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凌碎霧 第三十七節 賜我亡

屍死還復動。一針藏符來行。

亂道喧囂難清明,嘔灰吐火,又是殺手命。

火蟲焚腹驚魂魄。逃路重門定。

那堪晦埋腥溺,隔門槍送歸天影

嘶喊讓許多人感到驚愕,有在場的,也有不在場。不在場的人被嘶喊震撼。在場的人不僅是被嘶喊震撼,他們更被魯一棄身上騰躍而出的氣息壓抑得幾乎窒息。

這是放棄一切後出現的自然、忘我的境界,這氣場中包含了他生命的所以意義。

嘶喊中,一塊大石從石壁上落下,不知道是被他們的嘶喊震落的,還是上天在有意地幫助魯一棄,石塊正好砸在哈得力的天靈蓋上。這一下不一定能將這個朱家訓養的高手砸死,卻毫無疑問地可以將他咬住鋸條的牙口給砸松。

哈得力的牙口一松,肩頭立時血花骨沫胡亂飛濺。狼牙刀掉在了地上,和它一起掉落的還有一隻握住狼牙刀的手臂。

局勢瞬間變了。雙方的想法也變了。沒了切斷手指的危險,魯一棄便從絕望變成了堅持,只要再堅持一小會兒,柴頭和鐵匠就能趕過來了。哈得力被自己掉落在地的斷臂刺激得有些暴躁,他開始思考同歸於盡的路數了。雖然他只要往前一撲,就可以和魯一棄同時落入到萬丈深的地裂口中去,但下面裂口深處翻湧上來的溶漿,讓從沒見到這種情形的他怯然了,是的,就算死也不能死個屍骨無存。於是他決定拔出插在身體中的斧柄。

動作很是瀟洒,左手很隨意地揮出,有種傲立崖頭灑美酒、辭舊友的超凡風度。這一刻哈得力都不免有些自憐得意。

但是手是揮出去了,美酒卻沒能撒出。斧柄依舊牢靠地插在他身體中,就像長在裡面那樣結實。

穿透他身體的斧柄,露在身後的一截被雙結實的大手抓住著。

哈得力瘋狂了,突然間拚盡全力往地裂口中衝去。斧柄可以在他身體中滑過,但只要他的身體掛住了斧頭,那麼他的衝勁和體重,再加上掛在下面魯一棄的體重,完全可以將背後抓住斧柄的人一同帶了下去,除非那人鬆手。

人從裂口落下時的樣子很像片枯葉。哈得力就是這樣一片枯葉,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就在他身體快掛住斧子頭的時候,自己左側的半邊身體突然間豁開條縫,這條縫連接著圓洞形傷口和左肋邊。

斧柄順著這條縫從身體上脫出脫出,也可以說是哈得興的身體從斧柄上脫出。斜飛入斷裂口後的他還一直在琢磨這是怎麼回事,等到覺得自己該在臨死前再叫喊一聲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已經嗅到自己身體發出的焦臭了。

魯一棄被拉上來了,被抓住斧柄的鐵匠和手裡提著內彎刀的柴頭一起拉了上來。

柴頭手中暗金色的弧形內彎刀刀尖上滴掛著一條粘稠的血線,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鐵匠打制的彎刀會鋒利如廝,忙亂中的一刀,竟然順著斧柄輕巧地就切開了哈得力的半邊身體。

稍定了下神後,魯一棄表現出失望的神態。因為他心裡清楚,這一趟自己驚恐的心境一時間很難平靜下來,如此的心境是無法進入到自然忘我的狀態,奇異的感覺能力也大打折扣。

硝石洞爆炸了,並且正好在火山爆發前的大震中爆炸的,這就導致地下的斷裂帶自下而上徹底斷開。火山口子變成一個一條長長的斷裂口,溶漿無法像一般火山那樣噴發了,只能沿著這長且寬的口子慢慢流淌、漸漸上涌。現在很難判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火山不噴發的確給大家逃生爭取了時間,可是山體斷裂開來,會不會將逃生的道路都給毀了?

溶漿在繼續往上翻湧,而在裂口對面,女人還在哈得興的手中;瞎子和獨眼還繼續與哈得興僵持著。

魯一棄瞄了一眼對面便堅定地說了句:「走!想法子到對面去。」

地裂的口子很長,又是將山體劈開,所以沿著裂縫邊沿尋找過去的路徑是不可取的,再說那邊沿也沒有人可以走的路。魯一棄他們是重新回到前面的石室,在那裡他們發現了碎裂倒塌的石壁背後有通道。

不知道這通道都是通向哪裡的,也不知道這通道當年是派什麼用場的。可以知道的是這裡面很黑,很潮濕,石壁上都積聚著厚厚的淤泥。從洞形來看,這洞道修築得很粗糙。洞壁高低不平,洞徑大小不一。給人感覺是修造這裡暗構時先行開鑿的用來運送材料和運出石塊雜物的副洞。

魯一棄取出螢光石走在最前面,腳步是快速焦急的。

鐵匠和柴頭雖然都是老江湖,知道這樣的行進速度和方法都不安全,但是他們也都沒有阻止,只是緊跟其後,嚴密地注意著前方,以防意外發生。

粗糙的石洞有不明顯的弧度和坡度,但他們三個都發現到了。這裡地勢是以一個繞形的大彎持續往上。這個洞道行走了好久都沒有走到頭,倒是在一側的洞壁上發現了一個裂開的口子,這肯定是在地震中被震破的。

口子裡面連接著一個磚砌的甬道,四棱四方,整整齊齊。如此的甬道讓他們三個感覺是回到正道上了,忙不迭地從口子鑽到甬道中。

正路更容易找到出去的坎口,正路卻也會有暗藏的坎扣。幸虧是大多的坎扣在剛才的大震和地裂中喪失了應有的功能,幸虧這裡尚能動作的坎面都是魯家正宗的技法和手段,破解他們對於魯一棄、柴頭來說基本都是舉手之勞。

甬道中有許多岔道,在三個人仔細的辨別和試走以後發現,是魯家技法中的「散枝博古格」,於是他們越走越有信心,越走越看到希望。

但是當再次拐過一個直角彎後,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一番情形讓他們著實地害怕了、畏懼了。

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扣,一個功力高強的「十六鋒刀人」。刀人一隻手扶著牆壁,另一隻手揪扯著胸口,低頭劇烈咳嗽著。地上插著一枚刀片,那是「十六鋒刀人」暗藏在口中的第十五把刀。可是本來以取命和保命為全部生命意義的刀人,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取命和保命的秘密武器了,只是撕心裂肺地乾咳著。這種咳法連旁邊看的人都替他在用力。

刀人咳得很熱,他的背心熱得冒出了白白的熱氣,刀人肯定是熱咳,他咳出的氣息中竟然帶著點點火星。

好不容易,刀人咳出了一些黑糊糊的東西。魯一棄他們三個仔細一看,自己差點沒有嘔吐出來。那都是些灰黑的內臟碎塊。當那些碎塊堆成堆的時候,刀人已經跪跌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只有半張著的嘴巴里還在往外冒著青煙。

魯一棄他們強忍住噁心,向前邁步,準備繞過刀人繼續往前。突然瞧見那已然不動的刀人口中溜出一朵火苗,扁扁的火苗。

「那是什麼?!」柴頭驚恐地問道。

「火屍蟛!是火屍蟛!!」鐵匠更為驚恐地叫道,邊說邊往後退著步。

魯一棄很快就在腦海中找到錄有這樣名稱的典籍。東晉人程棱鑌,後人也有稱之為程開土的,為開山挖土之始祖,著有《見方動水土》和《地中異錄》。在《地中異錄》里有記載:疊屍之地,開土見蟲。形如扁蟛,殼身蘊火。偱縫而行,來去無跡。破皮而入,中者皆焚。這就是說的火屍蟛。這火屍蟛只是俗稱,書上常見的名字為火龍蟲,也有叫火土龍、食火土龍的。(後來在世界各地火山爆發的現場也見到這樣的蟲子,他們可以在溶漿剛凝結的外殼上快速躡足而行。只是不會像書中筆者所說的鑽入人體。)

那火屍蟛掉落在地,轉了個圈,好像是在辨別方向,隨後就往牆腳快速爬去,從根本看不到什麼縫隙的牆腳處鑽了進去。

三個人重重地舒了口氣,幸虧只有這樣一隻火屍蟛,幸虧這隻火屍蟛已經從這人扣身體中吸飽了精血,要不然三個人中必定會有一個成為它的犧牲品。但這隻火屍蟛也像一個警告,警告他們這裡的情況變得更加複雜了,危險是多重的。就算能躲過地震和火山爆發,大自然的其他殺扣依舊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不會放過他們的何止是大自然,當柴頭開啟一扇磚壁形的暗門時,魯一棄的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煩躁和心亂。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此時也無法感覺出這種心境是因何而起。自從由裂縫口被鐵匠他們拉上來後,驀然回首所見到的情形讓他的心緒就再未寧靜過,更無法回到自然忘我的狀態。

感覺不到的東西總是會突然間見到。隨著暗門的打開,隨著柴頭極度驚懼地一聲「啊!」的長音發出,一群血肉模糊、支離破碎甚至有些已經是白骨骷髏的屍體朝他們撲了過來。

「鬼!鬼來了!快逃啊!」柴頭好不容易才將單一的「啊!」字改換成能夠表達出意思的語句。

鐵匠到底見多識廣,這種情況面前他是最鎮定的一個。當年在關內融道家秘藏紅銅汁破玲瓏封魂鎖那一仗中,他也見過類似的情形。所不同的是那時的屍體都是完整的,不像這裡的這樣破爛。

「往這邊來,盡量帶他們繞圈拐彎。被控的屍體一般都不夠靈活。」鐵匠邊說邊扭頭往旁邊一個支道中跑去。破玲瓏封魂鎖時,是江西趕屍一族言家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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