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那一日,幼虎佔了狼穴 第555章 困局(上)

正月初五清晨,身在梁城西郊軍營的趙虞收到了張季、曹戊派人送來的戰報,得知開封縣已被他潁川軍拿下。

不得不說,此刻他的心情亦頗為複雜,因為他深知開封縣在這場仗的重要性。

對於晉軍來說,『拿下開封縣』,乃是薛敖一系列『反制叛軍』的策略中最關鍵的一環,倘若在開封縣失手了,縱使河南都尉李蒙順利拿下了考縣,薛敖的策略也會大打折扣。

而對於叛軍來說,開封縣的得而復失,意味著「咸平至小黃」的糧道變得不那麼安全了,隨時都有被晉軍截斷的危險。

作為一個有『異心』的晉方將領,趙虞其實並不希望讓叛軍陷入這種不利局面,但遺憾的是,他亦不敢冒著被薛敖懷疑的危險,授意張季、曹戊故意在開封縣失手。

『但願陳勖能及時醒悟吧。』

翻看著戰報,趙虞心下暗暗想道。

說到這份戰報,饒是他都有些驚訝,並非驚訝成功偷襲了開封,而是驚訝於旅狼在這次作戰中起到的作用。

在開封之戰中,旅狼還談不上是一股一錘定音的力量,真正擊退城內駐紮叛軍且佔領城池的,說到底還是張季與曹戊所率領的那七千軍隊。但不可否認,旅狼在這次作戰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無論是前期為張季、曹戊的軍隊護行,亦或是隨後率先偷襲開封,趁駐守叛軍不備迅速搶佔城門,將張季、曹戊二人率領的軍隊放入其中,仔細品味一下,著實有點特種作戰的意思。

原本趙虞將旅狼定義為『一支強於小股作戰能力的斥候』,但如今來看,似乎旅狼還可以挖掘一下潛力,培養成一支可以配合大股軍隊作戰的特種軍隊。

當然,在仔細考慮這件事之前,趙虞得先將『開封得手』的消息稟告薛敖。

一刻時後,趙虞來到了太原軍所在的營區。

在得到薛敖的會見後,他抱拳說明了來意:「不負薛將軍期望,卑職方才已收到戰報,卑職麾下張季、曹戊二將,已於初三夜裡成功奪取開封。」

「好!」

坐在帳內主位上的薛敖聞言大喜,興奮地拍了一下大腿。

畢竟就像趙虞所認識到的,開封縣在他的戰略中十分關鍵。

興奮之餘,薛敖立刻吩咐左右道:「叫董典、鍾遼二人來我帳內。」

「是!」左右應聲而去。

片刻後,便有兩名身材魁梧的將領來到了帳內,正是薛敖麾下統帥騎兵的兩名騎將,董典、鍾遼。

只見薛敖抬手一指趙虞,帶著幾分笑意沉聲說道:「周都尉麾下張季、曹戊二將,於初三夜間已成功奪取開封,現我命你二人立刻率騎兵前往開封,以開封為據點,設法切斷叛軍於咸平、小黃兩地之間的糧道。……期間,若遭遇阻礙,可求助於當地潁川軍。」

說罷,他轉頭看向趙虞。

趙虞當然不會、也不敢回絕,當即頷首答應。

「遵命!」董典、鍾遼二將抱拳而去。

或有人會感到奇怪,在當前這種大雪尚且封堵道路的惡劣環境下,不是不適合騎兵作戰么?為何薛敖會派遣麾下騎兵去試圖切斷叛軍的糧道呢?難道他不知這一點么?

薛敖當然不會不知。

事實上,大雪封路不止不利於騎兵,其實也同樣不利於其他任何兵種作戰。

但反過來說,倘若步卒可以憑藉兩條腿在雪地上作戰,被戲稱憑四條腿作戰的騎兵,又怎麼可能會辦不到呢?

雪地不利於騎兵作戰,並不代表騎兵就不能作戰,充其量只是限制了騎兵的移動速度,使騎兵暫時失去了『衝鋒作戰』這一項能力而已。

看了眼離去的董典、鍾遼二人,趙虞抱拳問薛敖道:「若不出意料的話,叛軍此刻想必也已得知了開封被我軍所奪的消息,憑卑職對那陳勖的了解,那陳勖多半能反應過來……」

「那又怎樣?」

薛敖嗤笑道:「他陳勖還能帶著三十萬叛軍撤回咸平不成?」

說著,他站起身來,負背雙手沉聲說道:「短則十日、長則半月,只要董典、鍾遼二人能順利截斷叛軍的糧道,梁城境內的三十萬叛軍,必將陷入糧草告罄的窘迫境地,介時,他既不能向前進兵攻陷梁城,又不能後撤……我等只需靜待其自潰即可。」

話音剛落,帳內忽然走入一名士卒,抱拳稟告道:「將軍,河南都尉李蒙求見。」

薛敖當即抬手道:「有請。」

旋即,河南都尉李蒙便邁步走入帳內,見趙虞亦在帳內,他先朝著趙虞點了點頭權當打了聲招呼,隨後朝著薛敖抱拳稟告:「將軍,卑職剛得到消息,卑職麾下將領許武,已於正月初三丑時順利奪取考縣……」

「好!」

薛敖聞言大喜,笑著說道:「這下,叛軍就無法向東撤離了。」

笑罷,他正色囑咐李蒙道:「你派人叮囑許武,叫他務必守好考縣,謹防叛軍反撲。」

『……』

聽到薛敖的話,趙虞面具下的臉上微微皺了皺眉。

因為他知道,薛敖派河南軍奪取考縣的目的,一是為了防止叛軍向東撤退,二是為了防止江東義師向東撤退。

相比較前者,後者更加讓趙虞感到擔憂。

『陳勖必須立刻做出應對,否則……就不妙了。』

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氣,趙虞心下暗暗想道。

而與此同時,在距梁城約二十里的南側,在義師的營寨內,作為主帥的陳勖正怒斥麾下大將朱峁,並朱峁手下一名叫做田剴的曲將。

原來,去年在奪取小黃縣後,陳勖便派周貢與朱峁去攻打開封,在向梁城懇求援軍未果的情況下,開封縣僅抵擋了一日便在周貢的派人脅迫下投降了。

而後,朱峁命麾下曲將田剴率三千兵卒把守開封,他自己則與周貢率領其餘軍隊返回了梁城。

不曾想拿下開封僅僅二十來日,這座縣城竟得而復失。

那可是有三千兵力駐守的縣城啊!

只見陳勖怒其不爭般瞪視著田剴,咬牙切齒般說道:「你手下有三千兵,三千兵力啊,可不少了,何以你竟在一夜之間就丟了城池?……你說,開封是怎麼丟的?數千晉軍前去偷襲開封,難道你竟絲毫不知么?」

面對著陳勖的怒斥,田剴苦著臉解釋道:「末將沒有想到晉軍竟然會在此時突然偷襲我開封……軍中冬衣緊缺,負責值守的士卒分不到人手一件,而城牆上又甚是寒冷,是故……是故……」

看著吞吞吐吐的田剴,陳勖氣不打一處來。

要知道,在當前這種嚴重不利於作戰的天氣下,田剴麾下的那三千守軍,已實屬不少,只要運用得當,甚至連十倍於己的敵軍都擋得住。

說到底還是因為田剴以及其麾下將士的疏於防範,才導致一夜之間丟了城池,這讓陳勖如何不惱?

從旁,朱峁始終一言不發,不敢為自己帳下的曲將辯解,直到陳勖發泄了一通火氣後,他這才抱拳說道:「渠帥,田剴丟了開封,不單是他的過失,亦是末將的過失,末將懇請將功贖罪……請渠帥允許末將立刻率軍奪回開封。」

「奪回開封?」

陳勖苦笑著看了一眼朱峁,反問道:「你覺得還能奪回來么?」

「……」

朱峁默然不語。

事實上,他也沒有什麼把握,不光光是因為奪取開封的軍隊乃是潁川軍,還因為當前的天氣並不利於攻城。

也正是這個原因,田剴丟了開封才顯得不可饒恕——倘若他謹慎防範,開封是斷無可能失守的,哪怕偷襲開封的是兵力多達七八千人的潁川軍。

「末將願竭盡所能。」

只見朱峁看著陳勖,沉聲說道:「若不能勝,請斬末將首級。」

顯然,他也知道帳下曲將田剴這回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為了保住這位部將,他也豁出去了。

看著朱峁堅定的目光,陳勖忽然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毫無意義……晉軍既處心積慮謀奪了開封,就不會讓你再奪回去。田剴的過失暫且記著,你二人先退下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是!」

朱峁抱拳行禮,帶著戰戰兢兢的部將田剴退下了。

「等等。」

突然,陳勖喊住了田剴,問道:「開封遇襲之後,你可曾派人向咸平預警?」

田剴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晚,末將曾向咸平求援,雖最終未能得到援軍,但相信咸平已經得知了此事……」

陳勖微微點了點頭:「下去吧。」

「是。」

看著朱峁、田剴二人離開營房,陳勖站起身來,走向一旁的桌上,雙目死死盯著桌上那份地圖。

從這份地圖顯示,開封位於梁城的南偏西方向,咸平的西偏北方向,距梁城約五十幾里,距咸平縣約二十里不到,按照常理,晉軍想要偷襲開封,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奈何田剴的疏於防範,才使得潁川軍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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