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吼雷攀雲 第五節 早已覺

來時猥形,去時仙意,誰能洞悉皮下心。

話委端,不動情,動輒之間血已泯,慧里早覺非道行。

生,必做定;死,天命盡。

「這『斷顱刀脛』的蠱咒,乃是雲南馗帶山復生堀一派的伎倆。這一派早在清雍正年間就被江湖上一個秘密組織所收。由於此門派多出惡毒陰損招數而遭天數報應,修鍊過程中又多服藥物避免被所操的毒蠱之物反傷,一代代累積而下,就造成他們的子孫後人身體畸形,比如說頭顱的收縮變形如若無首。而這門派中身體越是畸形,其所用陰損之技越是有效,否則這『斷顱刀脛』還不至於傷死到滅門。」

張傳道的話沒有說完之時,余小刺已經明白他要說的是什麼了。雖然此時身體狀態還沒有完全恢複,卻是大叫一聲一躍而起,動作上未見絲毫艱難。然後一步步走向持傘的無頭人,眼中噴出的火絕不是漫天雨水能夠澆滅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余小刺步伐很沉重也很堅定,便走邊對無頭人發出聲聲怒吼。

無頭人終於說話了:「各為其主而已,你家大業大,我門中要成大事,必須有財物來源。毀了你家,生意都就可轉手我們經營,被施以此種手段的,你家不是第一個,以前的我都記不清了。」

淚水也澆不滅眼中的怒火,反使得那怒火燒得更灼烈。余小刺想到自家滿門無辜而死,血腥氣填滿了喉嚨口,緊握分水刺的手掌,青筋游滑亂跳,骨節嘎巴直響。

「且慢!」就在余小刺作勢要撲出的瞬間,周天師發出一聲斷喝。「你可知道,將你你祖墳『毀祖截脈』的『千須鎖閻』樹是哪裡來的嗎?這樹是龍虎山嗣漢天師府對面琵琶峰上私田秘植而成,原本是鎮服蟄伏地下的殭屍惡鬼用的,卻被人暗植在你祖墳地上。並且你有沒有發現,你祖墳開啟之後,不但其中屍骨盡碎,而且連陪葬之物都沒有留下一件。」

余小刺茫然了,在他意識中埋惡破和毀祖墳一直都是一回事,可周天師話里的意思竟然是兩路人所為,而且其中還關係到龍虎山天師教。

「本來這事情原委應該是這龍虎的掌教來告訴你,但凡他還有點臉皮人心的話,是絕不能對你說出口的,那就讓我來代勞吧。」周天師說話間將他的「仙指路」架勢調整到完全蓄力待發的狀態,以便應付隨時都可能爆發的攻擊。

「龍虎山天師教很早以前就從遺世典籍中窺出八寶定凡疆的秘密,但過去多少代掌教都是清心修道的高士,從未想過利用這布福蒼生的寶貝得到些什麼。只是到了張傳道這裡,他卻是志有大圖,想藉機重振天師教崇高地位。你家祖上是三寶太監為大明尋探寶物船隊中的至關人物,並且依水獲富,以水得昌,這些當然會被有些人以為你家已獲五行『水』寶,怎能逃過張傳道籌酌算計的範圍。於是他先遣人暗盜你家祖墳,未有所得後,便使用『千須鎖閻』樹來『毀祖截脈』,逼迫你家顯出可能擁有的寶貝來拯救家道。只不過他錯了,助你家興旺的可能只是那副刺水銅甲,而這銅甲所帶寶氣卻萬萬抵受不住『千須鎖閻』樹『毀祖截脈』』的技法。」周天師說話間,張掌教的臉色連續變化了幾次。

余小刺猶如醍醐灌頂,難怪當時假水油爆帶來的木八卦上有三寶太監留聯;難怪這龍虎山掌教天師會懂自家獨創的「形信」之技;難怪當自家受厄之時,遍請高人都不能破解,直到頹勢已成,才由魯家人和魯家一個平常的風水先生便查出厄破所在,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深陷局中。

如火的眼光盯視住張傳道,可張掌教的面色竟然是那麼的平靜,雨珠滑過面龐,再順著漆黑須縷落下,臉上表情是如此的自然。

「他的話你信了?」張掌教的語氣很複雜,讓人無法理解問這句話的真正目的。

余小刺一時間有些疑惑,但他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像閃電,像疾風,像流星划過夜空。所有一切發生的過程,余小刺只來得及抬了一抬手臂。

犄角狀對恃的三個人幾乎是一起動的,其中張掌教和無頭持傘人的目標竟然都是余小刺。周天師卻是利用這時機直撲張傳道。

余小刺確實只抬了下手臂,不過是一雙手臂。分水刺是迎向張傳道的,因為張傳道距離他比較近,而且所挾氣勢凌厲萬分。拳頭是迎向無頭人的傘頭的,他知道拳頭抵不住傘頭,只不過希望這樣做能延緩一下,讓局勢有所變化。

握著分水刺的手臂在空中翻轉了幾下後,在柳兒身邊落下,噴濺出的鮮血灑得柳兒滿臉滿身。余小刺沒有看到是什麼武器將自己手臂削掉,他只看到張傳道手臂由下而上一揮,一道無形的鋒芒就將自己的手臂帶走。

迎著傘頭的拳頭一下子變得粉碎,血肉模糊的一團黏在手腕之上。鮮血不但鋪滿了無頭人的傘面,而且還從傘面的缺口中灑到無頭人的胸前、臉上,在他身體的這部位形成一個紅色血點渲染而成的倒三角。

周天師的劍到了,不過到得有點慢,因為張傳道側身去攻擊余小刺,位置快速變化了,周天師只能跟在他背後追擊。

即使是這樣,周天師的劍還是狠狠刺進了張傳道的身體,不過刺入位置卻不是周天師想像中的軟肋,而是偏下的胯骨。這部位是張傳道自己選擇並主動送上來的,他是稍稍跳起才送上去的,跳起的同時,一腳將余小刺踹倒在腳下。

張傳道選擇的部位非常合理,因為這部位不會致命,又沒有大出血的血管,而且堅硬的胯骨還能使得周天師薄軟的雲紋磨鋼劍無法作出進一步的傷害動作。當然,做這一切首先必須要能承受住疼痛。

張傳道削掉余小刺一隻手臂後,無形的武器由頭頂上方順勢迴轉過來,直指周天師面門。周天師知道對手手中不是空無一物,而是有一把曠古奇珍的無影水晶劍。無影劍的長度不長,只要不進一步強行刺入,導致自己手中的劍身彎曲,對手的劍就刺不到自己面門的。為了更好的控制好手中的劍,既不讓張傳道推壓彎曲,又不讓他抽身脫逃,周天師雙手一推一握,同時運力在劍柄之上。

無頭人撞碎余小刺拳頭,隨即翻轉傘面,這是要用傘骨去刺張傳道,就算刺不到,他還可以利用傘面掩蓋對手視線,然後在傘面下出拳掌攻擊。

翻轉過程中,傘面上破裂缺口處相鄰的的兩根傘骨,第一根擊碎了張傳道左手送上來的一隻酒瓶,第二根正好架住這隻破碎的酒瓶。破碎後的酒瓶瓷片鋒利如刀,讓無頭人不敢將傘骨繼續壓下,也不敢將傘骨退讓開來。壓斷傘骨和退讓開來都會導致鋒利瓷片的追擊。

一切又靜止了,動作又凝固了。又是一個僵持之局,只是這局面更複雜更血腥。

直到此時,張傳道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呼叫聲,卻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被刺疼痛而發出的慘叫。

不是,看來不是,因為隨著這叫聲,一個黑影從空中直落而下,是天禽奕睿,這隻紅眼八哥支棱著尖利的黃色硬喙直撲周天師。

周天師沒有動,對於空中撲襲自己的尖喙利爪理都沒理,只專註地控制著手中的劍,不讓對手有絲毫可乘之機。

天禽奕睿最終沒有撲襲到周天師,因為它是個靈禽,知道審時度勢。在它的後面緊緊追趕著周天師那隻藍色的「夜魔焰」,所以沒有搞定背後這隻體型比自己大得多的鳥兒之前,它是絕不會輕易冒險的。能做到這一點,和身上種了與他主人的心意相同的符咒有著絕對的關係。

兩隻鳥盤旋了兩圈,然後便在奕睿鳥的帶領下直往山嶺之下三流叉匯之間如崖的天渦中飛去。見此情形,周天師手中劍微微抖晃了一把。

「緊張了?你知道我的鳥還會回來,你的卻不一定。那時我便又有一個幫手了,眼下這局面終究是要破的。」張傳道竟然能對**之痛毫不在乎,臉上現出些得意之色。

周天師心中清楚,張傳道說得一點都不錯,此時天降密雨,三流叉匯為旋,攏激流水氣為壁而成天渦,其中不但有收壓之力,而且還有濃重水氣和雨水籠罩糾纏。而與紅眼八哥奕睿相比,藍翎鸚鵡「夜魔焰」體型肥大,翎羽豐厚,極不適宜在那種狀況下飛行,更不適宜在其中撲擊追啄。

正如兩個天師所料,沒有多久,一團黑色由天渦之中筆直朝天沖飛,這是最快最直接擺脫天渦中壓力的方式。當那團黑色到達一定高度後,馬上改換成一條斜線,直往周天師面上飛啄下來。

張傳道在微笑,因為他看到自己的勝利就快來到了。

周天師收緊了臉上的每一片皮膚每一塊肌肉,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躲避,稍微的疏忽和避讓都會讓自己頃刻間丟掉性命。自己只能硬受著一撲啄,其他的只能是祈盼紅眼八哥這一擊不會讓自己現有的狀態發生太大變化。

「啪!」一聲亮響,空中彌散開一片水霧,緊接著地上翻騰起一片泥漿。

就在紅眼八哥奕睿就要啄到周天師眼睛時,一隻鋼球擊中了它。這一下將它翎羽上所帶水珠打成了水霧。八哥飛行頓止,直落在地,一陣撲騰掙扎讓地上泥漿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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