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730章 佯襲陳郡

當晚,項宣於住處輾轉反側,反覆盤思著那何璆的建議。

他很懷疑這是那周虎的詭計,畢竟卧牛山上的南陽義師透露著種種詭異,天曉得張翟、何璆等人是否已淪為那周虎的爪牙,此次故意派何璆前來獻計,有意將他麾下一支軍隊騙入陷阱。

但仔細想想,項宣覺得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是他覺得那周虎沒必要這樣做。

要知道當前的潁川郡可不同於六七年前,在那周虎的治理下,如今的潁川郡擁有十餘萬軍隊,且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參加過當年那場『潁川戰役』的老卒——一部分是當時是郡軍,一部分是當時作為進攻方的長沙義師與江夏義師的士卒。

至少五萬老卒,這是什麼概念?

這意味著項宣根本不敢招惹潁川郡——即便是在他與趙伯虎的『北進戰略』中,潁川郡也是被排除的。

不誇張地說,對比潁川郡與他長沙義師的實力,前者無論在兵力上,還是在將帥上,都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更何況,此番那周虎還有駐荊楚將軍王尚德這個盟友,以二敵一,項宣自認為很難取勝。

在這種情況下,你說周虎會煞費苦心地派何璆作為內應打入他軍中?對方與王尚德直接前後夾擊他項宣的長沙義師不就完了么?

這是其一。

其二,迄今為止周虎所表現出來的『立場』,也讓項宣頗為在意。

這所謂的立場,其實指的是駐紮在上蔡縣的,那支以上部都尉王慶為首的潁川郡軍的作戰態度。

平心而論,自去年深秋起至今年年初,王慶倒也並非沒有進攻過他平輿縣,但幾乎每次都是虎頭蛇尾、草草了事,對方與其說是在進攻,倒不如更像是在警告他。

這也使得項宣逐步摸到了那周虎的態度:只要你不跨越上蔡這條線,不進犯潁川郡,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至於此後的幾次小規模交鋒,哪怕是項宣也看得出來對方純粹就是為了應付,根本沒有動真格的。

潁川郡軍是否動真格的,看那群『狼斥候』就知道了——一旦潁川郡軍認真起來,那群狼斥候立刻會化作夜晚的猛獸,到處襲擊他義師的斥候,使他項宣失去耳目,根本無法掌握晉軍的蹤跡。

可現在呢,那群狼斥候雖然也在攻擊他義師的斥候,那並非是那種『群狼齊齊出沒』的狀態,作為前幾年那場潁川戰役的親身經歷者,項宣很清楚那群狼崽子目前還只是在玩耍而已。

總之,迄今為止那周虎給項宣的感覺,好似是並不想與他長沙義師交鋒——並非不能戰勝,而是因為某些原因,對方不想那麼做。

這很不可思議,明明那周虎是陳太師的義子,潁川郡守李旻的女婿,毋庸置疑屬於『保皇派』的臣子,然而此人私下卻在姑息晉國朝廷眼中的叛軍。

『難道張翟果真用大義將周虎給策反了?』

一瞬間,項宣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切實際的荒誕猜測,但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

當晚,項宣苦思冥想了足足一宿,卻也沒有揣摩到那周虎的想法。

見天色不知不覺已大亮,心煩意亂的他索性起身,洗漱用飯,準備處理新一日的事務。

作為長沙義師的渠帥,他要決定的事可不少,除了配合汝南郡守楊翰以外,他既要督促正率軍攻打汝南郡東部的鄒袁,又要隨時關注江夏郡、長沙郡,同時還要監督麾下將領徵募、操練新卒的種種事宜,甚至有時候還要兼顧王慶那支潁川郡軍的動向,一天下來幾乎沒剩下多少私人時間。

大概辰時二刻前後,大將劉德被召喚至項宣所在的廨房。

待見到劉德後,項宣開門見山地說道:「關於昨晚何璆在酒席筵間提出的建議,我苦思一宿,決定嘗試一下……」

其實劉德大致也已經猜到了,聞言絲毫不覺意外,只是皺著眉頭問道:「會不會有詐?我聽你說,你懷疑南陽義師已私下投靠那周虎。」

項宣沉聲說道:「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以雙方的實力來看,儘管不甘心,但確實是周虎麾下的潁川郡軍實力更強,半數以上的老卒都經歷過前幾年那場戰爭,至於將領,那就更不必多說,似周貢、曹戊、鞠昇、秦寔那幾人的本事,你我心知肚明,一旦雙方當真開打,我等怕是連三成勝算也沒有。倘若再算上王尚德,我等必敗無疑!……既然難以取勝,那就只有變通。」

「有必要冒險么?」劉德皺著眉頭說道:「雖然不知什麼原因,但對面潁川郡軍迄今為止並未強攻,我一直以為那周虎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只要我等不去進犯他潁川郡,他應該不會與我等交兵。」

聽聞此言,項宣搖搖頭說道:「你這麼想就錯了。就算那周虎果真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但可別忘了他現如今頂著『陳門五虎』的名號呢,作為那位陳太師的義子,他必須當仁不讓地平定咱們這支叛軍,否則不說晉國朝廷,單單他義父陳太師那邊,周虎便無法交代。」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去年王慶那支潁川郡軍動靜不大,周虎還能用『冬季作戰不利』的借口搪塞過去,但今年開春,他就沒有理由不對我義師動手了。……我猜周虎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是故派南陽義師投奔咱們,借何璆的口指點咱們。」

「指點咱們對付他?」劉德的表情突然變得極其古怪。

項宣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指點咱們如何避開與潁川郡的交兵。」

「這可真是……」劉德一臉匪夷所思地搖了搖頭,旋即皺眉問道:「當真要冒險么?」

「必須冒險。」項宣沉聲說道:「別看咱們正在逐步奪取汝南,但事實上面對潁川郡,咱們卻是被動的一方,周虎麾下的潁川郡軍,隨時都能發起猛攻,一旦他與王尚德聯手對我軍用兵,我長沙義師必敗!……但倘若採取何璆的建議,迫使周虎分兵,則潁川郡軍便將一分為三,介時反而是那周虎落入了被動,失去了對我軍發動致命一擊的實力。……是故,必須冒這個風險,看看那何璆的建議是否真的可行,倘若真的可行,那……」

『……那那傢伙的態度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項宣心下暗暗想道。

「行。」

見項宣已做出決定,劉德點點頭說道:「那我親自去。」

項宣微微點了點頭,其實此番『佯襲陳郡』,根本不需要劉德這等大將親自前往,但出於謹慎,項宣還是希望劉德親自走一趟——萬一陳郡果真是個陷阱,有劉德坐鎮,介時也能減少一些損失。

值得一提的是,在劉德出發之前,項宣派人將何璆請到了廨房。

他對何璆說道:「何帥昨日在酒席筵間提出的建議非常妙,項某思忖一宿後,決定採取何帥的建議,派劉德前往陳郡,不知何帥還有什麼建議?」

何璆想了想,說道:「佯襲陳郡,只是為了迫使周虎分兵,因此何某建議劉將軍莫要在陳郡多做殺戮,更莫要屠戮無辜,免得徹底激怒了那周虎,與我等意圖背道而馳。」

『喂,你果然是周虎派來的姦細吧?』

項宣越聽越覺得彆扭。

但在盯著何璆看了半晌後,他終歸還是沒有質疑後者,而是微笑著說道:「當然,我長沙義師從不濫殺無辜。」

「當然,在下也只是隨口一說。」何璆微笑著點頭。

當日,即三月初二,劉德率一萬五千長沙義師出平輿縣北城門,直奔陳郡而去。

萬餘義師出動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旅狼的耳目,幾乎只是相隔半個時辰,上部都尉王慶就收到了相關消息:有一支長沙義師向北而去,人數萬餘,意圖不明。

當時王慶正在營內帥帳與周貢、鞠昇、樂貴等人打牌,聞言也不在意,畢竟趙虞對他下達的命令只是『駐守下蔡』,且特地告誡過他莫要做『多餘的事』。

因此王慶也懶得去管那支長沙義師的去向。

當然,懶得管歸懶得管,但長沙義師的動向,他還是要立刻上稟。

於是他一邊命令旅狼跟梢那支長沙義師,一邊派人將這個消息送往舞陽縣,稟告於趙虞。

吩咐完了,他繼續與眾將打牌消磨時間。

僅僅過了一個晝日,身在舞陽縣潁川軍營寨的趙虞,便收到了王慶送來的消息。

對此他毫不意外。

『果然奔著陳郡去了么?項宣的行動倒是蠻快的……估摸那支義師明日就可抵達陳郡,算上其騷擾陳郡的時間,最多六七日,陳郡便會向潁川發來求援……』

趙虞面不改色,靜靜盤算著。

項宣猜對地不錯,所謂何璆那『佯襲陳郡』的建議,實則就是趙虞的主意。

畢竟此刻已過立春,再加上王尚德那邊催地緊,趙虞實在沒辦法繼續拖下去了,他必須率領麾下軍隊與長沙義師作戰,可問題是他一出兵,萬一把項宣的長沙義師給按死了呢?

那樣的話,他兄長趙伯虎可就要孤軍奮戰了。

趙虞可不希望他兄長孤軍奮戰,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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