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那一日,幼虎爪牙漸豐 第617章 祥瑞公主(中)

沒能從楊定與其夫人的口中套問出什麼有用的訊息,趙虞也只能先返回許昌,再次下令境內各縣加強對外來人的審查與監督,寄希望於盡早找到那位讓人頭疼的祥瑞公主。

倘若說這位祥瑞公主當真來到了潁川郡。

那麼,這位公主真的來到了潁川郡么?

答案是肯定的。

這位擅自離開邯鄲的公主,此刻正坐在一輛馬車內,行駛於尉氏縣至許昌縣的路段上。

那著實是一輛考究的馬車,刷有清漆的車頂下,四個套著細紗燈罩的燭台分別位於四個角落,又有小案、矮櫃,皆是上了漆色的傢具,而那位祥瑞公主,此刻便側卧在一層被褥上,一手托著腮,一臉無聊之色。

「馨兒,還未到葉縣嗎?」

她慵懶地問道。

此時在馬車內,還有三名女子靠著車廂的壁跪坐在旁,其中一人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看似頗為精明,乃是祥瑞公主在宮內時伺候在旁的女官,姓馮,一般宮女都恭謹地喚她做馮宮史。

而其餘兩名則是年輕女子,差不多與祥瑞公主年紀相仿,乃是祥瑞公主身邊比較親近的宮女,較年長的喚做馨兒,較年幼的喚做尹兒。

在聽到公主的抱怨後,喚做馨兒的宮女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委婉地輕聲道:「還未到呢,您再忍忍吧……」

「還要多久啊?」

祥瑞公主一邊抱怨,一邊在被褥上來回滾動著。

眾人中年紀最小的宮女尹兒看到自家公主的作態,低著頭不敢作聲,倒是馮宮史在旁笑著哄道:「公主,再忍忍就到了。……公主若是倦了,便用些瓜果、糕點,解解乏。」

她的目光看向祥瑞公主身前那張精緻的紫漆小案,案上擺放的碟子上放著好多種糕點與瓜果,尤其是那些帶著花紋的糕點,一看就知道是匠工之作,價錢不菲。

在馮宮史與馨兒的勸說下,祥瑞公主總算是逐漸消停下來了,坐在墊褥上,依舊一手托著腮,而另一隻手,則伸向面前的小案,拿了一個果子放到嘴邊。

剛要咬下去,忽然馬車劇烈顛簸了一下,祥瑞公主措不及防,貝齒磕在那枚果子上。

痛倒不是很痛,卻勾起了她的慍怒。

只見她將手中的果子,徑直丟向正對面那扇可以移動廂門。

刺啦一聲,廂門的糊紙多半是破了,好在外面裹著一層布,不仔細瞧倒也瞧不出來。

只不過,卻有冷風滲透那層布吹到了車廂內。

「高木!高木!」祥瑞公主大聲叫嚷道。

話音剛落,馬車外,在大概馬車夫的位子,有個男子的聲音傳入了車廂內,帶著幾分惶恐。

「卑、卑職在!」

「停車!」祥瑞公主氣呼呼地呵斥道。

「是、是!」

稍後,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見此,馨兒移坐至車廂門附近,伸手將那扇可以左右移動的車廂門移開。

當即,一名年輕男子的面孔印入眼帘,神色帶著幾分忐忑與不安。

此人正是祥瑞公主口中的高木,姓高名木,他可不是馬夫,而是王宮的守衛,甚至於還是一名隊正。

不過此時此刻,也不曉得是否是為了掩藏行蹤,這位年輕的高隊正只是做尋常旅人打扮,甚至還套著一件斗篷用來擋風。

就在車廂門打開的那一剎那,高木就已經調整好了臉上神色,擠出幾分笑容恭敬問道:「不知女主人有何吩咐?」

他口中的女主人,乃是祥瑞公主此前為了掩人耳目而特地囑咐的,命令沿途護送的護衛皆稱呼她為女主人,不過這位公主本人,似乎並不是很嚴格遵守這個約定。

這不,在聽到高木的話後,祥瑞公主當即就氣憤地呵斥道:「高木,你怎麼駕的車?你要顛死本宮么?!」

「公……女主人息怒。」高木連連求饒道:「這路年久失修,路上到處是坑洞,卑職已經很小心了……」

說著,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馨兒,希望她美言兩句。

馨兒自然看到了高木的眼色,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旋即轉頭對祥瑞公主道:「女主人,奴婢覺得,既然是路面的關係,那就怪不得高隊正……」

看得出來,這個叫做馨兒的宮女,似乎頗受祥瑞公主的信賴,她這麼一說,這位公主倒還真的不再責怪高木,取而代之,她將這個責任扣在地方官府頭上:「這裡已是潁川郡了吧?潁川郡的官員終日里到底在做什麼?連一條路都修不好……」

見此,馨兒無奈地笑了一下,旋即輕聲對高木道:「麻煩高隊正繼續駕車吧,盡量……盡量平緩些。」

「明白、明白。」

高木連連點頭,旋即小聲向這位美麗且溫柔的宮女表示感謝,感謝後者方才的幫襯。

「咔。」

一聲輕微的脆響過後,車廂門再次關上。

此時,就見高木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抬手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

『怎麼會變成這樣?』

高木不禁苦笑起來。

他本是值守王宮宮門的一名宮衛,可如今卻頂著瀆職,被車廂內那位公主脅迫,成為了助那位公主擅自離開王宮的幫凶。

是的,脅迫,那位公主用一句話就脅迫了他們——你等膽敢違抗本宮?!

對於這位公主的脅迫,久在宮門值守,深知這位公主秉性的高木等人絲毫不敢違抗。

「高隊正。」

隨著一聲輕呼,兩名男子徐徐來到了高木身旁。

其中一人,正是楊定的家將魏馳,而另一人,則叫做蔡錚,乃是王宮內的司巡,即負責率人在王宮內巡邏的武官,與高木同屬於護衛王宮的宮衛,但職權不同。

這個蔡錚,他也是受到了車廂內那位祥瑞公主的脅迫,無奈成為了助其離開王宮的幫凶,不過論官職,高木就遠不如他了。

「兩位。」

高木朝著魏馳、蔡錚二人抱了抱拳。

「怎麼了?」蔡錚一臉困惑地問道。

高木哪敢解釋,只得苦笑著搖了搖頭,好在魏馳、蔡錚二人跟了一路,大致也可以猜到原因。

就在這時,這一側的馬車車窗忽然打開,旋即就見到祥瑞公主趴在車窗上,詢問魏馳道:「魏馳,此地離葉縣還有多遠?」

魏馳估算了一下,抱拳回答道:「回女主人的話,大概還有一二百里。」

祥瑞公主眨了眨眼睛,問道:「一二百里是有多久?今日能到么?」

「這個……」

魏馳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天色,搖了搖頭委婉地說道:「怕是到不了……」

其實就算不看天色,他也知道今日肯定到不了,從許昌到葉縣,一般來說需要三日光景,而按照祥瑞公主這種慢吞吞的趕路速度,怕是十日都不見得能趕到。

「這樣啊……」

祥瑞公主不高興地鼓起了臉,忽然,他吩咐高木道:「高木,去最近的城……」

聽聞此言,魏馳面色微變,不等那高木答應就勸說道:「女主人,距此最近的城即是許昌……」

「哦哦。」

祥瑞公主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輕笑道:「你說過的那個周虎,就在許昌,對吧?嗯,正好去見見這個惡人……」

魏馳的面色愈發不好看了,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道:「女主人,我覺得咱們還是先趕路吧,早日趕到葉縣,實在不必於許昌逗留……」

他靈機一動,當即又補充道:「女主人離宮已有些時日了,想必朝廷早已向各郡縣發下通告,四處尋找女主人的下落。萬一那周虎也得知了此事,要將女主人送回邯鄲,那可如何是好?」

聽聞此言,祥瑞公主輕哼一聲,渾不在意地說道:「本宮不想回宮,誰還能逼本宮回去?」

魏馳還要勸說,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就聽祥瑞公主拍定道:「就這麼決定了,去許昌,本宮不想再坐車了,都坐了好幾日了,悶死了,誰也不許違抗本宮的命令!……高木,去許昌!」

「是!」

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魏馳,高木無奈地聳聳肩,抖了抖手中的韁繩。

馬車緩緩駛向許昌方向,一輛、兩輛、三輛,而喬裝打扮、沿途護送公主的二三十名宮衛們,也一個個神色各異地經過魏馳身旁。

相比較魏馳眉頭緊皺的模樣,蔡錚倒是神色如常,有一眼沒一眼地打量著魏馳的面色,一言不發。

良久,魏馳目視著車隊離去的方向,正色說道:「蔡司巡,看來我得先回一趟葉縣,與我家公子商議一下,女主人的安危,就拜託您與高隊正了。」

「哦。」

蔡錚應了一聲,微笑著說道:「有什麼是在下可以了解的么?」

「……」

魏馳深深看了一眼蔡錚,搖了搖頭:「並沒有。」

見此,蔡錚便不再追問。

二人之間,彷彿有一層很特別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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