因一心想著要儘快推翻晉國,不顧己方的情況,一鼓作氣地打下了其實根本無法消化的地盤,而結果就是一戰而潰、兵敗千里。

舔了舔嘴唇,項宣忘卻了方才心中的憤恨與不快,皺著眉頭問道:「那周虎的意思,是叫項某在汝南休養一年?」

「周虎?」何璆眨眨眼睛,露出一臉困惑之色:「這是在下的建議,與那周虎何干?」

『……』

項宣面無表情地看著何璆。

在他看來,這何璆的『姦細』成分都快要溢出來了,可笑這傢伙居然還要做無謂的掩飾。

他懶得與何璆爭辯什麼,皺著眉頭問道:「然,徵兵二十萬容易,訓練兵卒也不難,可這二十萬兵卒的軍備……」

他心下微微一動,忽然和顏悅色地暗示何璆道:「或許,何帥知道如何從潁川郡的兵械庫搶一些回來?」

『你在想什麼呢?』

何璆表情古怪地看著項宣,感覺後者有些痴人說夢。

幾十套、幾百套倒還不算什麼,幾千套的話,那位周都尉若有這個想法,咬咬牙也能辦到,可二十萬套……那位周都尉怎麼可能會答應?這不就擺明是通敵了么?

何璆無語地說道:「在下怎麼可能會知道潁川郡的兵械庫在何處呢?」

『……就是不肯給唄。』

方才還和顏悅色的項宣,面色再次冷了下來,看得何璆暗暗搖頭苦笑——跟周都尉說得一樣,這項宣,真現實。

輕咳一聲,何璆建議道:「項帥可以召集汝南郡境內善於打造兵器的匠人,請他們打造兵器,在下建議不妨多打造弩具……」

「弩具?」項宣微微一愣。

「是的。」何璆正色說道:「打造刀劍槍戈需要鐵礦,然汝南郡缺少這類礦石,而弩具只需木頭,雖打造工藝亦較為繁瑣,但至少我汝南可以大批打造,且弩具也適合防守……」

的確,弓弩歷來都是守城、守地的利器。

考慮到他汝南郡要休養生息個一兩年,眼下大批打造弩具,訓練弩手,確實有利於抵擋王尚德與潁川那邊的進攻。

問題是……

項宣聞言皺著眉頭說道:「弩雖然利器,但箭矢消耗卻十分巨大,一場大仗下來消耗十萬支箭矢並不稀奇……」

何璆彷彿早有對策,當即笑著說道:「可以讓治下的汝南百姓幫忙製造,汝南有至少二百萬人口,取其中一成,每人每日製作十支箭矢,一日便可製造二百萬支……至於工錢,項帥大可以分發給他們糧食。」

聽到這話,項宣忽然想到了當年的昆陽之戰。

儘管當年的昆陽之戰他並未參與,但他曾聽劉德等人提及過,也知道那場仗的轉折點,便是他長沙義師攻破昆陽後於城內展開的巷戰。

那時的周虎,發動了整個昆陽縣的人在抵抗他們,據說當時全城的婦孺老幼都在儘可能地幫助守城的士卒,替他們燒飯補甲、照顧傷員,更重要是,這些婦孺老幼還製作了許許多多的箭矢,是故昆陽卒才能毫無顧慮地用弩矢射殺他義師的士卒。

『這招妙啊……』

項宣心下暗暗想道。

畢竟,就算是出於爭取民心的考慮,他也不會坐視汝南郡的百姓餓死,哪怕是心中覺得有點虧,也必然會發給他們糧食,而那周虎卻建議他用糧食『僱傭』整個汝南郡的百姓替他長沙義師製造弩矢,這豈非是一石二鳥的妙計么?——汝南的百姓得到了糧食,人心愈發穩定;而他長沙義師也不必白白付出糧食,得到了穩定而持續的箭矢來源。

『難怪那周虎建議我多打造弩具……』

儘管心中不甘,但項宣不得不承認,那個該死的傢伙考慮地真的仔細,簡直滴水不漏。

思忖半晌,項宣滿臉凝重地問何璆道:「那他可說……不,依你之見,我長沙義師幾時可以踏出汝南?」

見項宣改口,何璆莫名地笑了一下,旋即正色說道:「最起碼要有足以擊敗南陽、潁川其中一方的實力。」

「……」

項宣長長吐了口氣。

不得不說,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現如今來說,他長沙義師擋住王尚德麾下的南陽軍勉勉強強,畢竟防守方有一定的優勢,但倘若對手是潁川軍,說實話哪怕是刨除了那周虎,項宣心裡也沒什麼把握。

畢竟當年可是有那麼多他義師的將領投誠了潁川,不說其他人,單單一個周貢,項宣想要擊敗對方就沒那麼容易。

於是他心底已經把潁川給排除了,選擇了「擊敗王尚德、『驚』退潁川軍」這條途徑——他相信,一旦他擊敗了王尚德,潁川郡肯定會被『驚退』的,否則那周虎在搞什麼?

不過……

『那周虎到底在做什麼呢?他不是晉國的官員么?不是那陳太師的義子么?他為何要暗助我?』

項宣抬頭深深看著何璆。

平心而論,他事到如今仍對那周虎抱持深深的戒心,但同時他也不能否認,那周虎假借何璆之口轉達給他的建議,足可謂是金玉良言,是對他長沙義師極大有利的建議,即便他不忿那周虎似乎試圖暗暗擺布他,卻也不憋著心火接受對方的建議。

那麼問題就來了,那周虎為何要暗助他?

究竟是那傢伙其實深藏禍心,亦或那傢伙其實也不滿晉國?——仔細想想,這倒也並非沒有可能,畢竟那周虎是山賊出身,對晉國應該本身就沒有多少忠誠……

可他傢伙又是那位陳太師的義子,這……

項宣越想越感覺混亂。

心煩意亂之下,他忽然盯著何順看了半晌,旋即用嚴肅的語氣問道:「何璆,項某可以信任你,信任你南陽義師么?」

可能是沒想到項宣會有這一出,何璆微微一愣,旋即他端正神色,朝天豎起三根手指,對天起誓道:「項帥完全可以信任我,可以信任我南陽義師,何璆與我南陽義師,將會是項帥堅定不移的同盟,除非項帥他日遭晉軍擊敗,獲勝無望,否則,我何璆與我麾下南陽義師,絕不會背棄項帥!……若有違背,神人共戮!」

「……」

項宣的眼眸中閃過几絲驚訝。

他也沒想到何璆竟然會如此鄭重地對天起誓,甚至於把誓言說得如此『直白』。

不得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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