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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清水警官終於等到了結果,這個結果意外終止了谷垣襲擊案的所有懸疑。

東京澀谷的一處夜店,一名男子從十層高的立體車庫頂樓天台墜落身亡。警方立即封鎖了現場。死者雖然血肉模糊,但很快還是被辨認了出來。從死者口袋裡找到的駕駛證件讓駐地警察鎖定了死者的身份,是屬於東京地頭某個社團的飯沼偎吾。這個社團經營著澀谷地區不少的灰色商業,據說操控了東京三分之一的地下不法生意。

此前,在證人小川的協助下,谷垣案的嫌疑人模擬畫像已經發往東京都所有轄區的派出所和治安機構。澀谷方面第一時間通知了清水警官辦公室。

澀谷墜樓案的死者飯沼正是畫像中的嫌疑人。隨後的初步屍檢發現死者服用了迷幻劑。從駐地警察對現場的勘察來看,沒有發現任何搏鬥過的痕迹。是社團內部的糾紛?還是自殺事件?一旦和谷垣案聯繫起來,飯沼之死就令人生疑了。

清水馬上召集手下趕往事發地點,他們在車庫頂樓再次勘察了現場。深秋的晚風吹亂了清水警官的頭髮。

他又找來夜店當晚所有見過飯沼的人。其中一個酒吧服務生提供了一個線索,他看到飯沼當晚接了一個電話,隨後就離開了酒吧,當時他還以為飯沼又到另外的場子去「巡視」了呢。

這通電話,可能是找出飯沼死因的重要線索。清水馬上派人去調查飯沼當晚的電話記錄。飯沼襲擊谷垣時並沒有帶走任何東西,這就排除了單純的財物搶劫案的可能。襲擊谷垣,是黑社會警告性示威,一次不置人於死地的震懾?作為聲譽良好的執業律師,谷垣的客戶多半是本地望族或遺產繼承人,向來與黑道沒有牽涉。為謹慎起見,清水只得再派人手去調查谷垣律師近年接手的所有案子。

眼下,需對谷垣律師做一次深入談話,興許從中可以找到一些線索。清水的直覺是,飯沼的死因非常可能與他襲擊谷垣律師的真實動機有關。

谷垣從昏迷中醒過來之後,清水曾去池田診所看望過他。由於當時谷垣律師身體仍然虛弱,因此只是大致詢問了襲擊過程和罪犯特徵。谷垣重複了錄像中的證詞,一個蒙面兇手闖入,動機不明地持槍襲擊了他。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而且當時的工作重點在於迅速鎖定兇手,所以清水當時沒有進行較深入的問話。

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就有必要再次詢問谷垣,徹底梳理整個事件的脈絡了。

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個案子似乎沒那麼簡單。從襲擊谷垣到飯沼離奇墜樓,前後不過三四天時間,這樣的連環罪案,背後往往會牽涉到異常複雜的犯罪背景。

清水驅車趕往池田診所,他隱隱覺得谷垣律師似乎隱瞞了什麼。

谷垣的病床前,清水警官帶來了意外消息。

當聽到襲擊他的兇手墜樓身亡時,谷垣律師不解地搖了搖頭。清水不明白谷垣搖頭究竟想表達什麼。是犯罪嫌疑人死得太快了?還是別有他意?他搬了張椅子過來,就坐在谷垣病床的一側。床頭燈照亮了清水警官的眼睛,這是一雙如鷹鷲般銳利的眼睛,但有時又像鴿子般柔和。

「谷垣先生,我是來請求您的幫助的。」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下場。你們確認這個叫飯沼的傢伙就是蒙面客了?」

「飯沼曾出現在王子飯店會所,已有證人指認了他,時間也吻合。因此,他有重大嫌疑。」

「既然襲擊我的兇手已經找到了,而且,某種程度上也得到了報應懲罰,您還要我幫您做什麼?」

「我想了解飯沼襲擊您的真實動機,他並沒有殺死您的意思,我是說,如果他當時想的話,很容易辦到。」清水直奔主題而去。

「是的,您說得不錯。我只是根據我的委託人的要求,與宋先生見上一面。」

「您沒有結下任何私怨?」

谷垣搖了搖頭。從業幾十年來,他從未與黑社會成員有過任何來往。

「或者是宋先生本人得罪了某些勢力,以致有人要陷害他?」

「我和宋先生是第一次見面,他的情況我也不清楚。」

「據我了解,您的委託人中村佑行先生前不久剛剛去世?」

「是的。」

「您在他去世前就接受了這個委託?」

「對,在一個月前。」

看來,谷垣律師與宋漢城見面的內情才是關鍵。清水警官知道,有些情況下,受害人會有種種理由不肯百分之百地說出實情,因此必須施加適當的壓力,曉之以利害。

「谷垣先生,我知道您完全可以迴避我的提問,但作為律師,您應該清楚嫌犯飯沼的意外死亡,表明這不是一樁普通的傷害案件,因此,我希望您能如實告訴我中村先生委託您轉告宋先生的具體內容。您能回憶一下中村當時提出這個委託請求的確切時間、地點么?」

清水極有策略地先從外圍問題開始。

「十月上旬的一個周末,他來我家做客的時候,我當時以為是一個玩笑。」

「玩笑?」

「是的,因為他的委託內容聽上去像個惡作劇。」

「惡作劇?」

「是的,他要立一份遺囑,但不是有關財產分配等的內容。他交給我三封信,如他發生意外,我只需按照次序分別打開,然後按照信上所說的執行就可。第三封信是帶給宋漢城先生的一封口信。您知道,中村還很年輕,身體非常硬朗,所以當時我就很奇怪,甚至懷疑他是否得了什麼嚴重抑鬱症。這個可能性被他本人排除了。他鄭重其事地告訴我,這僅僅是以防萬一的保障措施,而且告訴我必須只轉告宋先生一人,即使持有他的親筆信函也不行。他非常清醒,非常理智。」

以防萬一的保障措施?而且這個委託的內容非常離奇古怪。清水想,看來中村的意外死亡也很蹊蹺了,他似乎「預先就知道自己會遭遇不測」。

「對了,谷垣律師,中村是怎麼死的?」

「在東南亞叢林考察時,所乘的飛機墜毀了。」

清水警官皺了皺眉頭。又一個意外?

「您可以和外務省相關部門聯繫,他們知道更具體的情況。」

「我會去作相應的了解。但我還是想知道中村先生所留口信的內容。」清水的口氣雖然很懇切,目光卻不容置疑。

他揮揮手,示意助手暫時迴避。

在谷垣的職業生涯中,為客戶謹守秘密是最重要的操行原則。不過,眼下的情形有點特殊。他面對的是一個警官,而且此人看上去挺正派,一心想破案。

谷垣覺得告訴清水也無可厚非,這是一個玩笑般的口信。但透露給警方,對已意外亡故的委託人是否存有某種不敬呢?

清水給谷垣律師倒了杯水,此時,他的目光透著真誠而懇切。

「您可真是不依不饒。有個前提條件,我希望您不要將這個內容寫入正式的筆錄文件。」

「我向您保證。」

「口信指示宋先生去早稻田中央圖書館特別資料室的Gordon Bunko。」谷垣還是做了一些保留。

「就這些?」清水撓了下頭。

「就這些。您說,這是不是學者之間開的玩笑,或者是某種智力遊戲呢?我相信您從這裡也找不到什麼破案線索。」

是的,幾乎毫無價值,不過倒可以留心一下圖書館那邊的情況。

「今天實在是失禮了。」清水覺得自己今晚有點咄咄逼人。

「沒關係,我在您這歲數的時候也一樣勁頭十足呢,希望您能查出真正的幕後兇手。」

「墜樓事件無法確定是他殺的話,我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了。」

「相信直覺吧,清水警官,直覺往往會讓您關注每一個細節。我建議您再和宋先生以及高木直子小姐見上一面。」

「謝謝您的提醒。那麼我告辭了,請安心養病吧。」清水警官心裡七上八下的,自己比來這裡之前更感迷惑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目送清水警官離開病室後,谷垣律師覺得不怎麼踏實。他叫來了谷垣長雄,然後與高木直子通了電話,他將清水警官拜訪一事如實告訴了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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