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凌碎霧 第五節 聲嘹唳

(仙呂·醉中天)爪喙無幸夢,雙翅架烏風,八百如雲浮,殺勢何曾空。

誰料高手眾?回手扯開墨雲天。只是一主點,把飛鐵盡碎落山澗。

穆老頭拔出了劍,這是一把古樸粗重的寶劍,但這樣一把劍卻閃爍著兩線清靈的刃光。青光一泓卻攪起華光四射,魯一棄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盪。

穆老頭揮劍直擊鐵鷹,這揚起的半扇青華彷彿漫天青霞,帶起的風聲就似梵語天籟,這番情形讓魯一棄心中不禁豪氣沖漲。

穆老頭手中的劍與鐵鷹的鐵爪相擊時,魯一棄槍中的子彈也同時擊中了鐵鷹的腦袋。鐵鷹的身軀往後上方一騰,旋即便再次落下。

這次沒等穆老頭揮劍,魯一棄的子彈就再次射出,還是鐵鷹的腦袋,鐵鷹再次往後騰起退卻。

當然,鐵鷹還會繼續撲下,你就算打爛它的腦袋它都不會死,它照樣可以履行它的襲殺任務,而且等那掠飛過去的第二隻鷹再迴轉過來,那時的攻擊力還會加倍,要是第二隻鷹再換個撲殺的途徑和角度,兩邊夾擊,上下合圍……真的不敢想像。

當然,子彈終究會打光,魯一棄打光了槍里的子彈以後他還能做些什麼呢?他還有其他對付鐵鷹的辦法嗎?沒有,真的沒有,如果給他更多時間學習《機巧集》,學習《班經》,他可能會有辦法應付,可是現在,他真的不行,他最強大的能力就是準確地射擊。

魯一棄沒有辦法不代表其他人都沒辦法,比如說穆天歸,這墨門的正宗傳人與朱家也纏鬥了幾十年,要是也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江湖還真是白混了。但是他對付鐵鷹的法子卻是需要準備一下的,不是掏出來就甩手可用的,這就需要有人可以掩護他一小會兒,比如說像魯一棄那樣一槍一槍準確擊中鐵鷹,讓鐵鷹急切間無法撲下。

魯一棄打出五發子彈的時候,穆老頭已經將一隻木製扁盒擺放在地面,並且掀開了盒蓋。

打出十發子彈的時候,在穆老頭粗壯卻不失靈巧的十支手指快速地忙活下,盒子中白花花的物件已經飛出去一半。

彈倉里的子彈沒有打光,空中的那隻鐵鷹就已經斜線往山坡下落下,砸斷一棵碗口粗細的馬尾松,然後翻著跟鬥打著滾,挾帶著碎石、雜草、積雪,沒入到山坡下的那片黑暗之中,並隱隱傳來轟然一聲悶響。

第二隻鷹果然又繞回來,但是穆老頭放出去的白花花的東西還有一半在空中快速盤旋,此時便一起沒入到第二隻鐵鷹籠罩的陰影裡面去了。第二隻鷹沒能繼續撲下,而是側著身體往松林的另一面斜插而去,並且在很快消失在松樹林的背後,消失的那一瞬間,它的飛行姿勢由側向變成了倒向。

魯一棄沒有看那兩隻鐵鷹如何落下,他只要知道它已經不能再攻擊就行了,他更感興趣的是穆老頭的木盒和木盒裡的東西,所以他在盯視地上的木盒。

那盒子不是什麼寶物,但做盒子的木頭世上已經不多見了,雖然魯一棄還沒有來得及讀《班經》,但是他跟著三叔擺弄了許多年古玩,這好木頭還是一眼能辨別出來,特別是那盒子擺放在雪地上,黑色的木頭、金黃的木紋,在白雪的映襯下份外清晰。這是「墨雲金雨楠」做成的盒子,據說這種木頭木質極韌硬,份量卻輕飄若雲。《異開物》中曾有記載,但有何奇特功效魯一棄卻不記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沒看到,因為他看的大多是殘本。

盒子里的東西放完了,沒留下一個來。但是他的超常感覺在保證射擊準確的前提下,還是多少感覺出那些快速飛行盤旋的東西的大概輪廓,從外形上推斷,那些東西是種常見的昆蟲,但這些昆蟲模樣的東西是如何制服巨大鐵鷹的,他不知道,也沒看清。

這輪攻擊最大的好處是讓魯一棄稍微放下些心來。鐵鷹從背後追來,並且急切地就發起攻擊,說明前面的道路還不曾布坎設伏。對家就算也知道這條隱蔽的小路,但還沒來得及趕到他們的前面去。

只是那養鬼婢,她不是已經在他們前面等著了嗎?卻也沒有設局阻擋。這不奇怪,從北平院中院養鬼婢幫他們逃出後,魯一棄的感覺中已經將養鬼婢放在朋友的範疇內。她追著我們到底是為什麼?而且她出現不久就出現了鐵鷹,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快走!」穆老頭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了慣常的微微笑,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魯一棄從穆天歸的語氣和臉色中感覺出更大的危險就要來臨,剛放下點的心重又提起來,他隱隱覺得,不是自己判斷失誤,而是自己知道的太少。

四個人衝進歪松林子,並迅速地在林木之間穿行。突然,走在最後的穆天歸幾個縱步趕到獨眼身邊,一把握住獨眼的肩膀。

這舉動讓其他三人都一驚,快速收住腳步的瞎子倒退一步,斜提盲杖杖尖對準穆老頭,魯一棄一下子沒收住腳步,繼續前沖了兩步才站住。但他只是站住,口中微微喘著氣,沒有做出其他任何動作。

獨眼和穆天歸是一下子停住的,就像是樹林中突然出現的一對樹樁。

獨眼沒有動,不是他不想動,但是在穆天歸一握之下,他真的動不了。

穆天歸動了,卻只是他的嘴巴動了:「你會不會倪家的『冷血定息咒』?」說完這話,他握住獨眼的手稍微鬆了松。

獨眼感覺肩頭一松,於是他也可以動了,可以點點他的頭了。

「那快給我們四個畫符點咒!」穆天歸急切地說道。

「啊,那是用來定活血發毛殭屍的,定了活人,時間一長,內腑心智都會受損傷。」獨眼說道。

「那你算好時間解定。」穆老頭的說話聲音第一次這樣兇狠霸道「要活命就要快!」

獨眼可以點頭也就可以回頭,他回頭看了魯一棄一眼,看到魯一棄在點頭。

定殭屍的符不用畫,獨眼隨身有帶的,四人面對面盤做在幾棵粗大茂密的歪松下面,獨眼迅速撒香灰畫壇位,插令牌分陰陽兩界。

這時,瞎子突然輕叫一聲:「什麼怪聲?!」

很快,其他三人都聽到這聲音,那聲音像風吼,像獸嘯,像鬼嚎,其中還夾雜有類似磨牙、嚼骨的聲響。

穆天歸的臉上露出了恐懼,這樣一個始終微笑的真正高手露出恐懼,那發出這樣怪聲的怪物是何等可怕就可想而知了。

「快!」恐懼的穆天歸緊張得只能說出一個字。

獨眼迅速將咒符貼在四人額上,然後口中念念有詞:「無息血自寒,返身歸陰房,靈光眉心下,一體沒九泉……」

當咒語念完最後一句,獨眼伸出他的舌頭,舌尖沾住貼在自己額上咒符的尾端,然後便如泥塑一樣不動了。

在他的念咒聲中,魯一棄漸漸產生一種幻覺,他覺得自己步入了一個黑暗寒冷的世界,步入了一個滿是鬼魅妖孽的境地,他來到了地獄,他被趕下奈何橋下那陰黑寒冷的水中,他被水中無數只枯瘦如骨的手拖著往下沉,越沉越深,越沉越黑。

一個寒顫,魯一棄猛然醒了過來。這一刻辰光讓他覺得好累好累,彷彿不是在這裡盤坐了一會兒,而是翻越了幾重大山。

睜開眼的瞬間,他看到穆老頭和瞎子也正在睜眼抬頭。從他們的表情和狀態來看,並不比他好受多少。

獨眼還沒有醒,但他額上的咒符已經掉下來了,那咒符沾在他的舌頭上面,而舌頭搭掛在嘴巴外面,真的像是個弔死鬼。

魯一棄正想伸手幫獨眼拉掉舌頭上的咒符,獨眼忽然大喘一口氣,吹掉了舌頭上的咒符,醒了過來。

他們其實都不知道自己被定了多長時間,但那怪聲已經聽不見了。

獨眼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問瞎子:「夏爺,聽聽,走沒?」

瞎子沒說話,其實他從一開始醒來就已經用他的耳朵在搜索了,終於,瞎子抖動了一下面頰肌肉,從鼠須下的薄嘴唇里擠出幾個字來:「走了,沒走遠。」

穆老頭好像已經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說了句:「先走吧,到前面再想辦法,應有法子把這些東西騙開。」

於是四個人重新起身在樹林中往前行進,但這時不再是迅捷地奔跑,而是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摸索著前行。

魯一棄很想問那些是什麼東西,但是穆天歸畢竟是其他門派的,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個般門門長,直接詢問不是太合適,那樣也挺掉般門的架兒。於是他轉頭對獨眼說:「三哥,你這咒兒定的時間可能短了點,所以那東西沒走遠。」

「我舌頭只能豎這麼久,只有這招,要麼定不了我自己。」獨眼說得有些無奈。

原來獨眼這「冷血定息咒」要將自己連同其他三人都定住,還要定時間揭掉,這種情況他從沒有試過。他知道咒符定住以後,自己就不再有能力控制自己手腳的運動了。所以他將主符定在自己臉上,然後用舌頭沾住主符。舌頭伸出豎起一段時間,肌肉和神經會迫使它自己垂下,這樣就可以將主符帶下,解了幾人的定咒。

「那我們也就只定了你舌頭翹起那麼一會兒啊?!」一棄有些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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