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師兄

這個乞丐不就是當初他在鎮上讀初中時經常在學校的大門口出沒的大師兄嗎?

一旦把老乞丐與大師兄的影像重合,大師兄的影子立馬就在權鈍的腦子裡浮現出來。

猛然間醒來的權鈍,原本昏沉沉的腦子一下子變得一片澄明。很多時候,人的夢境猶如一團亂麻,時空顛倒,秩序混亂,人物和情節各種混搭穿插。但權鈍這回做的白日夢,在他此時的腦子裡卻浮映得特別清晰,清晰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了一回。

「幼稚!」權鈍自嘲地暗自笑道。

但剛從這場白日夢中醒過來的權鈍並不想馬上從床上起來,夢裡清晰的情節始終在他的腦子裡揮之不去,他不由自主地在腦子裡回憶和梳理起剛才夢中的情節。

夢裡的情節雖然仍舊有凌亂的部分,但是,裡面的人物幾乎都是這幾天跟他發生過交集的人。唯有兩個人物自己似曾相識卻又陌生,就是那個老乞丐和小乞丐。

權鈍在腦子裡仔細地梳理著這兩個人物,他知道這兩個人物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他的夢中,況且這兩個人的面孔都是如此清晰生動。

這兩個人物一定在現實中的某個點上和自己發生過交集,不然他們是不會如此清晰地出現在他的夢境中的。

突然,權鈍終於把老乞丐與現實中的一個人物對上號了。

這個乞丐不就是當初他在鎮上讀初中時經常在學校的大門口出沒的大師兄嗎?

一旦把老乞丐與大師兄的影像重合,大師兄的影子立馬就在權鈍的腦子裡浮現出來。

大師兄也是一個乞丐,在學校周邊的街面上以吃殘湯剩飯和翻找垃圾桶里的垃圾廢品賣錢為生。這傢伙最喜歡在吃飽喝足後,坐在學校大門口的一株榕樹下曬太陽,逮身上的虱子。

大師兄在權鈍記憶中的樣子始終保持在一個固定的形象上:左手拎一個又臟又破的編織口袋,裡面鼓鼓囊囊的,裝著從垃圾桶里翻找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右手拿一個礦泉水瓶子,走道的樣子拖拖拉拉優哉游哉。在大師兄的眼裡,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風月無邊……

大師兄的表情始終似笑非笑的,眼神也迷離得很,當初只有權鈍覺得,大師兄的這種眼神其實是充滿了穿透力的。只要他盯著你看上三秒,你的心裡指定會變得哇涼哇涼的,你甚至會覺得他看的不是你的軀殼,而是隱藏在你軀殼裡的元神!

權鈍原先和大師兄的眼神對視過。

大師兄的影子怎麼會蹊蹺地出現在權鈍的這段夢境中呢?按說權鈍離開鎮上的那所中學已經有七八個年頭了,而且從來沒有再回去過,當然也不可能和大師兄有任何交集。就連大師兄的影子,幾乎也在權鈍的記憶中被徹底抹掉了。因為大師兄對於權鈍來講,是和他根本不相干的陌生人。

可是,大師兄怎麼會突然平白無故地出現在他的夢境中呢?

權鈍覺得這夢做得真的有點兒蹊蹺了。

突然,一段回憶終於在權鈍的記憶庫里被翻找了出來。

那段回憶是權鈍在念初三的時候留下的。

初三的權鈍已經完全發育成一個身體健壯的帥小伙了。農村的孩子,除了念書,閑暇的時候都得幫著家裡干農活,所以身體都長得結實健壯。而權鈍似乎比一般的農村孩子發育得還要早,除了健壯的身體,這傢伙一米七八的身高在初三的學生堆里,也完全是鶴立雞群的。

儘管權鈍的學習成績不錯,可是他卻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乖孩子,竟和學校的班主任打成了一片。班主任也是一個剛從師範學校畢業沒幾年的小夥子,對牛高馬大的權鈍總是另眼相看網開一面,兩個人私下裡更是以哥們兒相稱,江湖習氣很重。

巧的是那會兒包世菊的哥哥包世根在鎮上的城管隊謀了個跑腿的差事,成天穿一套城管制服,騎一輛巡邏用的嘉陵125摩托車,很有點兒耀武揚威的樣子,權鈍羨慕得不得了。

權鈍放了學總喜歡去找包世根玩兒。一來二去,包世根出去巡邏啥的,都喜歡帶上權鈍。權鈍也樂意當這個跟班。遇上包世根高興的時候,還會把巡邏用的125摩托車讓給權鈍過過飆車的癮。

那會兒,權鈍這小子的情商不是一般的高。

也就在和包世根廝混的那段日子裡,權鈍跟大師兄發生了一次交集。

此刻當權鈍回憶起那段與大師兄發生交集的往事時,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大師兄會不會真不是一般人兒?

儘管這個念頭有點兒無厘頭的幼稚,但是權鈍還是不得不把那段和大師兄發生交集的回憶清晰地複製出來。

那天放了學,班上幾個成績冒尖的同學還要留下單獨上一節補習課,幾個同學中當然就有權鈍和包世菊。

權鈍這小子因為把班主任收買了,完全就是一個自由人,補課對他來講,完全就是隨他的性子,在補與不補之間,那得要看他有沒有補課的心情。但那樣的心情基本很少。

包世菊不能跟權鈍一塊兒放學,所以這傢伙就打算先去城管隊找包世根玩兒,等到包世菊補課下來一塊兒回家。

剛出校門,包世根就開著一輛城管巡邏的破車來了,把車嘎一聲剎在權鈍身邊,權鈍被嚇了一大跳。

那會兒包世根已經混了個城管隊的副隊長來當,也不再開125摩托車了,而是配備了一輛長安麵包車,所以整個人就更是顯得有點兒屁顛屁顛的神氣活現了。

包世根順手從車裡遞一根煙給權鈍,說:「今晚上有空沒有?」

權鈍說:「想請我喝酒哇?」

包世根說:「你想啥子好事哦?」

權鈍說:「那你管我有空沒有?我正說到你辦公室找你耍,順帶等到世菊一起回去。」

包世根就說:「世菊都沒有放學,你咋個就放學了喃?」

「補課,老子不想補,先走一步了。」

「你娃娃讀書就是弔兒郎當的。我都不曉得世菊咋個會跟你裹到一起。世菊好文靜,你龜兒子就跟土匪一樣。」

權鈍頗為得意地說:「人長得帥莫得辦法噻。世菊還不是覺得我帥……」

「你娃是不是真的在跟世菊耍朋友?要是真的在耍,老子是不得認的哈!」

「為啥子喃?」

「你娃娃這個人老子太了解了,弔兒郎當的,世菊二天(以後)薅得住你嗦?你不要害了世菊哦。」

權鈍呵呵笑道:「你就這樣看我的嗦?冤枉我幫你值了那麼多夜班。」

包世根卻說:「那個和這個是兩回事哈!不要攪到一起整哈。再說,你娃幫我值了夜班,我哪回不是給你娃買了煙的?」

權鈍依舊呵呵笑道:「那我跟世菊的事你也最好不要管哈。」

包世根顯得有點兒無奈,在車裡狠吸了一口煙,吐了一口煙霧說:「今天有好事找你,去不去?」

權鈍聽說有好事,當然立馬就應道:「有啥子好事?」

「半夜幫我打掃一下戰場,出一趟給兩百。」

「要打仗?扎牆子?跟哪個幫派火拚?」

包世根又吐了口煙圈才說:「火拚個球!你娃稀屎都沒有拉乾淨,一天到黑(成天)就想到打打殺殺的了。今晚上幫著我把街面上的流浪漢全部清起裝車,拉到天遠地遠的地方丟了。」

權鈍立馬嚷嚷起來:「你們城管一天到黑是不是吃飽了找不到地兒消化?欺負了擺地攤子的小老百姓不說,現在連街上的幾個流浪漢也不放過了。欺負人上癮了是不是?」

包世根緊張兮兮地四下里張望了下,說:「你吼毛啊?哪個說老子要欺負流浪漢了?」

「你不是才這樣子說的哇?」

「是明天市裡頭領導要來我們鎮上檢查工作,創建文明小城鎮。到時候市領導來了,這幾個流浪漢邋裡邋遢地在領導眼前東晃西晃的,有礙觀瞻嘛!要是把文明小城鎮這個招牌戳脫了,老子的年終獎就哦豁(完了)了。」

「依我說就是要讓這些領導看看真實的一面噻。你們盡做些馬屎皮面光的事情,缺德不缺德?」

「你少在老子面前唱高調,還輪不到你在老子跟前飆高尿!你算根毛啊?」

「那你說咋個清除法?暗殺還是活埋?」

「莫得那麼恐怖,就是到時候一起塞進麵包車,拉到荒田荒壩的地方丟了。」

「喂野狗?」

「管他死活。只要不在市領導面前東晃西晃的就要得!」

權鈍看在兩百塊錢的分兒上,還真就接了這個差事。

不過權鈍又說:「你們城管隊不是都有二三十號人了嘛?咋個還來找我哦?該不是啥子坑坑喊我去跳嘛?」

包世根說:「你咋個這麼膽小怕事的?要不是看到你跟世菊是同學,多半老子還找不上你。一晚上就純利潤掙兩百塊錢,夠你娃買兩個月的紅塔山抽了。今晚上派出所和我們城管要聯合執法,九大隊的那些搬遷戶聽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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