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吼雷攀雲 第二十二節 即興坎

【秦樓月】

語未歇,動閃如霞點畫處。

妹心智,無心誦讀,無窮成就。

誰欺更近妙玄人,眼中意盡空虛著。

空虛著,氣動天外,坎行扣動。

胖妮兒的動作不但快,還飄逸好看,就像一片紅霞在撲朔閃動。就在魯一棄將要說的都說完了,剛剛為眼前這片美麗而感慨驚嘆的這點工夫里,胖妮兒也已經在沒有絲毫差錯的位置上將圈兒全畫好了。並且在圈裡還寫上了字,大石的寫了大,小石的寫了小,碎石的長圈裡也寫了碎,坑位的圈子裡也標清了明和虛。

「呦喝,好!妮兒,你這手露得可比大少還清爽。咋就排擺得這麼熟道,別是已經許給魯家做媳婦兒了吧,他們家的早就把藏箱底兒的把式全教你了吧?」楊小刀見魯一棄和胖妮兒一個說一個畫配合得如此默契,便忍不住打趣起妮兒來。

「你說是就是唄,咋了?反正早晚是要嫁他的唄。」胖妮子一句心裡話把打趣的楊小刀和其他等著看她羞惱樣兒的那些人一下沖默了,再沒逗話可說。也一下將迷離於他美麗的魯一棄沖醒了,一頭熱汗瞬間順著魯一棄髮際淌流而下。

瞎子這次倒沒注意到女兒又在胡鬧,因為他正全身心地盤算著其他些什麼。

「大少,我怎麼覺得你這布置沒卡沒刺,像是個框基定料的局相嘛?」瞎子雖然看不見,心中卻是明鏡似的,他盤算出的結果也沒一點差錯。

「爹耶,你沒猜錯,這是個框基定料的局相,沒殺傷的扣子。不過這局相對其他不知底兒的人完全可以當個障目子坎,你老別急,他肯定在其中還有其他真扣子置下。」胖妮兒沒等魯一棄開口,就搶先回了她爹的話,那架勢真就像是個維護自己老公的小媳婦。

「是的,是的。」魯一棄在胖妮兒這一番熱情的關心幫助下失去了大家門長的氣度和風範,話說得都有些慌亂。

「呵,老丈人考校女婿來了。」楊小刀終於又找到了機會。

這次沒人再理會楊小刀,因為魯一棄會繼續設下什麼真扣子這件事已經完全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倪三叔,請你幫我在後檐四步往後一椽遠挖條坑一枕(大小相當於過去木雕空心硬枕頭的大小)左右。」說這話的同時,他轉身來到瞎子騎乘的青騾旁,伸手把鞍子旁牛皮銅環的吊環踩腳摘下。瞎子一直是側身斜坐在騾背上,這踩腳對他來說也沒什麼用場。

獨眼眼沒眨就把坑挖好了。魯一棄把踩腳的牛皮條拉直在坑中,中間用路邊很具韌勁兒的荊棘枝幹撐起。吊環踩腳的掛頭打結埋入土中三寸,用土石夯牢。腳環那頭則放上一個手雷。手雷拉環用根布條拴住,布條的另一頭繫上一個年糕大小的長條石塊。當這一些都小心做好後,他讓倪三用浮土全都輕輕蓋起。

「好了沒?對家的追蹄兒就要到了,冒過那梁子就對眼相面了!」卞莫及在催促。

「好是好了,要是能再有些掩目子東西就更好了。」魯一棄看著布置只是滿意,卻未曾得意。這坎子是他的即興之作,也是靈機而為。在其中他利用了《班經》上的框基定料擺布方式,再結合《機巧集》「巧惑」中的一小段障目方法。只有最後一個扣子才是實扣,也是在瞎子和胖妮兒的督促下臨時加上去的,其他所有扣子都是眼障子、虛幌子。但此時從過來的那一面看這坎子的話,其中應該是石影綽綽,坑凹不平,虛實難定。缺陷是這即興而成的坎面,確實是少了許多的材料和鋪墊。

倪三沒說話,卻是明白了魯一棄的意思。他抽出一張黃裱紙符,食指、中指捏好,然後又掏出屍犬石,把黃符緊貼在屍犬石上念念有詞:「混沌清開,走道三層,乾坤有法,無動無分,意隨氣行,氣隨我意,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念完之後,步法退走,腳步在地下畫出一個大大符形。然後再將屍犬石與黃符分開。屍犬石收入懷中,黃符則貼在中間梁脊的一塊大石上。

倪三所做的一切沒幾個人能看出起到什麼作用。但魯一棄心中卻是清清楚楚,因為他能感覺到那黃裱紙符與屍犬石分開的瞬間,帶起的是一團濃重的屍氣。當黃符貼在大石上後,屍氣很快就瀰漫了整個大石,接著又擴散到全部的坎面。這招術倪三曾經給他講過,是茅山術中的「借氣行氣符」,也是茅山開山老祖葛洪早年所創的高招之一,他現今依舊存世的奇書《抱朴子》中就有一節是專講借氣行氣之法的。

「一棄哥,我再給這裡撒點香料怎樣?」胖妮兒一聲哥叫得魯一棄心中一盪,這突然改變的稱呼讓他根本沒有心理準備,更來不及對妮兒的要求作出有所反應。

沒反應有時就意味著許可。所以胖妮兒也手腳麻利地點了一大塊方香。剛一點燃那香,瞎子就立刻喊道:「大家快往後避些,別給悶糊盹了。」

他這麼一說,這些老江湖們就立馬明白了,都撤步朝後。沒明白怎麼回事的魯一棄也被卞莫及一把拉得遠遠的。原來胖妮兒點的這是悶香,是專門用來夜盜熏人的。這也就是賊家兒女才會隨身帶這種下道路數的玩意兒。

一時間,這坎面中不但影綽難變,虛實難料,而且還屍氣縱橫,迷煙漫溢。

朱瑱命翻過山樑後,遠遠看到的是一雙眼睛。那是一雙鎮定而充滿睿智的眼光,由這眼光**的氣相騰如濤、斂如岳,由這眼光**的是一種無法言明的道家玄妙境界。

大家都在忙手忙腳地在往騾馬背上爬,只有魯一棄沒有動。他是想再欣賞一下自己的即興之作,這坎面在獨眼和胖妮兒的加工鋪墊下,已經讓他開始有些得意了。他還想看一眼背後追來的到底是朱家什麼人,能正確判斷自己的行跡路線並且這麼快就追上自己絕非一般對手。說實話,他心中很矛盾,既希望見到的是朱瑱命本人,那樣就意味著自己所設的坎局正按著自己的意思在發展;他也真的害怕見到朱瑱命,因為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誰都不想去面對。

雖然離得那麼遠,四目相對竟然能將許多的含義表達、領會得清清楚楚。

朱瑱命在微笑,是對魯一棄致意,也是在表達快要獲取到獵物的喜悅。

魯一棄也在微笑,這微笑卻那麼的不明就裡,讓人看了有種高樓之上一腳踏空,小腹間虛慌得直發毛的感覺。

這次是胖妮兒先上的馬,然後調轉馬頭,探身單臂揪出魯一棄手臂,把站那裡傻傻微笑的魯一棄給半提半拖地弄上了馬背。

坐在胖妮兒的身後,魯一棄依舊沒從得意中完全脫出,他本想朝朱瑱命再揮揮手的,但座下馬匹蹶蹄子就跑,差點沒把他從馬背上摔落。急切間只能緊保住身前的胖妮兒,那還有閑暇揮手。

朱瑱命看到淡定的魯一棄不明就裡的微笑了,也看到他慌手慌腳的窘態。反差如此大的神情動作意味的只能是欲蓋彌彰、故弄玄虛,如此鋪設肯定是有局子。

視線中消失了魯一棄的背影,也就無可避免地看到了路上那個坎面,那個用料粗糙、擺設簡單的坎面。

可就是這簡單粗糙的坎面中,石影若遠若近,若疊若分,地上坑凹若實若虛,若移若定。坎中還屍氣縱橫,陰氣森森,煙氣繚繞,香嗅撩魂。讓人不由地目眩頭暈,身輕欲飄。

「當心!掩鼻後退,含丹御毒!」那個漂亮的小伙兒說這話的時候,朱瑱命和他的眾多手下其實距離那坎面還很遠,不過此時風向卻是把那悶香味道遠遠送來。這漂亮小伙兒倒真不容小視,從鼻子前飄過的一絲味道就立刻察出其中含有毒質。

朱家手下紛紛掏出隨身挾帶的丹瓶、藥盒,取出御毒藥丸含在口中。這種御毒藥丸是朱家高手從粵地白雲山仙草閣盜出的方子,再進行改良加工而成,天下御毒之葯恐怕很少有效果能在它之上的。

朱瑱命沒有含藥丸,他只是凝聚氣息,順脈而行,在周天中流轉兩趟,所有有害毒質便都被排在體外了。隨後輕吸輕呼,擇氣而入。有害氣體都被攏在口鼻處,等體內氣息流轉過來後,再利用呼出廢氣將其噴散。練有這種境界的運氣行脈之道,也許就是江湖中傳說的百害不侵之體。

「門長,前面這道口有坎面鋪設,可是看不出是何種坎相。不但和我們家的擺布不同流,就是天下那麼多的坎子家,好像也沒這種設置。」大高個子是最先注意到坎面的,因為他是朱家一個重要的設坎高手,不但熟知朱家各種坎子,還對各家坎子家的坎面原理都有研究。朱家有多個新創的坎面兒,都是他用朱家坎面理數結合其他門派的奇坎變化而來。

朱瑱命沒有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前面是個怎樣的坎子。雖說他朱家坎面理數最終也是來自《機巧集》,與魯家的理數有相通之處,但不管魯家、墨家還是他朱家的祖先,對《機巧集》的掌握程度都是無法與魯一棄相比的。這也就是魯一棄對《機巧集》中的內容有許多還不能理解貫通,更未曾能熟練運用,要不然早就在這沿途輕鬆隨意地擺坎設扣,將朱瑱命這群人都給滅了。也或許這本就是天意,那《機巧集》是天授與人藏寶護寶,寶定凶**,造福生靈的,不是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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