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705章 歲末(上)

在收到消息的當晚,東王朱武邀請張翟到他屋內喝酒。

在喝酒期間,朱武對向張翟提起了這件事:「……據臨朐城內眼線送來的消息,前幾日那位陳太師到了臨淄,將臨近泰山的諸郡縣官通通召至臨淄……」

臨朐縣,距離朱武這一方最近,在近幾個月內,朱武按照張翟的建議,通過各種方式滲透進了臨朐縣,雖說鑒於太師軍將領陳玠尚駐軍在該城一帶的關係,朱武也不敢貿然出擊擄掠臨朐縣的官員,但派點眼線進去,監視陳玠一部的動靜,這還是沒問題的。

沒想到,那陳玠一部暫時沒別的動靜,臨淄那邊卻發生了一件大事,很快就影響到了臨朐縣,甚至是臨近泰山的所有郡縣。

「我已聽說了。」

張翟聞言點了點頭,平靜地問朱武道:「天王邀張某喝酒,為的就是這件事吧?」

朱武輕笑一聲,不置與否,在為張翟舀了一勺熱酒後,自顧自說道:「掠而不佔,這固然是一條高明的計策,但它亦有破綻……」

「唔。」

張翟微微點了點頭。

別看朱武還未說完,但他已經猜到了朱武所謂的破綻,確切地說,這破綻正是陳太師那邊用實際行動告訴他的——你不是想借『掠而不佔』避免與官軍正面交鋒么?我增強各縣的守備,叫你『掠無可掠』,坐等你糧盡自潰!

張翟絕非庸才,他在收到消息之後,就立刻察覺到了陳太師的意圖,但他卻沒什麼破解之法。

畢竟本質上,他泰山義師是不敢與官兵正面交鋒的,這點在無形之中,就讓泰山義師失去了許多選擇,變得束手束腳。

「軍師對此有何計策?」對面傳來了朱武的詢問聲。

聽聞此言,張翟微微吐了口氣,一臉沉默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說實話,這一時半會的,他還真沒什麼好主意。

見此,朱武眼眸一絲深意,似有深意地說道:「目前的局勢,略不利於我方,但倒也並非燃眉之急,只要我泰山義師能想辦法得到糧食,長久而穩定地得到糧食……」

張翟驚訝地抬頭看向朱武,他感覺朱武話中有話。

他笑著說道:「天王所言極是。……確實,只要我泰山義師擁有足夠的糧食,縱使山東的郡縣一個個增強了守備兵力,亦不見得能奈何我等,可是……義師並沒有太過充裕的糧食,不是么?」

說實話,鑒於近幾個月泰山義師對山東各縣的襲擊與搶掠,他們的糧食暫時還是足夠的,勉強可以吃用到明年的二、三月,可問題是,二、三月之後該怎麼辦呢?

介時,山東諸縣應該差不多都拉起了二、三千人的縣軍,到時候他泰山義師再想下山去襲擊城池,顯然就不會那麼容易了——更糟糕的是,先前他們在內應方面做出的努力,如今也在陳太師那一番舉措下化為了泡影。

「我以為軍師會有辦法……」

朱武目不轉睛地看著張翟道:「軍師何不聯繫看看你背後的人呢?」

「什麼?」

張翟故作不知地說道:「張某背後的人?我不明白。」

「呵。」

朱武笑了笑,再次用酒勺替張翟舀了一勺酒,口中笑著說道:「看來軍師信不過朱某啊……」

「天王這是哪裡話?」張翟開口想要辯解,卻被朱武抬手打斷。

只見朱武似笑非笑地對張翟說道:「軍師……不,張兄,從去年到今年,朱某與張兄相識也快一年光景了……張兄還記得你我首次見面之時么?」

「自然。」張翟微微點頭。

「朱某也記憶猶新。」朱武喝了一口酒,笑著說道:「那時,張兄已助大天王在濟陰奪取了成陽等幾個縣,讓朱某好生羨慕……當時朱某有意與貴方合謀奪取范縣、壽張,本來嘛,鑒於貴方當時兵勢更強盛,待攻破范縣、壽張後,哪怕六四分成、甚至七三分成,朱某也可以接受,沒想到,大天王當時卻仗義地承諾我一半、他一半……」他看了一眼張翟,笑著說道:「後來我才知道,是張兄勸說了大天王。」

張翟的眼眸中浮現几絲異色,一閃而逝。

沒錯,當時的情況正如朱武所言,而他之所以勸說周岱相助朱武,則實際上是為了幫助朱武儘快增強實力,從而變相地令東平郡亦陷入混亂,看看能否替當時被陳太師攻打的江東義師分擔壓力——至於因此跟朱武結交,反而是意外的收穫。

「交個朋友嘛。」他笑著一語揭過。

「啊。」朱武點點頭笑道:「那日之後,我便知道張兄是可以結交的,當然,大天王也是,但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張兄不愛財帛、不愛|女|人,在大天王身邊一直以來不爭名亦不奪權,心甘情願為大天王,如今為我泰山義師出謀劃策,張兄究竟想要什麼?」

張翟微微一笑道:「張某唯一的心愿,便是推翻暴晉……」

這件事他擺明了說也無妨,畢竟他當初對朱武、王鵬等人的自我介紹便是舊義師的餘黨——當然,他並沒有透露真正的身份,而是假冒了江夏義師渠帥陳勖的名義,謊稱是後者麾下的曲將。

「推翻暴晉么?」

朱武默念一句,旋即笑著說道:「張兄背後的那位,亦志在推翻暴晉么?」

張翟皺了皺眉:「天王……」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朱武笑著打斷了:「張兄且莫要急著辯解,當初大天王曾在眾人面前暗示,告訴我等還有一支潛在的強援,那時朱某就想到了張兄……」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說道:「在我泰山義師中,就連新加入的呂僚亦懂得為自己謀取權力與地位,然而張兄卻從始至終不爭不奪,彷彿僅憑大天王的信賴便心滿意足……明明我泰山義師能走到今日,大多都是仰仗張兄的建議……」

聽聞此言,張翟正要開口說話,卻見朱武搶先說道:「張兄知道你給朱某什麼感覺什麼?朱某總覺得,張兄雖人在此處,可心卻不在……」

『……』

張翟微微一愣,旋即皺起了眉頭。

而就在這時,就見朱武目視著張翟又問道:「我泰山義師,或只是用來吸引晉國朝廷注意的棋子,是么?」

「……」

張翟深深看了一眼朱武,旋即笑著說道:「朱兄為何會這麼想?當然不……」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朱武正異常嚴肅地盯著他看。

見此,張翟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權衡了一下利弊,旋即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是或不是,泰山義師,終歸是泰山義師……」

「看來是了……」

朱武瞭然地點了點頭,臉上重新恢複了笑容,看著張翟笑道:「多謝張兄如實相告……」

居然被朱武詐出了一些秘密,張翟稍稍有些不安,舔舔嘴唇低聲道:「請朱兄……」

彷彿是猜到了張翟的想法,朱武笑著說道:「張兄放心,今日的談話,朱某發誓不會泄漏於第三人,朱某隻是好奇……」

他看向張翟,興緻勃勃地低聲問道:「不知張兄真正追隨的究竟是何人?想來此人定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不知張兄能否為我引薦一下,讓我見見此人?」

「這個……」

張翟苦笑道:「恕張某暫時無法安排……倘若朱兄有意的話,我可以將朱兄的意思代為轉告……」

說到這裡,他抬手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正色道:「關於此事的談話,恕張某隻能說到這裡,請朱某莫怪。……待日後時機合適,張某可以為朱兄做個引薦人,我也不妨告訴朱兄,那確實是一位……有雄才偉略的梟雄。」

聽到張翟的評價,朱武一臉驚訝,旋即,他端起手中的酒碗:「朱某,拭目以待。……請!」

「請!」

張翟亦舉起了酒碗。

隨後,二人又喝了足足一個時辰,一直喝到亥時前後,張翟這才告辭離開。

別看張翟喝地醉醺醺,可當他走出朱武的屋子,被十二月夜裡的寒風一吹,他立刻便清醒了。

待回到自己住處後,他反覆回憶今晚與朱武的談話,直到確認自己並未透露什麼切實的秘密,他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不過即便如此,他仍然迫於形勢,泄漏了他『背後有人』的一個秘密。

這讓他有些忐忑。

當然他也沒辦法,畢竟朱武當時的態度已經很明白了——倘若你拿我當兄弟,你就透露實情,否則你我便從此形同陌路。

在張翟看來,他泰山義師的諸位天王中值得拉攏的,如今也就只有東天王朱武、北天王王鵬以及新加入的呂天王呂僚三人,他當然不希望斷了朱武這邊的交情。

『……無妨,朱武素來精明,人也仗義,既然他承諾不會泄漏便不會違背承諾,稍微讓他知道一些也不要緊。或許,我還可以趁此機會將他拉攏過來……』

一邊寬慰著自己,張翟一邊思忖著後續。

在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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