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那一日,幼虎佔了狼穴 第249章 兩名督郵(四)

「……周虎!」

荀異懷著滿腔的憤怒,咬牙切齒地說道。

見對方僅只有孤身一人,並無那名魁梧的壯漢護衛在旁,他恨不得立刻衝到那該死的傢伙面前,用自己從未動過粗的拳頭狠狠印在對方那張可笑的虎面面具上,甚至將對方制服。

但遺憾的是,他辦不到,因為他此刻全身綿軟無力,非但抓著被子的雙手無力地顫抖著,雙腿也完全使不上力,才剛站起就因為失去平衡而重新跌坐回床榻。

「呵。」

看到這一幕,趙虞的面具後傳來一聲輕笑。

這聲輕笑,使得荀異更為羞怒,整張臉亦憋地漲紅。

惱羞成怒的他,再次咬牙切齒地罵道:「卑鄙之徒,你竟敢用那等惡毒的伎倆來羞辱我!」

「惡毒么?」

趙虞給自己斟了一小碗茶水,似笑非笑地說道:「周某虧了錢財,使督郵在一晚上享受了多名妙齡女子的細心服侍,此等艷事,在許多人看來可是夢寐以求呢。……督郵反而覺得自己吃虧了?」

「……」

荀異張了張嘴,頗有些無言以對。

即便他此刻心中萬分憤怒,卻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說他吃了什麼虧。

可承認佔了便宜、得了好處,荀異又覺得憋屈地很。

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趙虞取過茶壺給荀異斟了一小碗茶,笑著說道:「先來喝口茶潤潤喉吧。……我猜從昨晚起督郵就沒喝過水。」

聽到這話,荀異這才意識到自己口中乾渴地很,然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理會趙虞的邀請,而是轉頭看向床榻,旋即又看看床榻附近,想尋找自己的衣物。

然而,無論是床榻還是床榻周圍,皆瞧不見他的衣物。

荀異的面色頓時就變了,瞪著趙虞質問道:「我……我的衣物呢?!」

「不知道啊。」

趙虞十分坦率地回答道:「會不會是周某的手下昨晚丟窗外了?」

「什麼?」

荀異又驚又怒,在咬著牙思忖了片刻後,索性裹著被子匆匆走到了窗口,一手提著被子,一手推開了窗戶。

窗戶一開,窗外的嘈雜聲頓時傳到了屋內。

探頭往外一瞧,荀異這才發現窗外是一條還算澄清的河渠,而河渠的對過,則是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也不曉得是否是心虛,荀異趕緊又將那兩扇窗戶合掩,彷彿是害怕有人注意到他光身裹著被子的窘態。

「我的衣物呢?!」

荀異轉過身來,一臉慍怒地質問趙虞道。

然而,趙虞卻不回答,只是抬手指著他方才倒滿的茶碗,以不容反駁的語氣淡淡說道:「先坐下喝茶。」

聽到這話,荀異頓時大怒,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讓我這樣……這樣喝茶?」

「我不介意。」趙虞慢條斯理地說道。

「可我介意!」荀異氣得簡直快將牙齒咬碎了。

然而趙虞卻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態度,攤攤手說道:「那……請自便。」

「……」

荀異氣得滿臉漲紅。

忽然,他提著被子快步走向門口,趙虞瞥了他一眼,也不阻攔。

吱嘎一聲,荀異吃力地用顫抖的右手打開了房門。

只見此刻在屋外,有三名男子環抱雙臂倚立在外頭,兩個分別在房門的左右站著,另一個則正面著房門,靠著一段木質的欄杆倚立著。

其中就包括那個身材非常魁梧的男人。

待注意到荀異裹著被子打開了屋門,那三名男子下意識轉頭看向荀異,待他們看到荀異的扮相後,三人臉上都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荀異趕緊又把房門關上。

倒不是顧忌那三名男子,他是顧忌外頭,因為他方才僅僅只是掃了一眼,他便注意到在身在二樓,而底下的一樓大堂,來來往往有許多人,有男有女。

看那些男男女女的衣著打扮,顯然這不是什麼正經地方,至少不是他堂堂郡府督郵應該來的地方。

在權衡利弊後,荀異忍著怒氣回到桌旁,坐到了趙虞示意他坐的位子。

只見他狠狠瞪了一眼趙虞,旋即端著那碗茶水,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

他真的是渴壞了。

見此,趙虞輕笑兩聲,又端起茶壺替荀異倒滿。

荀異咕嘟咕嘟又喝了大半碗,這才滿足地放下茶碗,旋即轉頭目視著趙虞,沉聲說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向你屈服!」

趙虞也不生氣,看著荀異輕笑著說道:「督郵好不容易活下來,何必無故挑釁呢?」

「好不容易活下來?」荀異愣了愣,起初並不明白趙虞的話,直到他回憶起昨晚的事,他這才明白。

他咬牙切齒地對趙虞說道:「你想我死在這裡,死在……死在那些女子的身上?」

「對啊。」

趙虞聳聳肩,比劃著手勢笑著說道:「郡里所派的督郵,夜御十女亡於煙花之樓,這等奇事,我想頃刻間便會傳遍昆陽,介時,我想郡里應該也不會多花力氣去追查這等醜聞吧?」

「你!」

荀異聞言大怒,不顧自己全身無力便伸手向趙虞抓來。

只聽啪地一聲,趙虞搶先抓住荀異的手腕,將其扣在桌案上。

倒不是說趙虞近兩年堅持習武,已經完全有了反制荀異這等成人的實力,只能說此刻的荀異實在是太虛了,以至於趙虞單憑一隻手就能將其制服。

而這,也是他今日並沒有讓牛橫在旁的原因。

因為不需要。

大概是趙虞用力有點猛了,荀異頓時吃痛地叫喊起來,只見他下意識地抬起左手捂住了吃痛了右手,然後就聽啪嗒一聲,裹在他身上的被子就掉落在地……

『這可真是……』

趙虞也沒想到會發生這一茬,下意識地瞄了一眼便立刻轉過了頭。

荀異亦是尷尬,顧不得其他,慌忙又將滑落在地的被子又撿了起來,裹在身上。

屋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半晌,趙虞咳嗽一聲,強行打破了屋內的沉悶:「……督郵也莫要怪周某卑鄙,你回郡里如何上稟,與我等數百人性命攸關,我雖不想加害督郵,卻也不會督郵這般簡單的離開。」

說到這裡,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團,放在桌上,目視著荀異正色說道:「簽下它,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否則,督郵逃得過昨晚,逃不過今晚。」

『……還來?』

聽到『今晚』二字,荀異心中莫名地一慌。

他才不管他昨晚經歷的艷事是否是有些人夢寐以求,他只知道昨晚從第三名女子開始,他就在經歷痛苦的折磨……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折磨。

他嘗聽聞有些荒淫之人,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最終死在女人的身上,他原本鄙夷這種人,可沒想到現如今,他竟然要步這些人的後塵?

『倘若如此,那我還不如……』

心中一發狠,荀異當即四下觀望,想看看有沒有能夠尋短見的東西。

然而並沒有。

『……那我就撞死在這裡!』

看了一眼桌角,荀異深吸一口氣,正要一頭撞過去,卻突然半途止住。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他此刻還光著身子,僅僅只有一條被子裹著。

正所謂君子死而冠不免,君子可以一死,死得堂堂正正,可怎麼能光著身子去尋死呢?

想到這裡,他沉著臉對趙虞說道:「把我的衣物還給我!」

搖了搖頭,趙虞笑著說道:「還你衣物,讓你能伺機尋死?」

看著荀異面色一僵,彷彿什麼心事被拆穿,趙虞忍不住搖了搖頭,感慨道:「君子死而冠不免……是這樣吧?周某也很意外,督郵竟果真這般迂腐,怪不得會勸我向官府自首。」

說到這裡,他忽然換了語氣,看著荀異似笑非笑說道:「不過這樣一來,周某倒是更好要挾督郵了……只要不還督郵衣物,督郵連尋死都不敢。」

「你……卑鄙!」

荀異恨地咬牙切齒,同時也吃驚於趙虞的學識與聰明。

聰明姑且不提,單單那句『君子死而冠不免』,就不是尋常不學無術的粗鄙山賊能說得出來的。

「為何……為何你要自甘墮落?」

帶著幾分氣憤,荀異正色說道:「我聽你談吐、觀你禮數,便知你出身不低,何以不潔身自好,卻自甘墮落,與一群山賊為伍?你就不怕羞辱了家門,令祖宗蒙羞么?!」

聽到荀異的說教,趙虞也不動怒,更不會說什麼『你懂什麼』之類的話。

畢竟荀異只是一個外人,他沒必要跟一個外人解釋什麼。

他抬手敲了敲桌案,淡淡說道:「其中固然有些緣由,但沒必要向督郵解釋……簽了它,你我就是自己人,否則,周某就只能給督郵一個香艷的死法!……莫要令家門蒙羞,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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