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那一日,幼虎佔了狼穴 第238章 觸線

次日晌午,待用過飯後,石原與楊敢趁著巡街之便,帶著一隊縣卒來到了黑虎義舍前。

遠遠窺視,石原果然看到那間義舍的橫匾上明晃晃地刻著『黑虎義舍』四個字。

在微微皺了皺眉後,石原帶隊朝著黑虎義舍走去。

此時正值飯口,不止有幾十上百人在義舍內用飯,義舍外還排著長長的隊伍,單看這一點,似乎這間義舍確實是一個善處,但……

「那兩個是什麼人?」

石原抬手指向義舍外。

楊敢順著石原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解釋道:「是這間義舍的幹事。」

「幹事?」

石原微微皺了皺眉。

所謂幹事,顧名思義便是指『做事的人』,但地位又比雜工、雜仆、僱工要高,再往上便是『管事』,即針對某件事的管理者。

可他看到的那兩名黑虎義舍的幹事,此刻卻環抱雙臂倚在門旁說笑,那一身的痞氣,讓石原很難相信是正經人。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那兩名黑虎義舍的幹事忽然轉過頭來看向石原,待看到石原時,二人微微一愣,不知為何對視了一眼。

『……』

石原忽然朝他們走去。

不知為何,在看到石原向那二人走去時,那兩人臉上流露出幾許異色,其中一人扭頭走入了屋內,而另一人則繃緊了面龐。

石原一看就知道,那是戒備的姿態。

這兩個他並不認識的黑虎義舍幹事,似乎認出了他?

『……這就有意思了。』

臉上掛著幾許冷笑,石原邁步走了上前,朝著那名幹事問道:「你認得我?」

「……」

那名義舍幹事張了張嘴,旋即看著石原微微搖了搖頭:「不,不認得。」

『不認得我,為何如此戒備?』

石原暗自冷笑一聲,但表面上卻故作困惑地問道:「可我怎麼覺得你有點面熟呢?你我在哪裡見到過?」

「不,我毫無印象。」那幹事生硬的回答道。

見此,石原釋然地點點頭,聳聳肩說道:「也許是我記錯了吧……」

說著,他假意瞄了幾眼義舍內,旋即,他的手猛然抓向那名幹事腰間的佩劍。

幾乎是下意識地,那名義舍幹事伸手去擋,卻被石原搶先一步抓住了手腕,繼而一翻。

儘管那幹事已經很快抽回了手,但還是被石原看到了他手上的老繭。

瞥了一眼在旁的捕頭楊敢與一干縣卒,那幹事死死盯著石原低聲問道:「你做什麼?」

石原笑著撫掌道:「只是試試足下的身手……身受不錯。」

說到這裡,他湊上前一步,逼近那名幹事,輕笑著說道:「足下的戾氣有點重啊,不知以前是做什麼的?」

可能是顧忌什麼,那幹事不敢發作,因為石原被迫退了一步,神色又驚又怒。

而就在這時,從旁忽然響起一個笑聲:「原來是縣衙的差爺……」

石原轉頭看去,旋即便看到陳才從義舍內走了出來。

他並不認得陳才,畢竟陳纔此前雖說是郭達的心腹不假,但之前他更多時候只是充當趙虞的護衛,並未直接參与跟官兵的廝殺,不過陳才卻認得石原,畢竟石原與楊敢此前掃平了數家山寨,黑虎寨當然認得出這個實力厲害的捕頭。

不過,即便不認得陳才,走南闖北那麼多年的石原,還是一眼就看出這陳才不像是個好人。

就在他尋思著如何與眼前這人套話時,楊敢趕緊走了上前,拱手抱拳與陳才打招呼:「陳管事。」

「楊捕頭。」

瞧見楊敢,陳才臉上露出了幾許笑意,笑著說道:「楊捕頭今日得空?不若到義舍閑坐片刻如何?」

「不了不了。」

楊敢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

他倒不是畏懼,事實上,他先前也懷疑黑虎義舍與黑虎賊有關係,是故曾帶著縣卒來義舍搜查,而對於他的搜查盤問,陳才表現地非常配合,甚至於,前幾次他準備離開時,陳才還偷偷塞了點錢給他,說是請一干縣卒弟兄喝酒的錢。

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一來二去的,縱使楊敢依舊覺得這間黑虎義舍有點嫌疑,也不好意思再冷著臉前來盤問,更何況,這間黑虎義舍每日有三五百人在這用飯,楊敢也不認為這裡會藏著什麼秘密。

他今日陪著石原前來,完全就是怕石原惹出亂子而已,畢竟黑虎義舍如今在城內名聲不小,至少有三五百人指望著這間義舍吃飯,萬一石原堅持認為這間義舍與黑虎賊有關係,動用捕頭的身份查封了這間義舍,搞不好他縣衙都會被憤怒的民眾淹沒。

想到這裡,他一邊朝著石原使眼色,一邊對陳才解釋道:「陳管事或許不認得,這位亦是我縣衙的捕頭,石原,早些日子他離縣返鄉去了,不在縣內,昨日回縣裡後,得知縣裡出現了一座行善的義舍,是故我帶他來看看。」

『果然是那個石原……』

「原來如此。」陳才恍然地看向石原,玩笑般地說道:「那麼……石捕頭對我義舍作何印象?」

「呵。」石原輕笑一聲,不顧楊敢在旁暗示,目視著陳才問道:「為何……貴舍要取名為黑虎義舍呢?」

陳才攤攤手說道:「這是我家主人取的名,我等做下人的,又豈敢反駁?」

「不曾想過換個名字呢?」石原試探道:「黑虎二字,在昆陽可不是什麼好的寓意。或許陳管事不知,先前我昆陽有一群山賊為禍,號為黑虎賊,貴舍取黑虎為名,就不擔心旁人會誤會么?」

陳才搖搖頭說道:「我家主人並不擔心。」

「……」石原深深看了幾眼陳才,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石某就不多嘴了。……我等還有事,先告辭了。」

「兩位捕頭慢走。」陳才笑著點點頭。

「告辭。」

石原抱拳離開,待走出幾步遠後,似有察覺的他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黑虎義舍的二樓,此時他隱約看到二樓窗口有個披著頭蓬的男人在看著他,似乎隱隱帶著幾分敵意。

「怎麼了,石捕頭?」

陳才故作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告辭。」

石原微微搖了搖頭,帶著楊敢等人離開了。

目送著這些縣卒離開,陳才臉上的笑容徐徐收斂,旋即,他立刻轉身進了義舍,順著樓梯來到了二樓。

就像他所猜測的那樣,馬弘正站在窗口目視著漸漸走遠的石原。

陳才走上前去,瞥了一眼面色有些不善的馬弘,低聲說道:「莫要胡來。」

「我知道。」

馬弘點點頭說道:「這石原,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我豈敢因為他壞了首領的大計?只不過看到他,我難免就想到了曾經的一些弟兄……」

不得不說,若要問黑虎寨內誰最恨石原,那估計就是張奉、馬弘二人了。

褚角、褚燕父子還好,畢竟當年石原與楊敢二人率官兵偷襲他們防備空虛的山寨時,這對父子及時率領弟兄回援山寨,並且擊退了石原等人的進攻,但張奉、馬弘二人,卻是扎紮實實地中了石原等人的埋伏,非但損失了好些手下弟兄,就連他們自己也險些在混亂中被殺。

也難怪馬弘看到石原心中會湧出憤恨。

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沉聲對陳才說道:「據我所知,那石原曾經有相識的同伴死在我等手中,故而對我等懷有敵意……雖然我不認為此人有資格被大首領視為威脅,不過還是儘早剷除為妙。」

陳才捋著鬍鬚不說話。

他豈會不知馬弘是想藉機殺掉石原,為其原來的弟兄報仇?

只不過,其他人倒也無所謂了,但這個石原……

回想起趙虞曾經在他面前稱讚過這個石原,陳才微微搖了搖頭。

當初久在趙虞身邊的他,當然知道趙虞對這個石原有點興趣,既然是那位大首領感興趣的人,那他又豈能自作主張將其剷除?

想到這裡,他搖搖頭說道:「石原乃是縣衙的捕頭,身份非同一般,若他死於非命,縣衙其餘捕頭、縣卒,必然會同仇敵愾,於全城搜查兇手,到時候於我等不利。這樣,我先派人請示首領,看看首領作何打算。」

見陳才搬出趙虞來,馬弘也不好再說什麼。

當即,陳才便派人離城,前往主寨,將石原的事稟告趙虞。

而與此同時,石原與楊敢也已走出了那條巷街。

此時石原低聲對楊敢說道:「楊大哥可曾注意到,黑虎義舍內的那些幹事,均非善類,我懷疑是黑虎賊的姦細。」

聽到這話,楊敢微微點了點頭。

俗話說,從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大致可以看出這個人的品行,而黑虎義舍的那些幹事,確確實實看起來不像好人,可問題是,『看起來不像好人』,這可不能作為抓捕的理由,尤其對方還是黑虎義舍的幹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