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清早,大概辰時前後,義舍外便響起了篤篤篤的叩門聲,驚擾了在一樓打地鋪的陳才等若干名山賊們。
「該死的……」
陳才迷迷糊糊地罵道:「誰啊?大清早啊?」
旋即,義舍外傳來了一個帶著幾分懼意的男人聲:「陳管事,是我啊,高丙。」
話音剛落,屋外又傳來另一個聲音:「還、還有民婦。」
「啊?」
陳才帶著濃濃的困意回了句。
此時,睡在一旁的一名山賊翻了個身,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門戶處,旋即迷迷糊糊地說道:「大哥,是咱們雇的其中一個廚子,跟他婆娘。」
「哦。」
陳才這才恍然大悟,旋即,他沒好氣地一拍那名山賊:「知道還不去開門?」
在陳才的催促下,那名滿是困意的山賊不情不願地爬起來去開了門。
此時,那高丙與他婆娘就等候在門外,瞧見一名山賊黑著臉將門打開,夫婦倆也嚇了一跳。
好在那名山賊也懶得跟他們廢話,待門打開後,便轉身走向一樓堂屋內,在原本的鋪蓋上繼續睡覺去了。
夫婦倆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入堂屋,徑直到裡屋的廚房去了。
為了經營這間義舍,陳才雇了三對夫婦負責洗菜與煮飯什麼的,高丙與他婆娘便其中一對。
當夫婦倆逐漸在廚房裡忙碌起來時,那婦人忍不住偷偷問丈夫道:「孩他爹,你說這些人……你說到底是幹啥的?我總覺得,瞅著不像好人……」
「噤聲!」
正在切菜的高丙低聲喝了一句,立刻側耳傾聽,待聽到外面的堂屋內依舊呼嚕聲不斷,他這才鬆了口氣。
事實上,他也覺得外面的『陳管事』與一干『雜仆』不像好人,尤其是前幾日這些人教訓一名插隊的地痞時,那地痞在當地頗有幾名小名氣,可那位陳管事,卻上去就是左右開弓兩個大嘴巴。
那名地痞當然不服了,叫囂著威脅那位陳管事日後走夜路要小心些,結果當場就被那位陳管事拖到另一條小巷揍了一頓,據說那地痞的一條腿都被打折了。
拜這所賜,高丙這幾日都提心弔膽的,不止他夫婦,其實另外兩對夫婦也感覺這些人不對勁,一旦兇狠起來,比城內那些地痞無賴還要兇狠,他本不想冒險繼續在這間義舍幫工,但一想到每月的酬勞,他就捨不得了。
按照先前的約定,他一個月可以得到二百錢的工錢,而給他打下手的婆娘,則有一百五十錢,夫婦倆合計三百五十錢,縱觀整個昆陽,到哪去找這麼好報酬的東家?
哪怕是看在工錢的份上,他們也得保住這份工作,反正那位陳管事與其餘幾名雜仆在外面兇狠歸兇狠,對待他們還是蠻客氣的,只要稍微主意一下即可,比如這會兒,千萬不要去打攪那些人睡覺。
想到這裡,高丙便囑咐婆娘老老實實洗菜,休要再胡言亂語。
片刻後,另外兩對夫婦也陸續來到,由於已經有了幾日合作經驗,三對夫婦彼此也逐漸熟悉了,在打過招呼後,撿菜的撿菜、洗菜的洗菜,燒水的燒水、煮飯的煮飯,彼此分工明確。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廚房裡逐漸飄出了米飯的香味,原來是那兩口木桶的米蒸熟了。
此時,陳才打著哈欠從外面走了進來,待瞧見他,廚房裡三對夫婦連忙打招呼:「陳管事。」
「唔。」
陳才打著哈欠點了點頭,隨口問道:「今日煮的什麼菜啊?」
那三對夫婦彼此看了一眼,旋即,高丙站出來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今日的主菜是燉豆角。」
說著,他偷偷看了一眼陳才,連忙又解釋道:「我見陳管事買的幾袋豆角堆積數日了,尋思著若再擱兩日可能要壞,索性今日便煮了吧,陳管事您看?」
「豆角?」
陳才有些困惑,走到一口鍋前看了兩眼,表情古怪地問道:「這是豆角?」
「是啊。」另一名庖廚點點頭問道。
「原來這是豆角啊……」
陳才表情古怪地嘀咕了一句,旋即,他咳嗽一聲,點點頭說道:「好,那今日就燉豆角。」
說著,他轉頭對高丙又說道:「另外,老規矩。」
高丙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所謂的老規矩,即給陳才這些管事的人準備肉食,在來到這間義舍多日後,三對夫婦們自然清楚。
吩咐完畢,陳才自顧自離開了庖廚,走到了堂屋。
此時,在堂屋內打地鋪的那若干名山賊也都陸續起來了,他們收拾好自己的鋪蓋,將疊放在一起的矮桌重新整齊擺放。
就在他們忙碌之際,趙虞帶著靜女、牛橫二人從後門走了進來。
「公子。」
陳才連忙上前打招呼,待靠近後還低聲補了一句:「大首領。」
趙虞笑著點點頭說道:「我來時,見你們還未開門,便從後門進來了。」
聽到這才,陳才面色姍姍地說道:「呃,弟兄們今日起得晚了……」
見他神色拘束,趙虞擺擺手說道:「我不是怪你們,就隨口一說罷了,反正也不是什麼用來賺錢的買賣……」
說著這話,他走向窗口,從窗戶口看向外面的街道。
義舍外面那條街道,原本並不是很熱鬧的街道,但此刻外面卻是已早早地排成了長隊,從大概剛剛從城外田地里回來的、肩抗鋤頭的農民,也有拖家帶口的,夫婦倆領著兩三個小孩的,當然也不乏乍一看就一臉痞氣的當地地痞無賴。
趙虞只是稍微一掃,便感覺屋外的隊伍已超過了百餘人。
毫無疑問,待等片刻後,人會越來越多。
拍拍陳才的肩膀,趙虞對陳才吩咐道:「你們忙自己的,我去找咱們陳大財主。」
「是。」
告別陳才,趙虞帶著靜女與牛橫二人上了二樓,待走上階梯後,他們便看到陳才還裹著被子正在熟睡。
黑虎寨的山賊普遍晚起,沒毛病。
拉住靜女的手示意她莫要靠近,趙虞轉頭看向面露嘿嘿壞笑的牛橫,叮囑道:「小心。」
牛橫會意地點點頭,走上前去,俯身去拍陳祖的臉。
而這才這時,陳祖猛地睜開眼睛,握著一柄短刀的右手從被中伸出,徑直刺向牛橫,好在牛橫早有準備,一把抓住了陳祖的手。
「是你啊?你這蠻牛。」
陳祖此時這才看清楚是牛橫,沒好氣地說了句,而牛橫也嘿嘿怪笑著放開了陳祖的手,笑著說道:「陳大財主警惕心不錯。」
陳祖翻了翻白眼。
干他們這一行的,若不能在睡覺時睜一隻眼,天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殺了。
片刻後,待陳祖穿上外衣,趙虞笑著對他說道:「莊園找得如何了?堂堂大財主窩在義舍里,可不是那麼讓人信服啊。」
「頭緒倒是有了,可是缺人手啊。」陳祖抱怨道:「義舍這邊有陳才等人看著還好,可你讓我在縣城外找莊園住,難道我自己一個人住啊?要不你把張奉、馬弘二人叫來得了。」
「叫他們來,他們也不能拋頭露面啊。」趙虞笑著說道:「熬兩個月吧,張奉、馬弘二人正在嘗試改變體型,等回頭再蓄起了鬍鬚,說不定連你都認不出來。」
說著,趙虞走向二樓的窗口,居高臨下看著底下街道上的隊伍。
見此,陳祖亦走了過來,帶著幾分感慨說道:「總歸還是窮苦人居多啊,這才幾日工夫,義舍外就排起了長隊,還記得前日這些人因為排隊還發生過衝突吧?再過幾日,恐怕會愈發嚴重。」
「唔。」趙虞點了點頭。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是,受人手限制,他們義舍每日只能給三百人提供免費的食物,而這必然會導致在外面排隊的人為了爭搶那三百人的名額而發生衝突,畢竟是免費提供的素菜與米飯嘛,雖然沒有酒肉,但是管飽啊。
因此在看不見地方,外面這些人彼此間發生衝突是必然的。
前日陳才他們就逮到了一個蠻橫插隊的,若非陳才還記得他的叮囑,估計那地痞早被砍死拋屍了。
搖了搖頭,趙虞轉頭對陳祖說道:「先不說這個了,把那牌子掛起來吧。」
陳祖聽得一愣,有些驚愕地問道:「這就掛了?不是說還要等幾日么?」
趙虞看著底下的長隊笑著說道:「看情況而變嘛,這個隊伍的長度……差不多了,掛起來吧。」
陳祖點點頭,當即喚來陳才。
片刻後,陳才帶著幾個人,將一塊刻著『黑虎義舍』字樣的匾額掛在義舍門前,引得義舍外那些正在排隊等候免費米飯的人紛紛探頭觀望。
在二樓看到這一幕,趙虞笑著問陳祖道:「是不是囂張了點?」
「有點囂張。」陳祖笑著點頭道。
聽到這話,趙虞笑了笑,旋即正色解釋道:「看到『黑虎』二字,底下這些人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