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695章 九月噩耗(上)

時間回溯到兩個月前的七月中旬,即陳太師剛收到潁川郡守李旻與義子周虎二人書信的那會兒。

事實上,陳太師內心其實並不贊同義子周虎迎娶李旻的女兒為平妻,畢竟李郡守亦是李氏公族出身,雖說李郡守個人的品德值得信賴,可架不住李氏公族中亦不乏有投機鑽營之輩,作為立場堅定的『帝黨』,陳太師自然希望自己的義子在朝中能秉持『中立』,除了效忠天子以外,莫要與朝中其他任何一股勢力牽扯上關係。

太師王嬰那邊的人自然不必多論,在陳太師看來,那王嬰就是一個十足的佞臣。

而李氏公族……

鑒於目前李氏公族其實也在東宮太子與三皇子之間搖擺不定,陳太師自然不希望義子淌進去,以免遭人白白利用。

當然了,這個不贊同,也得看跟誰比,倘若跟鄴城侯李梁的女兒祥瑞公主比起來,那陳太師毫無疑問會選擇李郡守的女兒李小姐,畢竟鄴城侯一家所陷身的麻煩更大。

次日,陳太師便進宮求見了天子,將義子周虎與潁川郡守李旻之女定親一事告訴了後者。

天子聽了心花怒放。

不得不說,天子這段時間過得可不怎麼舒坦。

『二虎』的威脅尚在不說,他的皇孫、鄴城侯世子李奉前一陣子也來到了邯鄲,針對東宮與三皇子前一回試圖加害其沒祥瑞公主一事糾纏不清——倘若單單只有皇孫李奉與他背後的鄴城侯夫婦倒還好,關鍵就連眼前這位老太師,也對上次『公主事件』牽扯到他義子周虎感到十分不滿。

雖說在他的暗示下,東宮與三皇子已暗中向這位老太師賠了不是,但能否喚來這位老臣的既往不咎,別說東宮與三皇子,就連天子自己都有些忐忑。

要說這天下還有誰是連他這位君王都要畏懼的,那也就只有眼前這位年長他十幾歲的老臣了。

雖然天子也知道陳太師是最值得信賴的重臣,但作為君主,誰能忍受臣子一次次的頂撞呢?對於其他臣子,天子倒是可以展現一下何謂『君王一怒』,可面對這位手握先帝御賜金鐧的老臣,搞不好他還未來得及發怒,這位老太師就要先來一手『力諫』了——在過去的幾十年,這種事可不是沒發生過,只不過天子嚴令謠言傳播出去罷了。

對於這樣一位『辯不過、打不過』的老臣,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其『流放』出去,比如像前些年那樣派這位陳太師出征塞外。

在天子看來,似這等直臣,關鍵時候招回來用一用就得了,平日最好莫要留在身邊給自己找不痛快。

正因為如此,今日聽說這位老太師準備離開王都,天子心花怒放,雙目一亮驚喜問道:「太師這是要去潁川?去多久?」

這話脫口而出,金殿內一片沉寂。

見陳太師面無表情地看著天子,在旁伺候的宦官都替天子感到尷尬。

當然,插嘴是萬萬不敢的。

「……」

面無表情看著天子半響,陳太師這才板著一張臉,拱手自顧自說道:「臣義子周虎,其雙親皆已不在人世,既臣已收他為義子,自當履行職責,赴潁川走一遭……還請陛下恩准。」

雖然心中頗有些鬱悶,但老太師還是決定假裝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而此時天子也已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咳嗽一聲點點頭說道:「此乃人倫正理,朕准了。」

說罷,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微皺著眉頭問道:「你新收的義子周虎……據朕所知,祥瑞還在他那處?」

「是。」

陳太師拱了拱手,如實說道:「當初公主脫險後,便一直受居正庇護。今年年初,朝廷派周虎率軍征討濟陰、東平一帶的叛賊時,公主亦曾隨行,趁機回鄴城看望了六皇子夫婦。……然居正回潁川時,不知什麼緣故,六皇子夫婦卻默許公主跟隨一同前往潁川……」

「不知什麼緣故……么?呵。」

天子輕哼一聲,負背雙手在殿內來回走了幾步。

半響,他問陳太師道:「祥瑞的事,周虎知道么?」

「大致知道。」陳太師拱手道:「臣已告誡過他,叫他莫要受人利用……」

「唔。」

天子微微點了點頭,旋即輕笑道:「此子膽量確實不小,居然敢報復東宮,怪不得當初他敢做出『劫官燒衙』的事來……」

很顯然,趙虞當年的『經歷』,早已巨細無遺地呈於這位天子面前。

對此,陳太師表現地十分淡然,拱手淡然說道:「年輕人血氣方剛,急功近利,為達目的不惜鋌而走險……臣日後會嚴加管教。」

「唔。」

天子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畢竟他方才提到『劫官燒衙』,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就是驚訝於那周虎曾經的『膽大妄為』罷了——當初趙虞迅速平定了濟陰、山陽、東平、濟北幾郡的叛亂後,晉天子就愈發關注對這位陳太師新收的義子,命人取來了這周虎的履歷觀閱,這才得知這周虎曾經干過『劫官燒衙』的事。

雖說情節確實惡劣,但也並非不可饒恕。

不說那周虎確實是個人才,且已立下了令人矚目的功勛,就算是看在陳太師的面子上,天子也願意寬恕此人。

別看他大多數時候都不待見陳太師,但他心中卻很清楚,這朝中百官,唯有陳太師與陳門五虎是最『純粹』的臣子,最值得信賴——雖說這父子幾人一個個全是桀驁不馴的刺頭,但他們忠於他這位天子,這就足夠了。

在這種情況下,陳門五虎變成了陳門六虎,這又不是什麼壞事。

一刻時後,天子拉著陳太師的衣袖,親自將後者送出了大殿,臨末他還不忘叮囑陳太師:「……太師去年剿賊甚是辛苦,也正好趁此機會好好歇養一段時日。」

看他態度,彷彿恨不得陳太師在潁川郡待上一年半載……不,最好就呆在潁川郡別回來了,除非發生了什麼巨大的變故。

而對此,陳太師面無表情。

回府之後,陳太師便囑咐毛錚去準備一些賀禮。

晚上,毛錚向老太師稟報:「老大人,東宮與三皇子亦得知了此事,各派人送來了一車賀禮,托老大人轉贈於居正。」

陳太師聞言皺了皺眉,當即就說道:「著人退回去。」

「這……」毛錚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他委婉地勸道:「這是否有些不妥?東宮與三皇子遞來善意,倘若將其全數退回,未免讓東宮與三皇子感到難堪。孩兒以為,不如留下幾件,將其餘退回去……」

陳太師沉思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吧。」

毛錚這才鬆了口氣。

兩日後,陳太師便帶著毛錚與若干名衛士,踏上了前往潁川郡的旅途。

在一行人出發當日,他的義子、虎賁中郎將鄒贊帶人前來送行。

他笑著對陳太師說道:「……其實陛下說得倒也沒錯,父親您年紀終歸是大了,有些事由孩兒幾人出面就足夠了,趁著這次居正成婚,父親您就在潁川好生歇養一段時日。……待到了吉日,孩兒再去看您。……子正,途中就拜託你照顧父親了。」

鑒於身肩邯鄲乃至王宮的保衛重任,這次鄒贊並不准備跟隨與陳太師一同前往潁川,而是準備直接趕赴婚宴。

「是。」

毛錚恭順地向鄒贊抱了抱拳,畢竟他也是陳太師的義子,論輩分,他也得喚鄒贊一聲兄長。

在鄒贊等人的目送下,陳太師、毛錚一行人的馬車,朝著潁川郡的方向緩緩而行。

在足足趕了半個月的路程後,一行人終於在八月初抵達了許昌。

儘管陳太師一如既往地低調行事,但許昌這邊卻早已有所準備——早在半個月之前,李郡守與趙虞就等著這位老太師的到來了,這使得陳太師的車隊剛剛出現在潁川境內,許昌就立刻得知了消息。

八月初三,李郡守帶著趙虞出城十里,親自相迎陳太師。

一行人在城外的十里亭等候了約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了陳太師的車隊。

「居正。」

伴行在馬車旁的毛錚眼尖,早就看到了李郡守與趙虞一行人,在遠遠打了聲招呼後,笑著驅馬上前。

待來到李郡守與趙虞一行人跟前時,他規規矩矩地下了馬,出於禮數率先向李郡守行禮,帶著幾分暗示笑著說道:「李郡守,相比較上回相見,您這次氣色看起來更好啊……」

「哈哈哈哈。」

李郡守果然歡喜,滿臉笑容。

從旁,趙虞見毛錚借奉承李郡守之餘調侃自己,他亦調侃毛錚道:「觀子正兄方才翻身下馬,小弟還以為子正兄的騎術有所增進……」

「你這小子!你家中喜添一口,愚兄趕來為你祝賀,你卻要埋汰愚兄?」

毛錚故作生氣地拍了一下趙虞的肩膀。

別看他在太師軍中時一身將領打扮,其實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學了幾年騎術,直到如今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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