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715章 年中

巳時前後,南天王陶綉率先收到了朱武的請援。

當時這位陶天王幾乎瞪大了眼睛,口中直說:「他怎麼敢?」

那朱武、張義、呂僚三人怎麼敢與陳門五虎率領的晉軍正面抗衡?甚至還試圖想要拉他下水?

都說山賊粗鄙,但陶天王卻難得是一位能識文斷字的山寇首領,相傳其先祖曾經還是定陶的大戶,後來家道中落才背井離鄉來到泰山郡。

很少有人知道,其實這位陶天王曾經還在泰安縣擺過字攤,專門靠幫人寫家書賺錢糊口,直到十幾年前實在過不下去了,這才咬牙投奔了當時的泰山賊——即最初那群劫富濟貧的泰山義寇。

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這群泰山義寇崩離解散,有的各奔前程,有的則被官府捉拿,當時陶綉憑著有幾分聰明才智為這群義寇出謀劃策,故而也遭到了泰安等地官府的通緝,因此他在那群義寇崩離後亦不敢拋頭露面,糾集了幾十名關係不錯的弟兄在泰山落草,憑著那幾分聰明逐漸將隊伍壯大。

大概是因為祖上是正經人家的關係,縱使陶綉在泰山落草為寇卻也不輕易招惹官府,甚至於他也傾向於干點劫富濟貧的事,儘可能挑為富不仁的富人下手——當然了,他是劫富濟自己的貧。

總得來說,這位陶天王當初還算是比較低調的,直到周岱、朱武、王鵬這群無法無天的傢伙亦率眾逃到了泰山,他這才在被迫無奈的情況下,與這幫人搭了伙。

別看現如今泰山義師在張翟的蠱惑下公然打出了『推翻晉國』的旗幟,但陶綉本人其實不支持的,他不想招惹晉國朝廷,不想招惹陳門五虎,更不想招惹那位陳太師。

因此今日當得知朱武的請援時,陶天王又驚又怒。

驚的是,朱武與呂僚二人居然在還未與他們眾天王商議的情況下,就擅自與薛敖、章靖、王謖三人率領的晉軍發生了交戰;怒的是,這三人居然還想拖他下水。

但即便又驚又怒,陶綉亦不敢袖手旁觀,畢竟他到底還是有幾分見識的。

他很清楚,朱武、呂僚,還有北天王王鵬,是他泰山義師中較為能打的『武派』,倘若朱武與呂僚以及其麾下賊眾不幸被晉軍剿滅,他泰山義師在晉軍面前就更沒有抵抗之力了。

想到這裡,縱使陶綉嘴上仍大罵著朱武、呂僚二人『狂妄無謀』,卻也只能帶著麾下的弟兄前往支援。

而此時在箕屋山一帶,不但王謖麾下另兩萬河北軍已經抵達,就連章靖亦率領著另五千太師軍來到了山下,與王謖匯兵一處。

他二人與罵罵咧咧的薛敖商議了一陣。

什麼?為何薛敖會罵罵咧咧?

原因無非就是河北軍作戰不力——誰能想到,河北軍作為晉國的正規軍,今日攻山卻屢次被朱武麾下的泰山賊擊退,氣得薛敖恨不得將宋昴這位河東軍的大將痛批一頓。

見河北軍大將宋昴面露尷尬之色,王謖笑著替他解圍道:「雖說泰山賊乃是一群烏合之眾,但相傳東天王朱武與北天王王鵬卻是有幾分能耐,方才我亦仔細官場,賊軍佔據地形、居高臨下,河北軍一時未能得手,倒也情有可原。」

也是,王謖與河北軍相處了那麼久的時間,彼此自然有幾分情誼在,他自然要幫他們說話。

看在五弟王謖的面子上,薛敖冷哼一聲不再說話,轉身歇息去了,畢竟他方才廝殺一場,也消耗了不少的體力。

看著薛敖離去的背影,章靖與王謖皆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辦法,他們二哥就是這幅桀驁的性格,若惹他不快,別說河北軍的大將,就算是東宮太子在場,他們這位二哥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在為人處世這方面,薛敖不如鄒贊,因此鄒贊可以當上虎賁中郎將,成為三軍統帥,而作為晉國第一猛將的薛敖,就只能為將。

無奈之餘,王謖轉頭對章靖說道:「既然三哥來了,就由三哥來指揮吧。」

「不必,就由你擔著吧。」

章靖笑著擺了擺手。

他當然足以勝任統帥之職,不過他想將這難得的機會讓給弟弟。

畢竟近幾年,隨著五弟王謖的年紀逐漸大了,他們父親陳太師也在盡心培養這位他們最年輕的兄弟,否則去年也不會讓王謖單獨率領河北軍負責東海、琅琊幾郡的鎮撫事宜。

作為兄長,章靖自然願意給弟弟一個積累經驗的機會。

至於會不會因此出現什麼變故,他毫不擔憂——這不是有他與二哥薛敖一起看著的么?

「多謝三哥。」

王謖自然明白章靖的好意,感激之餘亦不禁有些激動。

畢竟迄今為止,他還沒有單獨作為統帥的領兵經驗——去年在東海郡、琅琊郡的鎮撫,主要就是放榜安民,充其量剿滅幾支數百人規模的賊寇,這根本無需他出面,他麾下的河北軍將領就足以勝任。

似今日這般作為統帥圍剿泰山賊的東天王朱武,這對他而言亦是寶貴的經驗。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

章靖笑著拍了拍王謖的臂膀,旋即好似考驗般問後者道:「說說看,你如何看待這場仗?」

王謖自然也知道三哥是在考驗自己,聞言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雖眼下朱武賊軍據山而守,我方暫時攻不上山,但我認為賊軍的士氣並不能持久……他們被我軍困在山上,無糧無水,只要困其一日,賊軍士氣必泄,介時我方再展開齊攻,必可一舉擊潰賊軍。」

「你不管夏侯魯了?」章靖平靜地問道。

王謖正色說道:「我一直在密切關注夏侯將軍,據我所見,夏侯將軍佔據山頭,憑藉呂僚的山寨抵禦賊軍,暫時應該無恙。……至於水米,我猜呂僚的寨中應該存有糧食……」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倘若賊軍進攻山頂,我會立刻派人攻山,為夏侯將軍分擔壓力。」

「唔。」

章靖點點頭,看著山頂徐徐說道:「夏侯魯麾下有五千太師軍,確實足以抵擋一陣子,反而是賊軍那邊……」

彷彿猜到了章靖的想法,王謖正色說道:「三哥放心,我已吩咐士卒就近砍伐林木打造鹿角等物,又專門派人盯著山上賊軍的一舉一動,若賊軍想要突圍,我必不會叫他得逞。」

「很好。」

章靖滿意地點點頭。

就在他點頭之際,王謖又說道:「其實相比較山上的泰山賊向山下突圍,我更在意對面的援軍……今早朱武發現二哥率騎兵趕來,居然下令麾下賊眾上箕屋山死守,自投死路,我猜他多半是想請來援軍,在這邊與我軍大打一場。」

「很好。」

章靖再次滿意地點點頭,神色愈發欣慰。

他不禁心說,別看這位兄弟以往只是讀過許多兵法,並沒有多少實際領兵作戰的經驗,但今日看來,這位兄弟考慮問題還是挺縝密的。

當然這是好事,在他四弟韓晫兵敗身亡的當下,眼前這位最年輕的兄弟必須儘快成長起來,獨當一面……

一想到『最年輕的弟弟』,章靖當即就聯想到了他們家中的『老六』——出於多年的習慣,他一直將王謖視為最年幼的弟弟,但事實上,如今最年幼的兄弟,應該是他們兄弟中的老六,潁川都尉周虎。

當然,那位最年幼的兄弟無須擔心,他早已有了能獨當一面的能力。

『待日後平定江東,朝廷多半會派人駐軍江夏、江東二處,不知介時居正是否會被南調……』

章靖心下暗暗想道。

隨後的幾個時辰,王謖按部就班地下令攻山,攻勢不急不緩,意在消耗山上泰山賊的鬥志,只有當泰山賊奮力攻打山頂的夏侯魯一部時,他才會下令猛攻,意在分擔夏侯魯的壓力。

在他的指揮下,泰山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賊軍中逐漸開始瀰漫一股恐慌的氣氛,好在朱武提前告訴眾人他已派人去請援軍,用援軍壓制住了麾下賊軍的恐慌。

但即便如此,他麾下賊卒的士氣也在逐步瓦解。

對此,朱武與張翟亦有些後悔,後悔二人不該為了想要一口吞掉夏侯魯那五千太師軍而冒如此大的風險,害得現如今他們進退兩難。

但此時後悔為時已晚,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鼓舞士氣,為接下來與山下晉軍的惡戰做準備——若周岱與陶綉趕來支援,則他們一鼓作氣殺下山區;否則,他們已決定今晚嘗試突圍。

轉眼便到了下午,陶綉急匆匆率領援軍抵達了箕屋山一帶。

不得不說陶綉確實有幾分小聰明,他猜到晉軍將主要兵力部署在箕屋山的西北側,於是他便從南面而來,率領賊軍來到了箕屋山的西南側。

而此時箕屋山的西南側,就只有千餘太原騎兵在那邊遊盪,一方面監視山上賊軍的動靜,及時向本陣稟報,一方面則負責追殺試圖下山逃亡的泰山賊。

這千餘騎兵,自然無法與陶綉麾下成千上萬的賊軍抗衡,因此太原騎兵們紛紛退讓,派人將消息送至本陣那邊。

「報!箕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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