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那一日,幼虎佔了狼穴 第405章 拉鋸戰(上)

又過一日,即十月十一日。

與前幾日一樣,早早起來的叛軍曲將曹戊,端著肉湯站在己方的陣地前,一邊吃著早飯,一邊若有所思。

這次,對面的鞠昇主動與他搭話:「曹戊,你可知你們昨晚丟了西郊的營寨?」

「……」

曹戊神色一冷,懶得理睬鞠昇。

但鞠昇卻不放過曹戊,繼續笑著說道:「這下可不妙了,西郊的營寨丟了,我昆陽西城牆的守卒就能騰出手來,嘖嘖嘖,今晚的反擊有得瞧了……」

『……叛徒!』

曹戊心下暗罵一句,回頭看向四周的士卒們。

果不其然,他麾下的士卒們一個個神色不安。

他正色寬慰士卒道:「莫要聽信那個叛徒所言,昨晚黃康將軍被燒毀的營寨,只是一座空營而已,縱使被昆陽放火燒了又能如何?昆陽人,也就只敢耍耍這種花招……待會,咱們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聽到這話,曹戊麾下的叛軍士卒們總算是又恢複了些士氣,然而他們並不知道,曹戊這番話說得頗為違心。

西郊的黃康軍營只是一座空營,並不重要?

怎麼可能!

曹戊很清楚那座軍營對他義師究竟有多麼重要!

但為了鼓舞士氣,他也只能隱瞞真相。

而與此同時,作為南街的指揮將領,孫秀正在縣衙向趙虞請示今日的防守戰。

絕大多數的叛軍將士都被這幾日的攻防戰誤導了,包括叛軍的渠帥關朔,皆誤以為昆陽卒不敢在白晝與叛軍正面交鋒,但作為昆陽指揮體系的其中一員,孫秀很清楚昆陽的守卒有這個能力。

只不過,出於某位黑虎賊首領的戰略考量,昆陽的守卒有意隱藏這一點鋒芒而已。

「……昨日的行動,十分順利,我軍順利端掉了黃康的營寨,解除了西邊的包圍,但城內的局勢卻不樂觀,昨日我軍並未奪回多少失地,因此末將覺得,今日宜稍稍增強攻勢,哪怕不能在白晝做出反擊,最起碼也不能再失去陣地,否則於城內的戰事不利……」

在縣衙的前衙衙堂,孫秀誠懇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聽到他的話,趙虞搖搖頭說道:「不,今日白晝一切照舊。」

「周首領……」

「我明白孫將軍的意思。」抬手打斷了孫秀的話,趙虞正色說道:「西郊黃康的軍營,我等皆明白它具有怎樣的意義,考慮到目前叛軍根本不可能在那裡重建一座營寨,那座營寨被摧毀,意味我叛軍對我的昆陽的包圍,實際上已經名存實亡,若是我此刻請來汝南、襄城兩縣的援兵,叛軍根本來不及阻截……作為叛軍的渠帥,關朔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當前咱們不宜在打擊叛軍的士氣,萬一徹底打滅了叛軍攻取我昆陽的信心,令關朔惱羞成怒,於城內放一把火,撤回定陵縣,介時倒霉的還是我昆陽……因此,咱們今日要繼續丟一些陣地,穩住關朔,穩住叛軍……」

「……」孫秀聽得哭笑不得。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守城方,居然要出於給敵人增添攻陷城池信心的目的,而不得不讓出一些陣地。

然而笑歸笑,周虎的解釋還是能夠說服他。

畢竟昆陽能打到今日,全賴這位黑虎賊首領運籌帷幄,若不相信這位周首領的判斷,他還能相信誰呢?

想了想,孫秀再次抱拳說道:「倘若如此的話,那今夜,咱們就必須再奪回一些陣地……把昨晚沒有奪回的也要算上。」

趙虞點點頭,笑著說道:「西郊的隱患已經解除,日後在夜間的反擊,陳大統領會率領西城牆一半的士卒轉入城內的反擊。……至於東城牆,鑒於咱們昨晚的行為,我看關朔不敢再調劉德的軍隊,免得連劉德的營寨也丟了,介時,叛軍對我昆陽的包圍,可就成了徹徹底底的笑話了。」

「哈。」

孫秀忍不住笑了出聲。

的確,倘若連劉德的營寨都丟了,那叛軍就只剩下南郊一座營寨了,還談什麼『包圍昆陽』?

忽然,孫秀想到了什麼,抱拳又說道:「對了,周首領,既然西邊的隱患已經解除,能否請來汝南、襄城二縣的援兵呢?」

「這個……」

趙虞沉思了一番,搖搖頭說道:「汝南縣令劉儀、襄城縣令王雍,孫將軍可能不曾與那二人打過交道,怎麼說呢,這兩位,並非是那種很有魄力的縣令……」

孫秀頓時就明白了。

並非是那種很有魄力的縣令,就是說劉儀、王雍二人膽小怕事,自私自利,自顧自己縣城的安危唄。

「愚蠢!」

他面露不快之色,冷冷說道:「那二人為何不想想?叛軍至今沒有侵入他縣域,全賴昆陽抵擋住了叛軍!……倘若昆陽有個閃失,他二人以為可以像昆陽那樣守住?」

趙虞笑著寬慰道:「孫將軍所言極是,但那兩位性格使然,亦不能強求。考慮到我昆陽的局勢暫且還可以支撐,就由他們去吧,至於物資方面,我會再派人與劉、王兩位縣令交涉看看,讓他們運點蔬菜與肉食過來……」

「太好了。」

孫秀精神振奮,待趙虞轉頭看來時,他帶著幾分尷尬笑道:「不瞞周首領,除了早晚提供肉湯,整日都吃鹽飯糰充饑,莫說士卒們怨聲載道,我等也有點……」

「哈哈,此事就交給周某吧。」趙虞笑著說道。

在歡聲笑語間,孫秀結束了與黑虎賊首領的談話,告辭離開了縣衙。

『周虎首領,真是一個可不思議的人啊,很難想像他出身一夥山賊……』

在返回崗位時,孫秀在心中暗暗想道。

當日,在趙虞的授意下,城內的昆陽卒照舊『只退不進』,在叛軍的兇猛攻勢下,步步後退。

待等到黃昏時分,整個南半城五分之四的地盤,皆已被叛軍攻佔。

但江夏義師渠帥陳勖卻感到了幾分陰謀。

他面色嚴肅地對關朔說道:「昨晚,昆陽取得了戰略上的勝利,城內的守卒為此士氣大振,在取得如此優勢的情況下,那周虎今日居然不嘗試奪取失地,靜觀麾下守卒步步敗退,這不合常理……我懷疑,周虎這是故意放任我軍攻佔城內。」

「……」

關朔正聚精會神注視著面前的地圖,聞言轉頭看了一眼陳勖,臉上露出幾許狐疑。

陳勖說得沒錯,但凡正常的將領,在昨晚取得戰略勝利的情況下,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嘗試一下反擊,可城內各街巷的昆陽守卒呢,卻依舊跟前幾日那般,不慍不火地防守,一點又一點地後撤,這著實有點古怪。

「你是說,他是有意誘敵?這對他有什麼好處?難道他還想在城內伏擊我軍?」關朔皺眉問道。

陳勖搖搖頭,猜測道:「我懷疑,他是想穩住你……」

「穩住我?」

關朔愣了愣,旋即待明白過來後,哈哈大笑:「你是說,那周虎怕我因為昨晚的失利而撤軍,故而他故意送一些陣地給我?」

「……」陳勖一言不發,但其態度已默認了此事。

良久,他委婉地說道:「他可能是怕你在撤軍時報復昆陽……」

「……」

關朔當然聽得懂,聞言又氣又怒,只是不好向陳勖發作,只能忍下來。

「那周虎,會為他的自負與狂妄付出代價!」

他冷冷說道。

看了眼關朔的神色,陳勖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借口觀瞧城內動態,離開了南城門樓,站在南城門樓內側城牆眺望整個縣城。

「渠帥。」

隨著一聲問候,陳勖麾下大將朱峁出現在一側,朝著陳勖走了過來。

「情況如何?」陳勖招招手,隨口問道。

朱峁走到陳勖身旁,壓低聲音說道:「渠帥問的是戰況,還是末將的感受?」

「戰況呢?」

「戰況還不錯,只要今夜能守住這個成果,明日我軍便能進攻北半城……」朱峁正色說道。

陳勖不為所動,淡淡問道:「那你的感受呢?」

朱峁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道:「末將感覺這場仗,越來越不樂觀。……昆陽人那『晝守夜攻』的戰術,不可否認很有針對性,他們在白晝保全體力,將勝負關鍵留待夜晚,但末將隱隱感覺,昆陽人採取這個戰術,並非是因為他們在白晝無力與我軍抗衡,而是出於……別的某種考量。」

他再次看了看左右,旋即又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我懷疑昆陽人是想將這場仗拖至入冬,防止長沙軍提前撤退時,放火焚燒城郭。」

『連朱峁都看出來了……』

陳勖暗自點了點頭,在心中稱讚了部將幾句,但嘴上卻說道:「莫要多想,你只需考慮如何城內即可。」

「是。」

朱峁愣了愣,不敢再說什麼,抱拳告辭。

瞥了眼朱峁離去的背影,陳勖再次將目光投向城內。

就像朱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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