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學嘛!」
孫福民的這一句話,讓向南愣了好久,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由得啞然失笑起來。
怎麼大家都感覺,他好像學文物修復技術很容易似的?
事實上,他無論是在學習古書畫修復技藝還是古陶瓷修復技藝時,每一道工藝都能很快上手。
但又有誰知道,別人在玩遊戲時,他在修復文物;別人在和女朋友卿卿我我時,他在修復文物;別人在休息,在睡覺時,他還是在修復文物?
哪怕是他擁有「時光回溯之眼」,可以通過這特異功能,去觀看那些曾經被修復過的文物,從而學習到一些更為古老的修復技巧,那他也需要耗費大量時間來練手啊。
在魔都跟著江易鴻學習古陶瓷修復技藝時,他還沒有那麼忙,可以耗費大量的時間來學習,可如今他開了工作室,別的先不說,光是要養活康正勇、覃小天和王民琦這幾個人,就夠他操心的了。
更何況,向南還不單單是想將他們養活,還要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這也是向南近期的一個小目標。
國內的文物修復師,尤其是在博物館裡的文物修復師,薪資水平普遍不高。
然而,文物修復,又是一個不可或缺的職業,華夏數千年的文明,需要依靠文物來代代傳承。
難道,始終都靠著情懷來激勵那些修復師們去修復文物嗎?
太不現實了。
向南希望,能夠依靠自己的努力,讓文物修復師們看到一個希望,修復文物,也能過上好日子的!
也只有讓大家都能真切地感受到這種希望,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才,投身到文物修復這個行業中來。
所以,他的壓力也很大。
在這種情況下,他哪裡還有時間去學習青銅器修復?
至少,目前向南是沒有這個想法的。
至於以後……
以後誰知道呢?
當然,他沒有跟老師孫福民爭口舌之利,這種事情,自己心裡有數就好,沒必要什麼都說出來給別人聽。
如果真做到了,自然一切都好;如果沒做到,反倒徒惹人笑。
和孫福民分開以後,向南又到了古陶瓷修復中心,和他的古陶瓷修復啟蒙老師趙子和見了個面。
趙子和很開心,拉著向南就介紹給那些新進的修復師和實習生們,說這是他的學生,當年他是怎麼怎麼教他修復古陶瓷技術的。
「我這個人是沒什麼本事了,一輩子就這樣了。」
趙子和搖著頭,臉上卻是得意非凡,他說道,「可我這個人會教徒弟啊,你看看向南,都成古陶瓷修復國家級專家了!」
躲在一邊的吳江低著腦袋繼續忙活著手裡的工作,不停地撇嘴,心裡嘀咕道:
「我也是您徒弟啊,還一直都跟在您身邊學習呢,您怎麼沒把我教成哪怕是資深修復師?」
幸好也只是心裡想想,要是說出來讓趙子和聽見,說不定吳江會被打破腦袋。
……
第二天上午九點整,金陵大學考古文物系學士學位畢業論文答辯,在學院大樓的會議室里,正式開始。
考古文物系整個系總共一百多人,全都在另外一個階梯教室里等候。
從大四開始,除了考研繼續深造的學生以外,其他人都開始為畢業之後的去向四處奔波,很多人都差不多有半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面了,此刻相見,一個個都顯得很興奮,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聊個不停。
向南一向不愛這種太過熱鬧的場面,因此,選了最靠後的一個角落,坐了下來,拿著手機,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畢業論文。
他的論文題目是《古書畫修復中補綴的研究》,所謂補綴,實際上指的就是對殘損畫芯的修補。
當初撰寫這篇論文時,正好是在修復了一幅畫芯上滿是蟲洞的絹本清代古畫,修復完之後,向南靈感突發,便趴在修復室里的大紅長案上,寫下了這篇論文的主要觀點。
當初自己寫完這篇論文時,還滿心得意,可如今再去看時,就覺得這篇論文實在是太單薄了。
可事到如今,想要再重新修改的話,已然是來不及了。
他正坐在那兒看著論文,小胖子錢小勇就一屁股擠了過來,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道:
「向南,昨天吃飯的時候,讓你見笑了啊。」
「見笑什麼?笑你哭鼻子?」
向南瞥了他一眼,發現小胖子上身穿著一件白色體恤,胸口上還畫著一隻大大的海綿寶寶,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又變回了原來在學校時的風格。
「嘿嘿,沒什麼,沒什麼。」
小胖子傻笑了一陣,連忙轉移了話題,「我老爸之前說挺想見見你的,他也挺喜歡買古董的,想讓你看看他的收藏裡面,有沒有假貨。」
「你老爸?」
向南將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看了看小胖子,點了點頭道,「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去拜訪他。」
小胖子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可話還沒有說出口,負責在門口喊人的輔導員就大喊了一聲:
「錢小勇,下一個就到你了,快過來等著!」
「哎,來了,來了!」
錢小勇大聲應了一句,又對向南擠了擠眼睛,就匆匆忙忙跑過去候著了。
沒過多久,向南也進場開始了論文答辯。
論文答辯結束之後的第二天上午,學校就舉行了畢業典禮。
一眾學生穿著學士服,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然後一起拍了一張合影,這也就意味著,向南和錢小勇等人的本科生涯,已經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接下來,要麼繼續深造,要麼投入社會,從此天涯一方,再見無期。
喧鬧一時的校園,隨著畢業生們的離去,也漸漸冷清了下來,它就那麼安靜地等待著下一批新生的到來。
錢小勇參加完畢業典禮之後,連畢業酒會就沒來得及參加,就被他老爸一個電話給召走了,臨走之前,他拉著向南的手說道:
「向南,大學四年,我可只有你這一個好朋友,你可不能忘了我!」
「忘不了,放心吧。」
向南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慨地叮囑了一句,「要多保重!」
「嗯,你也多保重!」
錢小勇離開之後,向南回到家裡又住了兩天,好好享受了一下家庭的溫暖,兩天之後,便又返回了魔都。
從高鐵站打了車,回到工作室時,向南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路。
工作室附近的這一條馬路,實際上並不是交通要道,而是幾個住宅區之間的通道,原本並沒有什麼車輛停靠的,可此刻,馬路兩邊卻停著三四輛豪車。
「有人來了?」
向南有些疑惑,就算有人來了,也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要不然的話,康正勇他們早打電話通知自己了。
他搖了搖頭,慢慢地往工作室走去。
還沒進門,就聽到一陣笑聲傳來,緊接著,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這隻明代弘治年制款黃釉五福同壽盤,可是在京城的一個『鬼市』里淘來的,說來好笑,那賣家我居然還曾見過一面,你們知道他是誰?」
「誰啊?」另一個有些嫵媚的聲音問道。
「嘿嘿,那人據說祖上曾經在宮裡頭做過禁衛頭領的,哎,這可不是我道聽途說啊,好幾個老京城的人都言辭鑿鑿地這麼說過!」
頓了頓,那聲音又說道,「反正我一看這同壽盤,就覺得很順眼,買古董最看重的不就是第一感覺嘛,我就買下了,花得不多,也就十萬塊,畢竟是『鬼市』裡頭的東西嘛!」
那嫵媚的聲音質疑道:「既然那人在圈兒里那麼有名頭,幹嘛還上『鬼市』?這明代的同壽盤,怎麼賣也值百八十萬的吧?會十萬塊賣給你?」
「這你就不懂了吧?」
粗獷聲音又說道,「像他們這些越有名頭的人,越不願意跌了份,平時沒事誰會賣自家祖傳下來的寶貝啊,還不是家裡遇上事兒了缺了錢了,百般無奈之下,這才賣的嘛!」
「趟『鬼市』,那也是不想讓人認出了身份,知道不?」
「反正我就覺得這是假的!」
「哎,你這人……我還說你那個南宋吉州窯虎皮斑對盞是假的呢!」
「……」
工作室里頓時就亂鬨哄的鬧成了一片,向南臉色一黑,一把掀開門帘,走了進去。
裡面的沙發上,坐著三四個人,一個是光頭胖子,長得跟個彌勒佛似的,滿臉喜氣,可惜的是,脖子上掛著的一根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把他的形象完全都給破壞了。
另外一個瘦瘦高高的,頭髮看似亂糟糟的,仔細一看,又似乎精心做過造型,說起話來手上還翹著蘭花指。
最後那兩個長得就很普通了,但身上的穿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