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凌碎霧 第二十七節 垂底穗

(少年游)

巨箱氣壓命指間,突知尋旁道。

暗門可啟,邪風狂入,目開四壁垂。

步下一走室連室,何處是活途。

吉板為據,三穗之理,終見殿開敞。

平滑的地方藏弦子、留缺兒有一定的規則,坎子家將這規則歸結為「平案,凹環,流槽。」這是因為平滑的面兒上一般會有其他機括部件滑過或者用以密封,如果不這樣設置,會影響滑動和密封。另外就算沒有其他作用,這樣設置也能讓人不容易發現。

「平案」就是在面上設置一個活動塊兒當缺兒、弦子,活動塊可以壓入或者拔起。正因為可以活動,所以這一塊周邊的紋路縫隙與其他地方有差異,形成一個不明顯的圖形,坎子家把這叫「平案」。

「凹環」,其實就是一個把手,一個凹陷在面上的把手,發現這樣的缺兒、弦子,和這把手的製作精細度有關。做得差的,一眼就能看出;做得好的,和滑面如同是個整體,比「平案」難發現。

「流槽」最容易發現,卻是最難解的,因為它的種類很多,有流水、流沙、流石丸、流水銀、流銅汁鉛汁,稍有不對,弄巧成拙,生死坎反成絕殺坎。

獨眼和鐵匠都知道這些,他們配合也默契,石壁面上一搭手,就往左右兩邊分頭查尋起來。

「嘎嘣、嘎嘣。」移動牆壁在繼續推移,推壓出的巨大壓力彷彿讓空氣也顫抖起來。

狼群已經沒了聲息,它們不再有嗥叫的力量。

魯一棄的意識已經模糊,尿液也被壓出來了,淋濕了褲襠。他心中已經放棄了生命,只求速死,解脫這樣的煎熬。

女人已經趴倒在地,手指無力地搭在魯一棄的胳膊上,身體一抖一抖地抽搐著。瞎子也不再拉魯一棄了,只是用盲杖極力撐住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軟倒。

獨眼和鐵匠查尋的動作已經變得很緩慢,他們每移動一下身體都要用平常好幾倍的力量。而且他們的此時是耳如轟鳴,眼冒金星,呼吸艱難,意識也開始有些難以控制。

石壁是光滑的,所以上面稍有點不平整的異樣都可以摸索出來,更不要說一個明顯的凹坑。獨眼如果不是已經被壓力折磨得眼冒金星,他都可能瞧見。

凹坑裡有隻拉環,一隻石頭拉環。獨眼抓住這隻拉環的時候,其實是利用這石環掛住自己身體,不讓自己跌倒。他已經沒有更多的力氣讓這石環做出正確的動作。他只好一隻手拽住死死吊住石環,另一隻手掏出洋火盒,單手輕巧地擺弄了一下,一枚洋火棍被劃燃彈出,火花翻著跟斗往鐵匠那邊飛出了五六步。

雖然黑暗中有迷霧,雖然洋火棍的光芒很微弱,持續的時間也只要剎那。但是由於大部分的霧氣都被壓縮在活動牆壁那邊,還沒有全部彌散開來;再說鐵匠對火苗的敏感度特彆強,何況是漆黑環境中的一朵火苗。於是,沒等獨眼彈出第二朵火花,鐵匠已經跌撞這來到獨眼面前。

鐵匠的情況比獨眼要好些,這和他常年在火爐高溫前做活有關。鐵匠也一把抓住了石環,但他沒有像獨眼一樣用力往外拽,而是先往上下左右平移。

往右的時候,石環發出一聲落槽聲,但是獨眼和鐵匠都沒有聽見,他們的耳朵中能聽到的只有自己血管中血液奔流的巨大聲響。他們也沒有感覺到石環落槽時的震動,因為他們手掌手指都已經變得麻木,感覺就像丟失了一樣。幸好的是他們兩個都還掛在石環上,這樣的分量已經足夠將扣入槽口的石環往外滑出三寸。

獨眼和鐵匠是在瞬間中被狠狠摔出去的,一塊六尺見方的圓形石面在內部巨大的壓力下驟然打開。石面像個單扇門,也像個拋物彈板,把基本已經已經失去知覺的獨眼和鐵匠重重拋入了又一個黑暗的世界。

打開的石壁口像個咆哮的巨大嘴巴,「吼吼」地呼嘯著,彷彿要將一切吞噬掉。當然,在這樣一個高壓力的封閉空間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口子,壓力往口子噴涌而出,不可避免地將魯一棄他們以及狼群、霧氣、碎石、塵埃一同捲入這張大嘴,捲入又一個兇險莫測的黑暗世界。

魯一棄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身上濕乎乎的,就像是泡在水裡一樣。的確,在剛才的坎面中,汗水幾乎將他身上內層的衣物全都浸透。尤其是褲襠的地方,那裡除了汗水,還有一泡被擠出來的尿液。

周圍靜靜的,聽不到一點聲響。隱約中有少許光亮,好像是從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發出的。

魯一棄沒有動,他不敢動,因為有一隻冰冷的手正壓在他的脖子上。

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是生是死?其他人都去了哪裡?自己是不是落在了什麼人的手上了?如果是落在人的手上還好,要是落在……,魯一棄從自己的想法中深深體味到什麼是毛骨悚然。他覺得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動,不要驚擾了什麼而導致危險來臨。

時間過去了許久,那隻冰冷的手有了一點溫度,手指還稍稍動了一下。

脖子處的手指輕輕撓動了一下,這讓魯一棄恐懼得差點叫出聲來。手指只是動了一下就停止了,沒有繼續什麼大的動作。身邊幽幽地傳來一聲呻吟,傳出聲音的地方近在咫尺,隨著聲音好像還有口溫溫的氣息吐在他敏感的耳輪上。這情形讓魯一棄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小腹處綳得緊緊地,又一股尿意迅速反射到了大腦。

旁邊有東西動了起來,手也從脖子處移到了胸口,一個影子慢慢抬起身來,並且往魯一棄臉的上方探過來……

魯一棄從來都沒有這樣激動過,探到他臉上方的是若大娘那張俊俏的臉龐。雖然那臉上有許多污漬,些許擦痕,頭髮也蓬亂得像個鳥巢,魯一棄還是一把緊緊抱住了那個綿軟的身體。

女人的身體軟軟的,癱在魯一棄的身上,像是沒有一點力氣。

環抱住女人需要抬起雙臂,這動作讓魯一棄知道。發出光亮的是依舊握在自己手中的熒光石。熒光石讓女人的臉更加清晰,那臉有些紅撲撲的,一雙黑色的眸子正撲閃著盯著魯一棄看。

魯一棄忽然意識到什麼,忙坐起身來,同時也將女人從自己身上推開了。女人低著頭沒說話,身體卻以很美的一個曲線斜坐在地上。

魯一棄沒再看女人,而是將手中的熒光石高高舉起。他想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他還想知道這裡還有誰。

他沒有看到太多的東西,更沒有看到其他的同伴。他只看到了牆,很高的牆。也看到了通道,不大的通道。魯一棄確定自己和女人是在一個巨大建築的某個角落。

「奇怪,怎麼到這地兒了?」魯一棄說這話絕對是在自語,他沒想過在這裡誰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剛才那個閉盒子里突然開了口,我們都硬生生被抽出來了。是那壓緊的氣流把我們送這兒的吧。」女人的話可以表明,至少在風箱氣口打開時,女人的意識還沒有全失。

魯一棄沒有扶姿態優美的女人一把,只管自己站起身來,熒光石的光芒便照射得更加高遠了。可是他依舊看不到身邊牆壁的頂端,他知道,自己與這牆壁相比是非常矮小。

牆壁的這個角落只有一間灶房那麼大,形狀是呈個圓形,雖然不是規則的圓,那牆面形成的弧線卻是非常光滑的。這種現象是一般建築中不會有的,除非是為了存放什麼特別物件而專門建成的。

牆壁不是磚石的,魯一棄撫摸後立刻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那牆壁的材質摸上去的手感沒有磚石那麼硬冷。魯一棄用拳頭敲擊了兩下,發出的聲音也比磚石牆壁要空洞,這牆壁的硬度應該是介於磚石和木材之間的。

雖然對牆體很感興趣,卻沒有時間對這作仔細研究,眼下需要研究的是下一步該做什麼。

魯一棄舉著熒光石在周圍踅摸了一圈,竟然讓他找到了自己的毛瑟步槍。槍拿在手裡,心中的感慨卻是十分複雜的。有這槍,自己的膽量可以多出七分,可是在許多坎面中,這槍又當真能起到幾分作用?

熒光石探到了過道里,魯一棄的一隻腳也邁進了通道。他的思路基本是正確的:這個角落就一個通道,說明自己和若大娘都是從通道進來這裡的,進來沒什麼事,出去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等等我!」女人叫了一聲,從暗影中射出的眼光是幽怨的。

魯一棄其實沒有忘記女人,他是想自己先到過道里探探,安全的話再讓女人出來。

女人站起身來,順手還撿起壓在自己身子下面的駁殼槍。然後來到魯一棄身後,輕聲說了句:「小心點,瞧真切了再邁枝叉兒(邁步)。」

女人說的話裡帶著老林子中人常用的暗語,但是魯一棄還是聽懂了,這些話打出了關就沒少聽,也容易懂,稍思量下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女人會說這樣的話當然也不奇怪,林子中僅有女人寨的鴇頭,南來北往的客子不知道見識了多少,天上地下的秘密不知道套聽了幾許,知道這麼幾句暗語那是情理中的事。

魯一棄繼續往前,過道里真的沒什麼,就連一絲半縷的霧氣都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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