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凌碎霧 第二十九節 冷熱熬

四邊堅壁霧海涌,無風無推水自動。

焚肺灼氣連赤烏,透骨寒來玉兔凍。

奇草燃得腹中火,破沖石裂衰命脫。

一語點醒漲穴策,熱寒機巧由我用。

魯一棄當然不會就此放棄,休息了一會兒,便又繼續在暗室的周圍查看起來。在一個縫隙中,他用毛瑟槍的槍桿撬了撬,然後還沿幾個窟窿爬上去,用槍托撞了撞頂面,結果證明,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白費工夫。

沒有坎缺,那麼是不是可以從其他方面找到缺口呢。於是便仔細查看起那些牆壁所用的材料,他考慮到既然這裡是「單面封」,應該沒有進一步的變化步驟。而且老祖們布置這坎面時還都只是匠人,沒到坎子家的份兒上呢,也就不會有無路就是死路一說。那麼是不是可以從牆壁上開出另一條路?

從外部看,暗室牆壁的材料和三朵穗屋群那裡的一樣。魯一棄從女人那裡拿過來一把攮刺(插在小腿邊的匕首),這是女人自己隨身攜帶的一件防身武器。一棄用攮刺在一個窟窿邊沿上颳了刮,竟然沒有刮動一點粉屑下來。他又將一片苔苗菌剝去,捧些積水洗凈牆壁,見那牆壁上的紋路卻是樹木的紋理。

魯一棄首先斷定這不是他們在山谷中見到的甲背六邊瓦的材料——木化石,那石頭雖然也堅硬,卻比這裡的材料要脆。於是他開始在自己的腦海中尋找這種材料的定義,相似的一共搜羅到三個:神鋼木、崩鋸樹、木紋精石。

木紋精石是火山溶漿快冷卻之前裹住樹木,蒸發了樹木的水分,然後在數千年之後形成的礦石。此石記載於唐朝時《西域貢物冊》

崩鋸樹比較常見,多產於南方沿海,其樹木雖然堅硬,成材卻矮小。如果這裡的材料確實是此種樹木的話,也應該是其類中少見的異種。

神鋼木倒是東北地界所產,元代《燕北風物雜記》就有記載:「樹高逾百十丈,斷其為材。斷則堅,時長,其質越堅」。就是說這種木頭生長時雖然高大,卻還不是十分堅硬,但是砍斷以後就開始變得堅硬,時間越長,堅硬的程度就越大。看來這裡的材料最有可能的就是這種神鋼木。

如果這神鋼木的牆壁是兩千多年前老祖們造置的話,那麼現在牆壁的硬度,就是用手雷也不一定能將它上面的窟窿和縫隙炸開多大的損缺,而這暗室範圍又太小,說不定反倒會傷了自己和女人。

「休息一會兒吧。」女人的眼光一直緊隨著魯一棄,關注著他忙忙乎乎的每一個動作,現在見魯一棄終於靜止了,便適時地輕聲說了一句。

這句話彷彿勾起了魯一棄身體中的疲蟲,連續這些天精力和體力的大量消耗,真的讓他有些支撐不住了。

跌坐在女人旁邊的魯一棄頭低垂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抬起腦袋歪斜著,眼睛有些灼熱地看著女人。

女人沒有理會魯一棄奇怪的眼神,而是用一塊粘濕了的布巾擦拭這自己的臉。確實她看不到自己臉上的污漬和擦痕,只是看到魯一棄臉上有好些污漬和擦痕後估摸自己也會有,所以認真地擦拭起來。

看著女人一幅嬌柔的樣子,魯一棄內腹之中燃起了一把火,這把火讓他有種從未有過的衝動。衝動是魔鬼,所以魯一棄在極力剋制這種衝動。

魯一棄在洋學堂里接觸過心理學,他知道此時的感覺可能是因為這封閉的環境造成的。當一個發育正常的童男子和一個女人關在一個封閉幽暗的環境中,而且說不定已經到了人生的最後時光,再要沒有一些非分的想法,那就真不正常了。

女人感覺自己的臉上已經擦拭乾凈了,便**移動了一下,側向對著魯一棄坐著,開始用濕布巾擦拭魯一棄臉上的污漬和擦痕。

女人的手剛碰到魯一棄的臉,魯一棄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濕布巾太冷,讓魯一棄滾燙的臉龐受了很大的刺激。

擦拭的過程對於魯一棄來說簡直就是煎熬,他看著女人抬手後晃蕩著的豐滿胸部,雙腿夾得緊緊的,雙手攥著褲子雙膝處的布料,把那兩處的布料都攥成了兩個棉陀陀。

終於,女人擦拭完了,輕嘆了一聲重新退回了角落,背靠牆壁坐著,抬頭獃獃地望著暗室的頂面。

魯一棄許久許久後才將自己放鬆開來,這個過程竟然比逃出一個坎面都累。他連句話都懶得再說,身體一側,倒在地上睡著了。

又是那條大河,又是碧綠的原野,又是那塊黑色大石,又是綠柳飄拂。石上依舊坐著那三個高髻寬服的古人。魯一棄想往前去,想問問太多的不明白,但是他覺得自己走不向前,身後有人在死死地拽著他。回頭看,是女人。起霧了,越來越濃,前面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三個古人的影像也在漸漸消失,魯一棄拚命往前,卻是邁不動步子,想喊,卻喊不出聲音,他很著急,急得渾身燥熱。眼見著什麼都消失在霧中了,他拚盡全力發出一聲嚎叫。

魯一棄在嚎叫聲中醒來,醒來的一剎那,他都被自己發出的怪聲嚇了一跳。女人卻沒有被這聲音嚇著,因為她忽略這樣怪異的叫聲。在這樣狹小的一間暗室中,就魯一棄和女人兩條活著的生命,女人還能忽略了魯一棄發出這樣怪異的叫聲,那只有一種可能,另外發生的事情比魯一棄這聲怪叫要奇怪得多。

熒光石照耀的光亮已經不再清澈明凈。這是因為暗室中正和魯一棄夢境里一樣,瀰漫起淡淡的暖暖的霧氣。就是這暖暖的霧氣,讓魯一棄有了種燥熱的感覺。暗室中還多了一些響動,從暗室地面低矮下去的那一邊傳來,是「泊泊」的流水聲。

魯一棄一個激靈爬起身來,拿起熒光石往暗室的那半邊謹慎地邁著小步走去。他的心情是害怕的又是興奮的,他害怕會出現什麼奇怪的東西來對他們趕盡殺絕,他興奮是因為有流水說不定就有出口可以逃出了。

才走出兩步,女人一把拉住他,也像夢境里一樣,死死地拽住了他的後衣襟。與夢裡不同的是,女人沒有一直拉住不放,而是將自己的駁殼槍塞到魯一棄的手中,然後便鬆開的手。

有了槍,魯一棄的膽子明顯壯了,他把熒光石探在前面,槍口躲在背後,繼續往那裡走去。

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是那一尺多的積水流動起來了。水裡會不會有什麼。不知道,魯一棄也不敢下水探個究竟。

霧氣也越來越濃,魯一棄看得出,這些霧氣都是從牆壁的縫隙和窟窿中冒出來的。

女人看魯一棄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便也走到他的旁邊。看到那流動的積水,她反倒舒了口氣:「這水下沒活扣,而是有暗流,從那邊壁下流出來的。」女人對這種水流現象比較有經驗,因為她冬天常到結冰的河流中砸冰取水,冰開後,下面的水流就和現在的情形差不多。

「這麼說這水下兩邊都有通道。」魯一棄沒有等女人回答,就已經一個縱身跳進了水裡。

流動的水沒有想像中那樣寒冷,溫度簡直不好和女人蘸濕的布巾相比。魯一棄沒有感覺奇怪,他覺得可能是因為剛才自己臉太燙的緣故。

水下真的有暗流,兩邊牆壁底部也真的有出入口,口子扁扁的,也裝有活門。活門讓這裡的水只能往一個方向流動。但是出入口並不大,最主要是不高,只有一巴掌多點,雖然也有兩尺多寬,卻不是人可以通過的。再說就算可以通過,但這流水的暗道到底有多長,有沒有人可以換氣的空間,誰都不知道。

雖然水下的口子無法出去,但魯一棄沒有馬上從水裡上來,他在水下兩邊仔細摸索了一番,希望能有其他什麼有用的發現。

「快上來吧,這水位好像越來越高了。」女人站在上面,雖然霧氣很濃,但是她還是瞧出變化來了。「水面也開始冒霧氣了。」這才是關鍵的,也是這句話讓魯一棄覺察出水溫有了很大變化。

爬上來後,魯一棄首先奇怪的是自己的感覺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遲鈍,水溫這樣大的變化,自己要不是女人提醒,還一直泡在裡面呢。這感覺是不是就和冷水煮青蛙一個道理。不是的,魯一棄相信自己還不至於等同一隻青蛙。那麼是什麼原因呢?

「你有沒有聞出這霧氣種有種奇怪味道?」女人在問。

的確,這味道剛才好像聞到過,是女人給自己擦拭臉部的時候,那蘸水的布巾也有這味道。布巾是女人的,那麼味道只會在水裡。魯一棄覺得大概是因為自己在有這種味道的水中泡了太長時間,所以對霧氣里發出這樣的味道就沒太在意。

「這味道好像有點刺鼻,還刺眼。」女人說。

這些現象魯一棄都感覺到了,但是這不是現在最讓他擔心的事情。他擔心的是那些縫隙和窟窿中噴出的霧氣越來越熱了。那邊的水流水位也更高了,已經有兩尺多了。而且從水面上蒸騰的霧氣可以知道,水溫已經很高了。

「你熱不熱?我熱死了。」女人便說邊解下脖子里圍著的包頭毛皮套,脫去的外面的皮襖。

魯一棄沒有答話,不過他也脫掉了棉襖。

牆壁上噴出的霧氣越來越燙,流動的水已經有些翻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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